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有亞運會的開幕式。今天産生亞運會的第一枚金牌。今天是一個讓人興奮的日子。
産生首枚金牌的男子花劍個人比賽是從早上開始的。跑擊劍項目的武軍這兩天一直很興奮,説到比賽就兩眼放光。還提前儲備了一堆資料,其中包括特意找韓國電視臺要來的韓國劍客金永浩的資料鏡頭,就準備著瞄準今天的“王(海濱)金(永浩)”之爭了。武軍一早就趕去了離我們飯店大約50分鐘路程的擊劍賽場。
10點過,接到武軍從賽場打來的電話,聲音聽起來有幾分焦慮:“海濱和金永浩小組賽都打得不怎麼好啊,我擔心他們今天會不會打不到最後啊。”王海濱和金永浩是上屆亞運會的冠亞軍,在悉尼奧運會上分別獲得銀牌和金牌,幾乎所有人都盼望著他們倆能在這次的決賽中會面,那種戲劇性的場面對記者來説,無疑是做文章的極好角度。看看這些天的報道,很多記者都盯著這個焦點呢。如果兩人真的提前被淘汰,節目倒也一樣可以做,關鍵是中國代表團奪取亞運會第一枚金牌的希望就小了很多,再加上我們已經跟擊劍隊,跟海濱結成了長期的革命友誼,心裏得多失落啊。趕緊問武軍:“什麼情況?”“小組賽他們兩個都輸了兩場,不過,海濱倒是5:2贏了金永浩。”想了一想,安慰武軍:“我看沒關係,這兩個都是熱得慢,小組賽打五劍,偶然性大。後面打15劍的淘汰賽,估計狀態就出來了,實力也出來了。”話是這麼説,但心裏還是有點打鼓。
放下電話,接著忙節目的事。給中國代表團新聞聯絡官王成發傳真,確認明天談話節目要邀請的運動員和教練員嘉賓。頭兩天比賽項目不多,再加上運動員都必須完成自己的所有比賽才能來演播室做節目,像游泳、擊劍這些在後面還有兼項的運動員就來不了,可供節目選擇的人選就十分有限。王成説:“你們要請的隊員跟地方檯要請的有重合,一定協調好啊。”“沒問題。”去隔壁地方檯工作間,找到他們的負責人,協調好明天雙方節目錄製的先後順序,以及嘉賓接送的分工。運動員、教練員不容易,不能讓他們因為我們安排上的不週到而給他們帶來麻煩。
中午,武軍急匆匆回到IBC。一見面,便道:“淘汰賽對陣形勢出來了,海濱和金永浩在一個半區,只有一個能進到決賽。”“吳漢雄呢?”“在另一個半區”。“那不錯啊,至少咱中國隊的不會自己人先碰上,打好了,一起進決賽了。”“但願吧,但願吧……”聽得出武軍還是有點憂心忡忡。我知道,他是擔心海濱提前被金永浩淘汰。這哥們兒,對擊劍隊的感情巨深。擊劍自行車中心的頭兒們不止一次説過:“武軍跑我們項目,簡直就是我們項目的福分。很少有記者報道我們像他這麼勤奮,這麼投入的。”下午2:00,武軍又匆匆忙忙趕去賽場。
將明天的節目安排妥當,回飯店找小紀。因為今天是首枚金牌之爭,自然擊劍被列為報道重點。小紀和李楊的ENG組要去增援武軍和大潘。如果中國選手進了決賽,還要增加第三個拍攝小組。
3:30,從飯店出發,去擊劍比賽所在的江西體育館。韓國司機姓樸,名宰亨。跟韓國前乒乓球名將,後來娶了中國乒乓球名將焦志敏當太太的安宰亨同名。一上車,樸司機遞給小紀兩張照片,是韓國電影《我的野蠻女友》的女主角扮演者的彩色藝術照。小紀和李楊那個開心,舉著照片左看右看。他們倆,都愛極了“野蠻女友”,還説只要是看過那電影的男同胞,都愛她。我沒看那電影,但知道一點點情節,便笑道:“那不是你們欠揍嘛。”
樸司機是個大學生,會説很簡單的漢語,去過上海和南京。見面跟我説的第一句中國話是:“我愛中國。”説得我心裏特高興,也説:“我也很喜歡韓國啊。韓國人很禮貌,很熱情。”“禮貌?”樸司機遇上了生詞,一臉的疑惑。李楊做出點頭哈腰的樣子,用動作語言一通解釋。也不知道樸司機是不是真的明白了,反正後來就“啊,啊……”的恍然大悟的表情。我和小紀笑得哈哈的。樸司機一路上邊開車邊跟我們學中文。車到某處,樸司機一個字一個字的往外蹦:“附,近,是,有,我,的,家。”我們三個齊聲糾正:“應該這樣説:我,的,家,在,附,近……”
樸司機跟我們學漢語,小紀和李楊跟他學唱《阿裏郎》。就在中韓青年相互友好學習的過程中,我們的車子也開到了體育館。
小紀和李楊套上進內場的攝影背心,在背心胸口的透明口袋裏插上“野蠻女友”笑嘻嘻的彩照,拎著機器和架子,奔館裏。
裏面正在比賽。小紀他們下了內場,我上了觀眾席。一眼看見兩個穿中國隊服的,是男花的周睿和張傑。在他們前面坐下,扭頭問:“打到什麼程度了?”“海濱已經進前四了,金永浩正在打8進4。要是贏了,就跟海濱爭決賽權。”接著指給我看場子裏面正跟一個科威特選手角逐的金永浩。
中間的臺子上,男重的趙剛也在進行8進4的爭奪。比分一度落後,但趙剛不慌,一劍一劍耐心打。一個單燈,我忍不住大叫一聲,就跟我自己刺中了對手似的,惹得旁邊的韓國拉拉隊側頭往這邊看。趙剛後面幾劍很順,嘁裏喀嚓就把對手給滅了。這邊金永浩也把小組賽贏他的科威特人淘汰了。
半決賽在6:00。到停車場溜達了一圈兒,透透氣。回體育館,在比賽館和訓練館之間的通道處,碰上勤奮的武軍正跟擊劍自行車中心主任蔡家東分析後面的形勢。一起聊。蔡主任道:“其實,不管今天是什麼成績,這次韓國把擊劍設為第一枚金牌,客觀上就給了擊劍很好的受關注和被宣傳機會。什麼時候擊劍比賽來過這麼多的記者啊?”顯然,蔡主任不是不愛金牌,但他高興的,不僅僅只是金牌。
半決賽要開始了,首場是吳漢雄對韓國的金相勳。一個中國裁判招呼我趕緊進去看比賽。我搖頭:“我呆會兒再進去,有點緊張。”裁判一笑:“你連奧運會都看過了,緊張什麼啊?”“看奧運會也緊張啊,只要是中國人跟外國人打勢均力敵的關鍵比賽,我就緊張。”裁判一邊往館裏走,一邊笑著扔過一句話:“沒事兒,天不會塌下來的……”
打到一半,進了館裏看比賽。13:10領先,吳漢雄的好機會啊。可惜太急,沒抓住,讓韓國選手連奪五劍,輸掉了。接著上場的,就是最富懸念,早就吊足了大家胃口的“王金”之爭。看到海濱5:0領先,剛要鬆口氣,金永浩卻追了上來,加上裁判罰了海濱一劍,金永浩一氣追到4:6。又開始緊張,不看了,出館。待我再回去,比分已經是海濱14:9領先了。這次是徹底踏實了,安安穩穩的看著最後一劍亮燈。
跟擊劍隊坐在一起看男重半決賽,女重主教練王恒滿是拉拉隊長。王磊痛快的擊敗了對手。這邊大喊:“來一個!高抬腿!”就見興奮的王磊真的在劍道上來了幾下高抬腿。
新聞中心,天津臺的同志坐在地上,面前放著便攜式編輯機,已經編起了“王金”之爭的節目。動作夠快!旁邊的電視,正直播趙剛的半決賽,對手是8月份世錦賽第三名的韓國人。此戰結果,是奧運會第八的趙剛掃掉了世錦賽銅牌。這意味著中國隊包攬了男重個人的冠亞軍。韓國男重在亞洲公認實力最強,而且被認為是韓國擊劍最有把握的奪金項目。高興,給“老山基地”打電話,告訴他們好消息。守在辦公室準備一起收看決賽轉播的“老山”的同志們估計都快跳起來了,電話裏只聽見一片激動的喊叫。
8:00,男花決賽開始。比分咬得緊啊,又讓我緊張了。一緊張,我就又躲外面去了。第二次回去,海濱8:11落後三劍。接著出去吧。沒過多久,透過體育館大玻璃墻,就看見一群記者跑著衝向內場大門。看來,比賽結束了。趕緊去新聞中心,電視屏幕上正放著海濱最後一劍的慢動作。啊?這麼快就從落後變成勝利了啊?要早知道這樣,我堅持看比賽啦。
冠軍被包圍著涌出場,從外圍,就只能看見記者們的背影。蔡主任輕鬆的從旁邊溜達過去,這會兒,記者們已經顧不上採訪他了。握手,祝賀。蔡主任説:“這場啊,海濱贏得不容易。”我説可惜我沒看全,呵呵。反正我隨時可以在IBC看我們的收錄帶去。
男重決賽在中國隊之間展開,看的時候,整個就可以抱著欣賞擊劍藝術的輕鬆態度了。31歲的趙剛贏了王磊,這很可能是他的收山之戰,可以説給了自己一個漂亮的結尾。
等著同志們全部拍完,一起走出體育館,沒想到看見了金永浩。夜幕之中,他和他漂亮的太太,他的兩個幼小的孩子,沒有記者在旁邊。金永浩在三四名決賽中輸給了吳漢雄,這位韓國人心目中的民族英雄,這位曾豪氣滿懷要為韓國奪得亞運會首金的一代劍壇名將,就這樣,在落寞中離開了體育館。跟金永浩曾有過一面之交,於是走過去,跟他握手。金永浩平靜的笑,説再見面很高興。我説:“後面的比賽,祝你好運。”金永浩道謝,仍是平靜得看不出任何波瀾的笑容,牽著孩子,一步步走遠……
回到飯店房間,大家也很快陸續回來了——今天晚上沒有專題節目,結束得早。聚在一起,話題都在説今天的兩枚金牌。韓國人恐怕怎麼也沒想到,在最先決出的兩個項目中,他們一金未得,而六枚獎牌中,他們也只拿到了一塊銀牌。這就是競技體育,它的精彩,它的殘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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