從關累到清盛
央視國際 (2004年07月13日 10:53)
作者:新包裝小尚
早就聽説瀾滄江和湄公河沿岸風光秀麗,風土人情讓人流連忘返,其中又數從中國的關累港到泰國的清盛港這一段最佳,因為這段不僅可以飽覽山水,還可以深入緬甸、老撾、泰國三國,感受一番異國風情。好歹也算出國旅遊了一把。
剛好有個朋友在航運公司工作,我把想去泰國清盛遊玩一趟的想法一説,他爽快答應:“沒問題,坐我們公司的貨船去,挺方便的,來回一個星期”。於是,在這位朋友的安排下,我在思茅邊防武警部隊辦好了出境手續,來到了關累。
關累地處西雙版納的動臘縣,與緬甸隔江相望。朋友把我介紹給“308”號貨船的船員們認識。船長和大副對我説:“明天早上8點準時出發,船停在碼頭,明天早上碼頭見”。簡短的一句話讓我對這些常年漂泊在江河上的水手們肅然起敬,江河水已經把他們錘煉成了一個個精煉果斷的漢子。
在一家小旅館開了房間,並在旅館旁的小賣部裏買了2瓶啤酒,臨睡前兩人各抱一瓶對飲。伴隨著啤酒下肚,在不知不覺中懵懂睡去。
1、第一天
一大早,我到早點鋪吃了一碗米線,付帳時嚇一大跳,在關累,一碗米線要5元錢。哎!認宰吧!誰叫這兒是中國的邊防口岸。趕到碼頭時,7點50分,船員們正在做啟航前最後的檢查。大副把我一一介紹給船員們認識。船員們雖然身材相貌高矮各異,但相同的是黑黝黝的皮膚下都透著一股剛毅的氣息。大副又幫我安排好床位,我睡在一名船員的上鋪。於是,我懷著一種對緬、老、泰三國秀麗山水風情的憧憬踏上了旅程。
“308”號貨船上連我算在一共8人。一水的男人,一名船長、一名大副、一名機械師,三名水手、一名廚師,雖説是廚師,其實也就是一個會弄點家常菜的四川老頭,不過老頭脾氣挺隨和的,船員們都叫他“四川”反而連他的姓名都淡忘了。
離開關累時太陽剛升起沒多久,江兩岸植物上的露水在暖陽的照射下,釋放出一層薄薄的霧汽,把放眼望去的片片綠色掩藏在淡淡的雲霧之中,我嘗試著想從雲霧之中看出一些究竟,可映入眼簾的儘是一些帶有迷幻的朦朧。
一般來説,外人是不得擅自進入船長的駕駛室的。我為了更好地觀賞沿岸的風光,不知不覺中闖入了駕駛室。可能是有朋友關照的緣故,船長默準了我的進入,對我善意地一笑後又馬上全神貫注地掌起了舵。船長的年齡大概在四十歲左右,話不多。沒過多會兒,我就被他掌舵的姿勢吸引住了。我現在才發現,船的舵和車的方向盤操縱起來簡直就是兩回事,雖然我沒有汽車駕駛執照,但也偷偷摸摸在沒有交警的荒山野嶺撥弄過幾次小車,對汽車方向盤的操縱也略知一二,可今天看到了船長操縱船舵,才明白船舵和方向盤相比,那簡直是風馬牛不相及。要操縱船舵,必須對航道路線瞭如指掌,水面的寬度、水深、彎度、水流大小這些都對船的航行有所影響。汽車我還斗膽去撥弄幾下,船可不是隨便可以去亂動的,弄不好就會船毀人亡。
沿岸的村寨不多,偶爾可以看見幾個在江邊伐木的當地人。緬甸、老撾的木材很有名,在市場上價格不菲。尤其是花梨木最為昂貴。據説東南亞的有錢人們喜歡用花梨木建蓋樓房,以示身份的尊貴。用花梨木蓋一棟一百平方米的二層樓房,價格超過百萬元人民幣。
船沿著湄公河的激流順流而下,兩岸是一眼望不到頭的山峰,雖然這些山和中國的山相比矮了許多,但由於緬甸、老撾的交通不怎麼發達,森林未被大面積破壞,所以所有山峰都無一例外地被片片青翠的植被覆蓋著,讓人放眼望去綠得頭暈目眩,其實可能是長年呆在陸地,剛到船上不習慣才感到頭暈,並不是兩岸青山連綿翠綠的緣故。
到了晚上,船就在緬甸萬崩靠岸停了下來,大副告訴我由於航道狹窄,加上天黑視線不好,所以晚上必須靠岸。月色正好,船員們邀約我下船遊玩。於是我跟隨著船員們走進了岸邊的緬甸小村莊。幾分鐘的腳程,來到了小村莊上惟一的一個小雜貨舖。雜貨舖的門口擺著一張桌子和幾張椅子,使其具備了酒吧和雜貨舖的雙重功能。大家圍著桌子一一坐下,船員們點了一種名為“湄空威士忌”的酒。此處的服務員也就是雜貨舖的老闆娘,一個年紀二十多歲的少婦,容貌還算端正,背上用花布背著一男孩,可能是她的兒子吧!她為我們把酒倒上,並端上冰塊和蘇打水,船員們示意我要在酒中摻入少量冰塊和蘇打水。我照做後品嘗了一口,一股淡淡的酒味且帶有點苦澀,酒精度可能在二十度上下。不知歐美國家人愛喝的威士忌是不是這味。村莊很小,雜貨舖的生意也很淡,從我們坐下到喝完酒離開前後一個小時的時間,沒有一個人光顧生意,只是偶爾看見一兩個人或者雞、狗之類從旁邊經過。
2、第二天
早上醒來,天已大亮,發現身上有許多被蚊蟲叮咬留下的小疙瘩,心中暗自慶倖,幸好在出發前一天,朋友讓我服下一些磺胺藥片,用來防止瘧疾感染,這些地方的蚊蟲很厲害,被叮咬過後弄不好就會被感染上瘧疾,也就是老人們常説的發擺子。
不經意間,船已駛出了好遠,嗯!眼一睜開就能飽覽到大好山水,大有“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的意境。吃過中午飯,太陽正當頭,二點多鐘,船到達了此次航行的目的地——泰國清盛縣。
剛靠岸,一個身穿棕色制服的泰國人上船來檢查,船員們告訴我這是泰國海關的工作人員。檢查完畢,大副對我説帶我上岸去逛逛清盛,這下正合我意。上到碼頭,看到好幾十人騎著摩托車聚集在一起,大副説他們是等著下貨的搬運工,這些搬運工每天的收入大概是二百泰銖,折合人民幣六十元左右,但清盛是個物價消費很高的地方,別看他們每人都騎著摩托車,除去每天必須的生活開支,其實他們也沒有多少剩餘的錢。
這時,我又看到碼頭邊停泊有一些可供四人乘坐的小快艇,我正要向大副詢問這些小快艇是什麼用途時,可能大副已經洞察到我的疑問,還沒待我開口,大副就説:“對了,要不要去金三角玩,乘這些小快艇,二十分鐘就可以到達”?我大吃一驚,原來清盛就靠近世人皆知的毒品基地金三角。大副向我解釋道,金三角曾被描述成魔鬼金三角和毒品的代名詞,這一帶曾是原國民黨殘部“反共救國軍”的基地,也是毒梟的老巢。但現在已被緬、老、泰三國攜手剷除,如今金三角被泰國所租用,開發成了一個大型的娛樂賭城。我對賭博不感興趣,於是我説金三角不去也罷,還是去清盛街上轉一圈吧!
幾分鐘後,就走到清盛的大街上,才發現清盛其實很小,但街道很乾淨。我問大副清盛的街道任何時候都是這樣乾淨嗎?大副説是的,這裡人口少,衛生意識可能也不錯,所以街道是很清潔的。想起我居住縣城的街道,不禁汗顏。我們順著街道邊走邊看,有酒吧、有小飯館、藥店、遊戲室、百貨店、時裝店、學校、農貿市場,都是乾乾淨淨十分清爽,還發現所有商店裏的人都會説一些簡單的中文,比如説你要什麼、什麼東西多少錢之類的。大副説清盛有很多中國人,其中以雲南、四川的居多,有的中國人已經在清盛生活了好多年,另外經常有中國的貨船來清盛,日久天長,清盛人就學會説中國話了。
街逛得差不多,我倆的肚子也有點咕咕叫了,於是我們走進一家船員經常來光顧的小飯店。大副點了兩份豬扒炒飯,他説這是小店的招牌菜。飯店裏不供應茶水,服務員送上兩瓶礦泉水兩隻水杯,杯裏還放有蘇打片。大副幫我把水倒進杯裏,只見蘇打片在水中冒出一串串的汽泡。大副説清盛的飯店裏都是喝蘇打礦泉水,沒人喝茶水。豬扒炒飯端了上來,一看,原來是紅燒豬腿肉炒飯,再配上幾片西紅柿、檸檬,嘗上一口,味道還真不錯,三下五去二吃完還不過癮,每人又要了一份,引來隔桌幾個藍眼睛高鼻梁歐美老外的頻頻矚目,可能他們在想這倆人個頭不高但飯量驚人。吃完付帳,大副付的錢,人民幣40元。人民幣在清盛和美鈔一樣受歡迎,硬通貨,到處都能流通使用,不用費工夫去兌換泰銖。心底竊喜,看來在亞洲中國還真是個老大哥。
飯飽水足後,天色也黑了下來,我倆又去商店買了幾件帶有泰國特色的T恤和幾包萬寶路香煙就回船上了。
離睡覺時間還早,船員們聚在一塊弄了幾個下酒菜喝起了酒,我也加入到了他們中間。跟他們幹了兩盅後和他們細細談論我才得知,船員們來自不同的地方,有思茅地區墨江、普洱的,有紅河洲石屏、建水的,還有西雙版納景洪市的。他們大多數人都打算再幹幾年後要另謀出路,離開船上。船上生活枯燥乏味,還帶有一定危險性,工資待遇也很低,只不過現在沒有其他技能,就只會開船修船幹船上的活,所以先幹上幾年,等機會成熟時就告別船員生活。大夥還説起了做飯的四川老頭,五十多歲的人還沒有成家,孤零零的,不過話又説回來,誰願意找個長年漂泊在外收入又低的老頭成家。推杯換盅之間,都已經有點酒勁上頭,於是就散了各自上床睡覺。
3、第三天
回中國的貨還沒有裝好,船還要在清盛逗留一天。大夥只好繼續到清盛街上瞎逛消磨時光。大概我是個喜新忘舊的人吧!昨天剛到清盛時的那股新鮮感沒有了,在街上溜達著也沒有了勁。經過一家名為“麒麟”的酒吧門前,我提議進去小坐片刻。其實船員們已來過清盛許多次,早就失去了當初的新奇和興趣,只是為了我這個船上的客人,才盡“地主之誼”陪著我“軋大街”。於是我話音剛落,所有人就迫不及待地擁向酒吧。
我和船員們走進“麒麟酒吧”,點上了啤酒。有意思的是這裡面賣的啤酒也是“麒麟牌”的。服務員小姐為我們端上啤酒,這裡有專職的服務員,不像萬崩似的服務員老闆全是一人。結帳是我付的錢,船員們都搶著開錢。我説:各位就別和我爭了,兄弟我好不容易出一趟國,也讓我享受一把在資本主義國家買單的滋味。
晚上,熱情的船員們説明天就要離開清盛,今晚要帶我上岸吃上一頓火鍋以示壯行。盛情難卻,我趕緊洗漱完畢跟著大夥上到了碼頭。晚上的清盛碼頭還真是熱鬧,碼頭邊的街道兩旁擺起了許多夜市、大排檔和火鍋。我們光顧的是一家中國船員常來的火鍋夜市攤。火鍋是燒炭的那種,形狀和中國的一樣。菜肉有魚片、牛肉片、蝦、螃蟹、魚丸、豆尖、白菜、海菜等等。這兒火鍋的味道不同於川味、滇味,卻有點近乎于貴州凱里酸湯火鍋,帶有清香的淡淡酸味,可能是放有檸檬的原因。
回到船上,一夜無話睡去。
4、第四天
天剛發亮,大副就把我拖到了清盛農貿市場。他説再過一會兒就要離開清盛,臨走前帶我吃上一碗清盛的早餐。我倆每人來了一碗類似于米幹和卷粉的東西,裏面還放有芭蕉花、鹵豬腸、鹵豬肝、辣子醬,吃起來還真爽口,還想再來上一碗,可拉不下臉來開口,只好作罷。回到船上,船員們已做好出發前的檢查和準備,大功率柴油發動機發出轟隆轟隆的咆哮聲。船緩緩駛離碼頭,我看見船員們向碼頭方向揮手告別,也就學著揮動起雙手,再見了,清盛!
航行了一個小時,來到老撾孟莫附近。這裡有個加油站,我們的船也靠邊加油。其實這個加油站是由一艘大船改裝而成的,船上裝有油罐,再配上加油機和計價器就成了一個水上加油站。可別小瞧了這加油船,從中國關累到泰國清盛沿途,僅此一家,所有來回船隻都要到這裡來加油。我們的船後面跟有幾張小木船也準備加油。大副告訴我,這些木船是老撾、緬甸、泰國的小貨船,如果把我們的大輪船比喻作大卡車的話,那這些小木船就相當於小微型車。這些小木船體積雖小,五臟卻俱全。上面有貨倉、發動機、床、廚房,有的還養著雞。加油完畢,繼續上路。
經過一天的航行,天色漸漸暗了下來,船在“孟巴裏奧灘”旁靠了岸。待我們吃好晚飯,天已黑得伸手不見五指,只看得見遠處的零星人家泛出點點的黃光。我看了一下表,9點鐘。船長介紹道,孟巴裏奧灘老撾一帶的狗特別便宜,船員們每次經過都要湊份子錢買上一隻狗。説話間只見大副已帶領著船員們手握電筒準備下船去買狗,我説順便也捎上我。於是船上只留下船長和四川,其餘人都沿著岸邊小道消失在夜色中。大約半個小時的夜路,來到一個只有七、八戶人家的小寨。小寨沒有通電,人家照明全憑火把和蠟燭。到了一戶人家,大副用當地語言和主人家和善自如地聊了起來,我聽著他們説的有點像西雙版納的傣語。可能是船員們常來買狗,和這家人已混得很熟,沒多大工夫,主人牽來的一隻大黃公狗以160元人民幣成交,一手交錢,一手交狗。大副又和主人寒暄了幾句後大夥起身告辭,向岸邊走去。路上,大副告訴我如果這只狗要放在中國,最少也要花260元人民幣才能買得到。我對狗的價格不熟悉,但我知道160和260之間相差100,所以我大呼划算,引得大副臉上露出一絲得意的笑容。
回到船上,大副用繩子把狗拴在船頭上後大聲喊道:“四川,水燒開了嗎”?四川拎著一根木棍從廚房跑了出來説:“早準備好,就等著狗呢”。大夥説四川可是殺狗的好手。現在我可終於見識到了,只見他一木棍往狗頭上打去,狗連哼也沒來得及哼一下就斷了氣。殺狗雖然殘忍,但一想起狗肉的噴香就忍不住地咽口水,誰叫人就是食物鏈裏的終極獵手,通吃。今晚,免不了又是一頓狗肉大餐。
5、第五天
一早出發,中午時分來到此行中水流最急的“擋石攔灘”,光聽這名字就透著一股兇勁。從清盛到關累是逆流,船速本來就比順流時慢,再加上“擋石攔灘”的激流洶湧,船要通過必須用鋼繩在遠處上流固定好,然後開動絞盤機、加足發動機馬力才能通過。這個過程術語稱為“絞灘”。絞灘是個很累的活。看到船員們拖著鋼繩下船順岸邊向上遊走去,我也加入到他們的行列中,因為我覺得自己已是船上的一員,船上只留下船長一個人掌舵。鋼繩很重,拖起來很費勁,而且還要擔心不要被鋒利的細鋼絲扎破手。當鋼繩被固定好後,所有人已累得汗流浹背。隨著絞盤機的轉動,船慢慢地行駛著最終通過了“擋石攔灘”。
經過此灘後,水流已平穩許多,船速也就快了起來。
入夜,船行至“帕堆下灘”靠岸。這裡的夜很靜,靜得連自己喘氣和心臟跳動的聲音也聽得很清楚,因為這附近很少有人家居住。今晚節目,到老撾的小河中捕魚,人居住得少的地方魚一般都很多,一個小時後戰鬥結束,滿滿一水桶魚成為了戰利品,少説也有十公斤。其中我叫得上名的只有石花鰍、小白魚、刺囊頭,餘下幾種是我從來沒有見過的。
回到船上,燒魚、煮魚、煎魚吃得不亦樂呼,吃不完的放進冰箱裏冷凍保藏。
6、第六天
天亮出發,中午3點回到了關累,心中又喜又悲。喜的是出來了好多天,就要回家了。在家的時候想跑出去,可一旦出去了又想回家,感情這東東真是捉弄人。悲的是就要離開船,離開船長、大副、四川和船員們,今日一別,不知何日才能相聚,何時才能在一條船上同舟共濟。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當我踏上關累碼頭時,我沒有回頭,但我知道他們一定在對著我揮手,就像我們一起離開清盛時那樣。
後記:
如果有一天“308”號貨船上的朋友們看到我的“庸文拙字”,請原諒我描寫中不盡如人意的地方。假如能有機會,我還想請你們捎上我再重走一趟這段旅程。可能你們當中有的人已經離開了船,但我還是要祝福你們:朋友,一帆風順!
責編:青樸 來源:CCTV.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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