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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望故鄉 |
從央視國際網站上看見“西藏,我的故鄉”徵文啟事,我的神思頓時飛去了遙遠的西藏——我的第二故鄉,那裏的人民、那裏的山水、那裏的路……一一浮現在我的眼前。
本來,歌詞裏唱的是:“你在他鄉還好嗎﹖”但像我們這種從西藏回到內地的遊子,總把西藏當成自己的家鄉,見到從西藏回來的同事、朋友,一開口總會問一聲“西藏還好吧?”頓時産生回到拉薩的那種興奮。
去年公司在北京發展,我被派往北京,沒想到見著了六、七年未見面的藏族小妹羅珍(她是從一本雜誌上查到我的同學,再聯絡上我),雙方都喜極而泣。她原在西藏土畜産品貿易公司工作,被派往內地已有近10年,目前是北京一家進出口公司的負責人,工作能力很強,想不到西藏的人才在內地也照樣大展身手。相互問詢後談起阿爸已去世,我深感悲痛,聽説阿媽啦曲珍現退休在家(曲珍是新中國培養出來的藏族第一代眼科醫生,曾經受到周恩來總理的接見),我立即掏出手機撥通她的電話,聽到她的聲音激動萬分,反復問著還好吧,説著我還好,心裏涌起在西藏時吃她做的菜、喝她釀的青稞酒和品她打的酥油茶的那種甜蜜,恨不得馬上飛回西藏去看她。我在西藏工作、生活了15年,回內地後經常想起西藏,想起那如畫的山水,和那山水之間的牛羊;想起那些令人崇敬的人們。那些在極其偏遠落後、沒有電燈、靠點蠟燭和自己週末去砍些荊棘來燒飯煮茶卻默默無聞為培養子孫後代而辛勤耕耘的藏漢族教師們……回望故鄉,想寫的很多,只是由於時間關係,僅寫如下幾則,稍寄鄉思。
一、進藏的路
我于1983年7月大學畢業,作為共産黨員響應組織的號召,&&申請到西藏──這個當時被認為是最艱苦、最落後的地方去工作。
當時進藏,為減輕高山反應,一般都坐汽車去。因為川藏路山高路險,西藏自治區人民政府駐成都辦事處就安排我們走青藏路。我們一行6人坐火車到了西寧,然後換乘汽車。沿途柏油路的寬展,青海湖的綺麗,沙漠戈壁的壯觀以及文成公主進藏的傳奇故事,使我們心曠神怡,憧憬著美好前程。
到了格爾木──這個進藏的門戶,風沙瀰漫,才7月底的天那用來洗臉的自來水卻有些刺骨,常感口乾舌燥。聽説到拉薩還要坐三、四天的車,前方道路艱險。但我們沒有膽怯,只希望早日啟程到工作崗位。
等了三天,西藏自治區人民政府駐格爾木辦事處才給我們安排了兩輛卡車,一車裝行李,一車載人,我們會同在此等候進藏的其他學校畢業生共17人擠在那大蓬車的車廂裏,拿行李袋當坐墊開始了艱苦的旅程。
路上大家心情還好,幾個中央民院附中畢業的藏族小妹(羅珍是其中之一)興致很高,唱起西藏的歌,歌聲悠揚,使我們悠然神往。第一天住宿在五道梁兵站。但第二天開始就體會了道路的艱辛。沿途都在趕工修路,高原天氣,一忽兒烈日炎炎,一忽兒冰雹陣陣,一忽兒風吹雨打,築路工人頂風冒雨、頑強築路的精神深深打動著我們的心。汽車在蜿蜒的山路便道上或顛簸或搖晃著踟躕前行,有時為等開山放炮而耽擱一些時間,有時車的水箱要加水,有時車熄了火要修半天;一會兒過水溝嘩啦啦濺起一片水花,一會兒路好,車快帶起一陣沙塵。大家從頭到腳都被搞得灰撲撲的,僅見兩個眼睛在轉,全身被顛得疼痛難忍,嘴唇乾裂出血,喉嚨直冒煙,説不出話,也唱不了歌。過唐古拉山時除幾個藏族小妹外其他人高山反應都很大,或頭疼欲裂,或昏昏欲睡,路途遙遙不知到了那兒。路上經常可見運貨的車隊來來往往,使大家對這條西藏貨運大動脈的認識更深了一層,心中都在盼望這條路快些修好。晚上11點多,好不容易才到雁石坪兵站,大家草草的洗了洗臉,就癱倒在床上。第三天大家開始逐漸習慣這種顛簸、這種氣候、這種滿身灰塵的感受,如此又走一天,住安多兵站。第四天路好走一些,晚上住當雄兵站。第五天大家起個大早,聽説今天就可到拉薩而心情激動,車箱裏響起快樂的歌聲。快中午時分過了堆龍德慶縣,遠遠望見布達拉宮,幾個藏族小妹熱淚盈眶。終於到了,1260公里的路,走了四天半,我們終於到拉薩了!
抱著紮根西藏、邊疆為家的理念,在西藏工作一幹就是15年。平常進出藏都坐飛機,既安全又快捷,不再領略那道路的悠長與艱險,但不知怎的我對那進出藏的路卻情有獨鍾。這中間我又從這條路走過兩次,從格爾木坐客車一天半就到拉薩,充分體會到青藏線柏油路全線貫通後的便捷、輕鬆,路也近了100多公里。1998年我因病回內地治療,同時考慮調回內地,所以又走一次青藏線,那路更寬、更直,車況也好得多,但走的心情卻十分沉重,那種依戀、那分留念一直在心頭縈繞,當客車經過唐古拉山時,癡癡地在那群雕旁邊照了幾張像片以作存念。在內地已經三年了,工作之餘時常回想在西藏的時光。對那進藏的路與路的變化及路上的感受卻絲毫未有淡忘。從網上、報上看到青藏鐵路的修建已列入國家“十五”計劃,相信在不遠的將來,內地物資進藏和西藏的産品運往內地以及人們進出西藏就更方便、更快捷了。
二、拉薩的公交車
剛到拉薩,住在西郊水泥廠旁邊的招待所,離市區大約12公里。從大昭寺開往水泥廠或堆龍德慶縣的公交車一小時才一班,常常等了好半天才有一輛有些破損的車開過來,而且是上班的時候有,下班後公交車也停了。一次在教育廳接待其他進藏同學的時間長了,回招待所只好走路,走了兩個多小時,走到時已累得上氣不接下氣。幸好身體素質不錯,否則像一些身體較差的同學出門轉轉就因高山反應而暈倒在路上。
工作分配在教育廳,地址在拉薩東郊,到市區各單位辦事很不方便,乘公交車等的時間太長,一天辦不了兩件事;單位人多車少,很多時候因為派不出車而耽誤工作。為上班方便只有騎自行車。幾個月後,有了點積蓄,憑供銷公司發給單位的票及老同志的照顧買了輛自行車,出門辦事也就不管它公交車何時開何時才到了。自行車成了我們的主要交通工具,一次到達孜中學去看望在那裏任教的同學(他名叫馮世春,忠於人民的教育事業、一心撲在藏族學生的培養上而受到教育部和團中央表彰,後因身體垮了調回內地,現任重慶西藏中學校長),25公里的路騎了70分鐘車,大汗淋漓。同學見我騎車跑這麼遠的路去看他格外高興,中午開了個紅燒豬肉罐頭,拔了些門前自己種的小白菜,下了一大碗麵條給我吃。
自治區成立二十週年後,偶爾坐了一下公交中巴車。到哲蚌寺、色拉寺大約15─20分鐘發一班車,只是還得走較長一段路到大昭寺或小昭寺坐車。雖然如此,因為有這公交車的便利,我們才有了到哲蚌寺、色拉寺參觀千年古剎的體驗,也有了週末出外郊遊、爬山、野炊的浪漫。幾年後,中巴車增多,與負責長途運輸的大巴形成了競爭的態勢,路上車車相追,市民不再乘車難。
自治區成立三十週年後,拉薩市裏有了出租車,出門“打的”的感覺真不錯:上車10元錢,在城裏轉足夠了。自由來去,不會再發生因等單位派車卻有時派不上而誤時誤事的尷尬事兒了。大巴、中巴都競相改善車況,以更好的服務和更優越的車內環境吸引旅客。
離開西藏的時候,我特意坐一坐到成都的長途臥鋪大巴,一是想再走一次青藏路,二是想親身感受公交車改善的狀況。我乘的是西藏運輸公司的車,車內環境還行,有時放錄像,有時放音樂,因此而稍減我對西藏的依戀和旅途疲勞,至今難忘。
三、吃的話題
前些天從網上看到,西藏未解決溫飽的人口已下降到佔總人口的2%,激動得熱淚盈眶,夜晚久久不能入睡。
記得剛進藏的時候,食品均實行定額供應,每人每月15斤大米,15斤麵粉,2斤凍豬肉或牛羊肉,由單位食堂統一購進統一供餐,大家帶飯折(後改為飯票)到食堂打飯吃。快過年的時候單位派人去那曲買牛羊肉、到西郊農場買儲藏過冬的蔬菜來分給員工,發福利也是罐頭、點心,以及肥皂、洗衣粉等,與大家的生活密切相關,員工都得到實惠。員工宿舍基本上是平房,房前自己開闢一小塊地種菜、屋後則飼養雞鴨以調劑伙食。我開始住集體宿舍,就沒有那麼方便,想改善生活的時候,總是到進藏路上結識的藏族小妹羅珍家,喝幾碗酥油茶和青稞酒,吃兩個小炒,生活也過得十分愜意。
通過中央的關懷和內地兄弟民族的大力支持,43項援助工程及經濟的對外開放,不但改善了基礎設施,也帶動了經濟的不斷發展,市場開始繁榮。除了當地産的蔬菜、水果、牛羊肉、鮮豬肉,從內地也運來不少西藏沒有的水果、蔬菜、肉食,像生猛海鮮,拉薩也漸漸能吃到了。我們單位開始建樓房,員工生活不斷得到改善。而每當下鄉調研,我們都要到較為貧困的農牧民家中去看望,每每看到那清水般的酥油茶,空空如也的糌粑袋,看著那因饑餓而顯得無神的眼睛,我總是心緊鼻子酸,禁不住潸然淚下。在昌都地區的察雅縣、日喀則地區的沙嘎縣、山南地區的浪卡子縣、甚至堆龍德慶縣的個別鄉,都曾有過這種感受。考察中我們常向當地政府提出一些建議,也對自己所在的教育戰線如何改革教育體制、帶領群眾脫貧致富進行了更深刻的思考(如鼓勵農牧學院師生幫助群眾引種優良果樹、優質小麥,維修小水電等)。而西藏高寒缺氧,交通十分不便,常常發生雪災、水災,有時還有旱災,脫貧致富談何容易!記得我離開西藏的時候,西藏還有20%的人口即48萬人未解決溫飽問題,自己常為不能長期建藏而歉歉然心中不安。沒想到這三年發展如此之快,我想應是既得益於中央62項援助工程的建成和內地省市各方面更多的支持,也説明自治區黨委和政府的堅強領導,上上下下協力齊心。雖然如此,西藏畢竟還有生活在貧困線的幾萬群眾,人民還不十分富裕,西藏發展還需各級政府制定更開放、更優惠的投資政策,更進一步的基礎設施建設,挖掘和引進更多能帶領群眾致富的人才……但願有一天,我會再次進藏參加建設。
李永忠
2001年5月26日 于深圳
E-mail:infoserv@etang.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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