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底今年初,國內外學者普遍認為今年是“中東年”。確實,今年中東也確有“和平年”的勢頭。自年初以來,有關各方為推動中東和平進程進行了不懈努力,如:1月,敘利亞和以色列在華盛頓舉行首腦(沙雷代表阿薩德)直接會談;3月,克林頓赴日內瓦會見敘前總統阿薩德;5月初,巴勒斯坦宣佈推遲建國;5月24日,以色列從黎巴嫩南部撤軍;7月,巴以美戴維營會談,為簽署最終協議“衝刺”;9月25日,阿拉法特秘會巴拉克,雙方代表隨即赴美國恢復談判。然而9月28日後,中東形勢急轉直下,巴以流血衝突愈演愈烈,和平進程“功敗垂成”。迄今為止,巴以流血衝突已持續兩月余,且看不到短期內結束的跡象。巴以和平進程情勢急轉直下,標誌著一個舊的階段的結束和一個新階段的開始。巴以和平談判最後“衝刺階段”暫告結束,和平進程進入新的複雜多變的艱難時期。
巴以這輪流血衝突有偶然性,也有必然性。衝突爆發與巴以和平進程在最後衝刺階段(戴維營會談)打開耶路撒冷問題這個潘朵拉盒子直接相關。我不認為7月戴維營會談無果而終,相反會談取得的“沒有協議的成果”是多方面的。巴拉克有意將約旦河西岸95%以上的土地交還巴勒斯坦,並與阿拉法特就耶路撒冷問題“公開”進行激烈的討價還價,此舉非同尋常,超出絕大多數人的想象。正是巴拉克這種“異乎尋常的讓步”激怒了以色列內部的反對派,於是沙龍再次“挺身而出”充當“點火者”的角色,而巴勒斯坦民眾對多年和平進程舉步維艱、未能帶來實惠的積憤正好是“易燃的幹柴”。結果,一場衝突在所難免了!
當前巴以形勢非常嚴峻,和平進程恢復無望,流血衝突難以停止。當然,衝突不可能無限期地蔓延或擴大,但又很難收場,雙方面臨的是非常尷尬的局面。造成目前尷尬局面的根本原因是巴拉克和阿拉法特的尷尬處境。從巴拉克講,他舉步艱難,為避免提前大選曾不得不屢屢尋求利庫德集團沙龍的支持,之後又以停止“世俗改革”等“屈辱性條件”換取宗教政黨沙斯黨“一個月內不倒閣”的承諾,但最終仍然沒有擺脫提前大選的厄運。實際上,巴拉克原本想維持少數派政府,依靠以色列裔阿拉伯議員的閣外支持維持政權,但由於流血衝突愈演愈烈,從而使這種選擇化為泡影。自衝突以來,巴拉克一方面要時時考慮自己以及政府的生存問題,另一方面又不願放棄其執政以來堅持的和平政策,所以在言行上常常陷於矛盾狀態:時而表現很克制,時而又表現很激進,並常常伴有極不理智的言行。從阿拉法特來看,他也是進退兩難,一方面他需要和平,也確實在為和平而努力,但另一方面又不得不應付來自各方面的壓力。這種壓力來自阿拉伯世界,來自巴勒斯坦內部反對派,也來自他自己陣營(如巴解組織、甚至法塔赫)內部。以色列從黎巴嫩南部撤軍對阿拉伯和巴勒斯坦的一些勢力是極大鼓舞,許多人認為只有通過武力才可以趕走以色列人,一股恢復武力的思潮“在空氣中瀰漫”。巴以領導人的尷尬處境,加上大選日臨近克林頓的弱勢處境,造成了巴以衝突目前難以收拾的局面。
關於影響未來局勢的因素,我認為,最重要的還是要看以色列的政局。上月28日,巴拉克突然同意提前舉行議會大選,議會隨之一讀通過提前大選案。在提前大選成定局情況下,12月9日巴拉克再次“突然襲擊”,宣佈辭去總理職務,意圖利用法律的空子(法律規定在總理辭職情況下,60天內單選總理)打一個時間差,將不是本屆議員而人氣轉旺的前總理內塔尼亞胡逼出局,從而形成巴拉克與利庫德集團現領導人沙龍競爭的局面。目前,以國內反對黨正組織反擊,或加速解散議會,或通過特別議案,以使內塔尼亞胡能參加總理角逐。但不管怎麼説,在未來幾個月以色列大選(無論是只選總理還是總理議會一起選)期間,巴以關係都將處於艱難時期,不能排除恢復和談的可能性,但局勢的總基調仍將是衝突。
但是,儘管巴以和平進程遭受挫折,但和平的總趨勢仍是不可逆轉的,巴以或早或晚還是要坐到談判桌前來,那時的談判基礎將是7月戴維營會談取得的共識。沙龍要求巴拉克收回戴維營會談時的承諾,但這是不可能的,這已不是誰想收回就能收回的東西。從歷史的眼光看問題,目前巴以之間的流血衝突只是和平進程取得大的突破前的陣痛。我對中東和平進程抱有堅定的信心。
作者:李紹先,中國現代國際關係研究所研究員,第三世界研究中心主任,國際輿論研究室主任。中國中東學會副秘書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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