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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天 山羊 長城
10月15日 10:09

  [2001.7.23 第9天 晴 大霧 熱]

  遠聞山下漁船聲,極目遠眺,不見水上打漁人。

  長城上,大霧籠罩著早晨。

  昨天夜裏,盼盼一直叫著小羊羔。半夜起來,説他的腿很疼,我著實嚇了一跳。我最擔心的就是累壞了他的身體。急忙起來給他做按摩,直到他發出了甜甜的鼾聲。最近,孩子睡覺時總伴著呼嚕。這是疲勞發出的信號,告訴我他的體力已到了極限。記得他還在懷裏抱著的時候,又白又胖。在鬧人的時候,只要我抱起他有節奏地轉幾圈狐步舞,他就不哭了,等我轉累了的時候,他才張著小嘴睡著,乖極了。

  我們早晨起來簡單地吃了一點東西尋著撒滿羊糞蛋的小路向山上走去。雖然趟著露水,但走在山路上還是要比在石頭堆上走要舒服的多。減少了腳上血泡的疼痛,也相對的安全多了。回來有人問我,長城上好走嗎?我告訴他,假如你走一天公路不覺得怎樣的話,那麼走半天山路和走2個小時的長城是一樣的感覺。

  山上非常危險,隨時會出現你預想不到的情況發生。根本不知道什麼時候會被一棵草拌倒,青稞會毫不留情地劃破你的臉,石頭會割破你的腿腳,傷口慢慢地浸出殷紅的血隨著露水順著腿棒往下流淌。心有餘悸的你這時候連草都不敢再碰一下。野長城上的磚階已基本見不到蹤跡。風化了的石頭表面象零號砂紙粗糙尖利,皮膚一擦上去就會擦出一堆小口子。鑽心地疼。有的長城段似塌未塌,搖搖欲墜,山高林密繞不過去,踩翻一塊石頭整垛墻就會在瞬間倒塌下來。有時從石縫裏竄出一條大蛇來嚇你一大跳。我們經常遇到這些情況,這時就需要你有足夠的勇氣和經驗了。

  “咱們到長城墻上走去吧。”盼盼跟我説:“這條小道還不如上邊好走呢。”“不行。”我非常武斷地拒絕他:“雖然石頭上沒有露水,但是太危險了,很累的。”

  這些天盼盼總在埋怨我有時判斷失誤多走了許多路。我是累在身上急在心裏。出發時,為安全起見,我給自己規定了一個原則:一切行動以安全為主。越來越疲勞的我們需要對前方情況有個準確的判斷,但是複雜的地形隔著山和樹林判斷起來就象隔著山打鳥。

  書上的經驗告訴我,人在極度疲勞時,視覺開始下降,孤獨煩躁感開始增加。體能減弱,神經系統失調,人的判斷能力減弱。這時山上的你非常危險。

  盼盼不曾理會這一切,在不經過我同意的情況下就一個人上了城墻。我叫他也不回來,氣壞我了。我們第一次發生了矛盾。這也是他從小到大第一次反抗我。走了一段還是放心不下孩子。我默默地爬上城墻,跟在他身後什麼也沒説。盼盼埋怨我的心情溶解了,噘起的小嘴放平了,轉而臉上有了一絲感激的神色。便主動與我搭訕。孩子的主動,感化了我,我感到孩子無時無刻不在成長。

  山下的霧一直追逐著我們,越來越濃。

  遠處偶爾傳來山羊的叫聲和羊倌的吆喝聲,提醒我們前邊有人家。

  我們隨著長城的痕跡滑下去,在一個破窩棚後邊繞進門口,裏邊坐著一位30多歲的男人,穿著一身皺巴巴的深藍色衣服,見我們進來就弓起雙腿依靠在被堆上,亂蓬蓬的頭髮下面長滿了鬍鬚,急忙招呼我們:“快到裏邊坐。”也許寂寞會給人相同的感覺,我們一見如故。

  他,青龍縣人氏,羊倌。家住山那邊10多華里的村莊。他和一個同伴在這裡放羊,就是山上我們只聽見吆喝聲看不見影的人。窩棚是在前幾年這裡人家搬遷後遺留下來的廢墟上臨時搭建的。土坯大炕佔了半間屋,兩套臟兮兮的行李一塊羊皮堆放在一張破了洞的草席上。地上兩半袋大米白麵一個水桶,一個菜板,三塊磚支起一口鍋。幾個掉了碗碴的碗筷泡在鍋裏。還有一把放羊用的鞭子。再有就是到什麼時候也關不嚴的兩扇木板門在墻垛旁歪七扭八地站著。

  盼盼毫不客氣地一屁股坐到土炕上又仰躺下自顧自的休息去了。我打開揹包取出牙具狠勁地洗漱了一番早上沒來得及刷的臭牙。

  這裡的山土肥沃,草樹茂盛,霧散去的地方羊就蹦了出來。

  山溝裏被雨水沖刷出來一條河床,現已乾枯露出了厚厚的沙土。從上面我們往西北方向走。拐了幾道彎,突然一片砂地上跳出一大群山羊來。團團圍住兩個粘稠的小水坑搶著喝水。從羊群裏站起來一個瘦男人,差一點撞到我們的鼻子。他上下打量著我們,試探地問:“你們是不是走長城的父子?”

  “對呀,你是怎麼知道的?”我有點驚奇。

  “從電視上看到的。前幾天我回家電視里正播著你們的新聞。我還跟家裏人説呢,如果你們真的在長城上走的話,也許我能在山上碰到。沒想到你們真的爬過來了。”(我心裏不願意地嘀咕著)什麼叫真的爬過來呀,我們肯定是用兩條腿一步步走過來的。

  “快,這裡曬的慌,到我家裏去歇息!”説著他就把鞭子一揮啪地一聲一大群羊很懂事地在我們前邊向山裏跑去。

  不遠處一個陽面山坡上幾根細木樁支撐著的破草屋緊挨著羊圈隨風搖擺著。真不敢想像暴風雨來了以後他們是怎樣躲過的。羊都非常自覺地到一塊荒山坡上啃草根去了。羊倌打開沒有鎖的柵欄門引我們一擁進了屋,等我前腳邁進門檻後腳還在外邊的時候屋裏已經擠滿了。屋內雖然有草棚遮著陽光但也象洗桑拿浴一樣透不過氣來。噥噥的汗臭味連眼睛都不願意睜開更不用説鼻子了。退到門外大吸了一口空氣,索性就頂著烈日坐在地上拿著羊倌遞上來的破扇子猛勁地扇。

  “中午還沒吃飯吧?”羊倌端著一盆面餅説“我這裡還有幾張早晨烙的糖餅,嘗一嘗。”

  不一會糖餅讓我們一掃而光,主人很高興。這時我才細細的打量著他,瘦瘦的臉,個頭不高,帶著樸實的臉上透著誠實。友好的眼神裏流露出驚喜的目光。到現在還深深地印在腦海裏。

  從他那出來一送再送,一直把我們送到了山上才停住腳。他告訴我們他叫王老五(在家排行老五),從這座山上越過長城下山的第一個村莊劉家口村就是他家。

  長城在山頂上把這一方土地分成左右兩個地區,北面的是河北青龍縣,南面的是河北盧龍縣。這些天我們不是走在地界的長城上,就是一會走在吳國一會走在齊國。一天當中不知要來回跨過多少次地界,剛在撫寧縣喝的一瓢水一會就撒到了青龍縣的山上。很是遐意。

  盼盼我們爺倆自然組成了一組,總是走在前面。嬌小的小妹和強子就丟在了後邊。走一段路程我們就得坐下來等她們。等她們到來時,我們已歇夠了,又在前邊探路。

  我們到了村頭,一戶人家門前一大棵核桃樹遮著一片陰涼,樹榦上栓著兩頭花牛,一站一臥。我們小心翼翼地湊過去和牛擠在樹陰下共享這一片“沙漠中的綠洲”。

  我對盼盼説我累了,藉故讓他到人家裏去要點水喝,想鍛鍊鍛鍊他。見他鑽進敞開的房門不一會兩手空空出來了,向我打著手勢,我沒看明白。他到我跟前小聲地説:“屋裏沒人,就有一個傻老太太!”

  話沒説完,隨後跟出一個老太,問我們是做什麼的,當她明白後就把我們熱情地讓到家裏。等強子小妹跟進屋裏來的時候我們已坐在地桌前捧著大海碗喝起了香噴噴的水米粥來。不到半個時辰大娘剛剛做好的留著全家人從地裏回來時吃的晚飯已全部裝進了我們的肚裏。

  從盧龍縣的劉家口村到遷安市的徐流口村只有十華里,擦著山根可以步行的小道在莊稼地裏泥濘曲折。這個季節正是農民們給莊稼施肥的時候。一路上空氣中瀰漫著化肥的刺鼻味道。一輛輛馬車讓著道停在路溝裏,解了套的驢拴在車後轅上低頭吃著路邊的青草。等天黑收工時種地的人就駕著自己的車回村去了。

  小妹説:“要有一輛馬車從這裡經過多好呀!”

  盼盼接茬道:“那咱們就可以打個‘驢的’了,是吧。”

  盼盼和小妹總是配合的非常默契。

  前邊路寬了許多,天還早,我們已到了縣交界口。

  大家吵嚷著歇了下來,只有我一個懶坐在馬路上。他們這時也不累了,到老鄉地裏摳還沒長到手指粗的地瓜,盼盼一瞥嘴説人家種地的水平太差,拍拍兩隻沾滿泥的小手和小妹騎到水管上去玩起了“你拍一我拍一………”。一會也不歇著。

  到遷安境內視野寬闊起來。綠油油的莊稼代替了漫山遍野的青紗帳。村路也平坦多了,房屋建築整齊增高了許多。人們的穿著時髦乾淨,從他們的身上就能讀出來這個村的經濟文化水平高出一截。

  我們非常幸運地一進村莊就碰到了徐流口村的黨支部書記,他背靠著供銷社窗台下的磚墻上,紮在人堆裏老遠地就打量著我們。頗為幾句老練的詢問一聽就知是知世面的人,他曾出席過省勞模呢。十幾年來在非常艱苦的環境中帶領村民抗過洪,戰過旱,在山溝裏修攔河大壩,開墾荒山,梯田建造,鞠躬盡瘁,盡職盡責。我們在沿線不知碰到了多少這樣不求報酬、真拼實幹的好幹部。在他家寬敞的大宅院裏受到了貴賓待遇。真的很感謝他們的熱情款待。

  在他家我與40華里外的妻子通了悄悄話。

  明天早晨在這裡等她和我們一起登長城。

  ——任二林


責編:何貝莉   來源:央視國際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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