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視首頁 > 金絲猴 心靈深處的企盼

別樣人生——訪自然歷史攝影師奚志農
02月04日 11:06


  別樣人生——訪自然歷史攝影師奚志農(一)

  最近聽《大眾攝影》編輯部的王大莉老師講,有一位中國的環保志士在國際上獲了大獎,從英國領獎回來後,正在“大眾影廊”舉辦影展,極力推薦我前去採訪,此人名叫奚志農。

  那幾天剛好我閒來無事,於是就去了趟位於美術館東街的“大眾影廊”。

  影廊設在一照片洗印店的裏間,沒有日光,靠燈光照明,所有的作品都鑲在一種寬大的鏡框裏,背景是黑色的,襯托的作品的顏色很鮮明;作者的獲獎作品被放大作成了招貼畫,放在了影廊的入口處,畫面上綠色的叢林水靈靈的,在一個橫梗的枝桿上有幾隻很漂亮的猴子,它們或坐或臥,神態怡然安詳,那猴子就是著名的滇金絲猴。

  招貼畫的上方寫著這次影展的名字《野性中國》。正如這畫展的名字,在展出的四十余幅作品中,其主角都是那些少見的野生動物,有藏羚羊、野牦牛、白尾海雕以及丹頂鶴、小香鼬等,與“野性”中蠻荒、粗鄙不同,照片中的“野性”看上去是自然、純樸,好像都沐浴在愛的陽光雨露中,有一位觀眾在留言簿中寫的非常好,“在您所拍攝的野生動物的眼神中都有一種愛的光芒,我知道那是緣于您對大自然、野生動物深情的愛。”所以儘管也有一些慘烈的鏡頭,比如東北虎的虎皮、被獵殺的藏羚羊,但總的給人留下的印像是柔和、美好的。當回去後被問及,我用了“唯美”這個詞。

  看過影展之後,我有了一些想與奚志農交流的慾望,於是就上網查找關於他的資料,這一查不要緊,才知他在國內的名氣之大:

  他是我國著名的環保鬥士,轟動全國的保護滇金絲猴的環保運動就是由他發起的;他曾經在《東方時空》參與反盜獵藏羚羊的拍攝;在去年他以全票通過的優勢獲得“地球獎”,“地球獎”是我國環保領域的最高獎;這次他獲得的是“野生生物攝影年賽”瀕危動物類單項大獎,這項賽事是世界野生生物攝影領域的最權威的一項賽事,獲得該賽的大獎一直被認為是對野生生物攝影師的最高肯定。

  而關於奚志農的個人經歷,也有著一些有意思的細節:奚志農出生於1964年,雲南大理,成長的環境草木蔥蘢、山川秀美,從小在這樣優美環境中浸養,使他對大自然由衷的熱愛;八十年代初,他就立志拍攝中國的所有野生鳥類,後來的工作就是在雲南省林業廳;但95年發生的保護滇金絲猴的舉動,使他的經歷變得曲折起來。

  當時,雲南省德欽縣縣政府為了縣財政收入,準備砍伐白馬雪山自然保護區南側100平方公里的原始森林,而這將直接威脅到生活在這裡的國家一級保護動物滇金絲猴,那時奚志農剛剛結束對對滇金絲猴的艱難追蹤拍攝,深知對滇金絲猴保護工作的重要,他感到無比震驚,立即開始設法阻止這次野蠻行為,他四處奔走呼籲,最後不得已聯名上書中央,信中有不少環保人士的簽名,共同表達了 焦急與憤怒的心情。所幸的是這封信到了國務委員宋健的手中,砍伐行為被及時的制止了。

  奚志農成為在中國剛剛萌動的環保界的英雄,但是對奚志農個人而言,他的處境卻變得尷尬起來,在省林業廳宣傳處的職位岌岌可危,也就在此時,人生的另一扇門為他徐徐打開。1996年5月1號,《東方時空》三週年特別節目,奚志農和它的滇金絲猴成為其中的嘉賓,良好的合作,使他被力邀北上加盟《東方時空》,奚志農也想使他的環保理念通過大眾媒體感染更多的中國人,於是他來到了北京。

  在《東方時空》工作三年多的時間裏,奚志農用鏡頭記錄著中國環保事業的匆匆步履,他積極籌劃並組織了大學生綠色營,親自率領京城十幾所高校的大學生深入他所摯愛的白馬雪山,就是在這次活動中,他結識了《中國日報》記者史立紅,他們一見鍾情,小史對奚志農充滿了欽佩,在後來他們結成了終身伴侶,小史成為奚志農事業上的左膀右臂。

  1997年12月和1998年7月,奚志農帶著攝象機兩度深入藏北可可西裏,他不顧危險,與反盜獵隊員並肩作戰,並及時發回了大量藏羚羊被屠殺的慘烈場面,以及反盜獵隊員的艱難處境,這些真實的記錄在中央電視臺播出後引起強烈反響,可可西裏引起了全國的關注。從藏北回來後,奚志農又馬不停蹄帶著他的藏羚羊照片到大學演講,接受媒體採訪或是親自撰寫文章,繼續著保護藏羚羊的工作。

  但是1999年,正當在電視臺的工作卓有成效時,奚志農突然辭去工作,帶著已經成為妻子的史立紅回到雲南,他們的舉動讓很多人不解,迄今仍被很多人關心,當然我也非常想了解這背後的心情。

  夫妻倆回到雲南後,著手建立了一個紮根在滇西北的民間組織“高原生態保護”,他們居住在大森林的邊上,不久他們就有了一個女兒,在孩子不滿半歲時,就被夫婦倆帶上了海拔3000米高的高原,據説奚志農很為女兒適應高原的環境而感到自豪,常説這是遺傳了他。1998年,美國克林頓總統訪華時,自然之友的會長梁從誡先生把奚志農拍攝的滇金絲猴的照片送給了他。奚志農有一個心願,讓滇金絲猴登上美國《國家地理》的封面,通過這一全球知名的雜誌,建立滇金絲猴在國際上的地位。目前,奚志農的任務之一就是追蹤調查滇金絲猴的現有種群。這次獲獎的作品就是今年年初追蹤時,遠距離拍攝的。

  了解了這些情況後,我開始約奚志農採訪的時間,發現他在北京很忙,好象有不少的朋友,竟很難找到空余。幾經週折之後,約了一個星期五的下午,誰知上午十點一過,他來了一個電話,説是被朋友攔截,不能如約而至,聽的出來他那邊有説不出的歉意,甚至有些不知説什麼好,他這樣的態度讓我忍不住的猜想,他是不是不願意接受採訪,而又説不出口。不過我可沒有準備打退堂鼓,很堅決的和他約了在“大眾影廊”見面,日子是他撤展的那一天。

  人與自然——訪自然歷史攝影師奚志農(二)

  最近,著名環報人士奚志農獲了國際野生動物攝影大獎,應《大眾攝影》編輯部的邀請,在大眾影廊舉辦了個人影展,我也因此對他進行了較深入的採訪。

  "人與自然”是目前人類關注較多的話題,國人亦是如此,野生動物遭獵殺、捕食的新聞,只要一見諸報端,便會引起群情激憤,而愛護動物的好人好事不僅越來越多,而且已有成為人們竟相仿傚的趨勢,人與自然的和諧共存,似乎勢在必得;但我也總有一個問題搞不清楚,實際上,從人類的發展史來看,人類總是在擴張的,總是在開發新大陸,從某種意義上來説,這也使得人成其為人,這種擴張,無論是何用意,都無不侵犯和干擾了動物們的生活,甚至要以它們的生命做代價,我以為這種矛盾是不可調和的,人與自然始終是拮抗的狀態,很難和諧;因為奚志農本身就對動物、自然充滿了由衷的熱愛,而且,他親身參與了為保護動物而同人類展開的激烈鬥爭,我想其中的滋味會體會的比較多,感受也會更深入。所以與他聊“人與自然”的話題再合適不過。

  "您曾經講到過,中國的野生動物是比較少的,而且在中國做一名野生動物攝影師也是非常難的…”“對、對,可能在中國拍野生動物最難的是你曆盡千難萬險,花了很長的時間,花了很大的代價,最終你連你拍的對象你都看不到,這是最痛苦和悲哀的。從這一點上講,在中國野生動物的生存狀況也是特別的糟糕。”

  "您作為一名中國野生生物攝影師與國外的野生生物攝影師比起來,有什麼樣的不同?”“應該説從觀念和技術上來講,這個差距還是挺大的,儘管我這次獲了獎,這差不多也是國際上最高的一種承認,但是我想與世界上一些頂級的野生動物攝影師來講,我自己的差距還很大。總體來講,咱們國家拍的人也不多。要講一個客觀原因,國外野生動物攝影師的拍攝條件要比我們好,無論在非洲、北美、南美,野生動物都太容易見了,你有足夠的膠卷,你有耐心、時間、精神,那你就去拍吧。我們和他們的觀念和視角都差距很大,包括我自己,但還有一點,他們整個運做的方式我也接觸過國外一些特別棒的的野生動物攝影師,他們就靠自然攝影養活自己,而且生活的很好,因而有不斷的不斷的新的東西出來,出來的東西的報酬足以再策劃另外一次的拍攝,是一種特別良性的循環。我想這一點與國外整個社會對野生動物的關注和喜愛是密不可分的,因為他們的孩子在成長的過程就接觸那麼多的自然,即使是在歐洲,想起來好象自然並不多了,但事實上自然最起碼看起來要比我們中國多得多,看起來,那我們的很多自然是在人跡罕至、特別偏僻的地方,而人家特別大的森林可能就在城市邊上,孩子們從小就受的這種熏陶也是我們不能和人家比的;另外,他們的野生動物的影想成品能在很多領域用,不僅僅是雜誌,各種各樣的明信片、賀年片、招貼畫,甚至到很多商品的圖案,挂的、杯子上印的、鼠標墊上的圖案,都是野生動物的形象。”

  "我感覺,國外人與野生動物之間的關係比我們中國要近得多。”“是啊,在咱們中國,人與野生動物簡直是一種敵對的關係,我要去接近野生動物都要改變我這個人的形象,爬在地下,不要站起來,讓野生動物看著這是一個奇怪的東西,而不是人,這樣才有可能接近,其實是挺悲哀的。”

  "關於造成這些差距的原因您是否思考過?”“我自己的感受還是一個文化的因素吧?!因為你想中國傳統上,中國的園林、提籠架鳥,這個都是中國的一種文化,這個差異我想這是很大的,國外崇尚自然是真正到自然中去,而我們是把自然拿回來,什麼盆景、奇形怪狀的石頭啊,鳥要養在籠子裏,我想可能與文化有關係。當然了,那麼多年中國要解決生存問題,這是第一位的,這些年好多了,剛有《動物世界》時,絕大多數中國人在看到奔跑的羚羊,都會想‘誒呀,這個東西的肉肯定好吃,這個肉應該怎樣怎樣吃…’我想大多數的中國人的第一反應顯然是這樣的,但是如果是西方人的話,他的反應那就是他是多麼的健壯、多麼的矯健,在那兒欣賞,不知道我這個例子恰當不恰當,但是我覺得由於有這樣一種文化上的差異,所以使中國的野生動物看到人就象看到敵人一樣,相對於我們中國來講,西方的野生動物不是那麼怕人,因為打他們的情況很少,近幾十年、甚至一百年來幾乎沒有了,這完全是我自己的一種看法,但應該有這方面的關係,因為我畢竟有這方面的親身感受。”

  "應該説傳統文化是根深蒂固的,想要改觀這種現狀的話也會比較困難。”“而且呢,你看在我們的詞語裏面叫野生動物所造的詞是什麼,‘畜生’,對不對?出人之外的那些罵人都是用這樣的話來罵,所以也可以想到野生動物與人的地位絕對是不平等的,雖然也有天人合一,這樣一些儒家的觀點,但是對野生動物的態度總是認為低我一等的,叫的名字都這樣叫,我想這根深蒂固肯定是有個原因野生動物的命運肯定是放在最最次要的情況之下的。”

  "説起來我對在咱們中國,人與自然、人與野生動物之間的關係的未來發展不是特別樂觀,儘管那是一個非常光明的未來,而且我們現在提的也比較多,但免不了步履為艱。”“對,從本質上來講,可能是我看了太多的這樣令人痛心的悲慘的事情,所以總體上講我應該算是一個悲觀主義者吧!雖然現在我自己在做努力,也有越來越多的人在做努力,但是要想通過一兩件事情,或者説那些一般人的努力,我覺得遠遠不夠,可能得需要幾代人的努力,可能才會有一個質的變化,可能現在的孩子在一種愛的環境中長大了,也許會慢慢的改變,但是事實上是很困難,在整天車水馬龍、灰濛濛的天空下長大的孩子,他在心裏面真正對自然的感情能有多深?這就可能太強求孩子們了,我想只有整個國家的狀況改變了,那一切可能才能慢慢的改變。”

  "我們現在都在説人與自然要和諧相處,這也是人類一個比較光明的未來,那人與自然怎樣的一種狀態才叫和諧相處?”“這樣講吧,我們現在人佔有的那麼多地方其實都是野生動物生存的地方,人與動物的真正和諧就是我們人類克制一點我們的慾望,能多給野生動物多留一點空間吧,只有真正這樣才有可能去談和諧,並不是這只猴子在你旁邊照個相,就是和諧了,弄幾個世博會,城市裏面多種些樹就和諧了,我想這樣也未免太荒唐了吧!”

  "您是不是介紹一下您所看到的國外人與自然一種和諧的狀態?”“去年我隨自然之友代表團到德國參觀訪問,在印象中歐洲人口那麼多,文明開始的也很早,而且還有最早的工業文明,那麼想象歐洲的自然不會比我們中國好到那去吧?事實上,我們在德國跑了那麼十幾天,主要是去了它的一些自然保護區,一些鄉下農村,打一個比喻吧,完全可以説是沃野千里,我們是坐著汽車在陸路上跑,所到之處除了森林就是草原,或者是農田,在森林的邊緣,或是農田的邊緣點綴著一個特別讓你賞心悅目的房子,或者偶爾略過一個古堡,我想人與自然和諧,雖然這些地方也不象我們那些猴子生活的地方,已經不是原始的了,但它恢復的很好,我想那可能是比較理想的人與自然比較和諧的一種狀態吧?我想可能是這樣,我想要在我們中國找這樣的地方實在是比較困難,那就包括在真正有原始森林、有自然的地方,老百姓祖祖輩輩居住的地方,雖然老百姓的房子從外面看起來特別的富麗堂皇雕梁畫棟,但裏面住著一點都不舒服,生活的水準是特別的底,自然資源消耗的又特別大,雖然這是他們千百年來的一種生活方式,但其實完全可以做的更好,資源可以少消耗一點,生活可以再提升一點。”

  "在歐洲對於自然的保護也是經歷了一個過程的。”“是的,在歐洲也是有很深刻的教訓的,那幾年大家也討論這個問題,我們是不是一定要經歷這個過程,是不是一定要先破壞了,再來恢復?是不是一定要?但是從現在來講,雖然説要避免走彎路,但實際上,特別是在基層,發展還是第一位的,那保護永遠是被排在後面的。再往後面遠處一想,破壞了之後你要來恢復的這個代價,你能賠得起賠不起,在白馬雪山被砍掉的林子,木材公司也種了樹,但是那些樹小的也就十幾公分、二十公分,已經有十幾年,就算是十幾年吧,就沒怎麼長。自然破壞之後的恢復那就太難了,也許通過一兩個世紀、一兩百年或許或許能恢復,只能這樣説,因為在那個地方的土層很薄,而且坡度又很陡,雨水一沖刷就只剩下石頭了,你想去種都沒法去種。總的來説,我應該是一個悲觀主義者。”

  對奚志農關於人與自然和諧相處問題的回答,既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雖然現實並不那麼樂觀,但我還是期許把人世間的美好屬於動物的那一份留給動物們,而且這一天就應該在眼前,但這樣一位動物的真摯朋友發自肺腑的悲觀情緒的流露,真是讓我産生了對意料之中事情的意外傷感。其實對於目前人與自然相處的故事還有更傷感的。

  在奚志農有關滇金絲猴的攝影作品中,很多都是反映了滇金絲猴活潑俊秀的形象,包括他這次獲獎的那一幅,巨大的冷杉叢林做襯托,猴子們倚坐在樹枝上,母子相擁,公猴威武鎮定,很美好的一幅圖景,但是有一幅作品的感覺與這些作品的感覺就相去甚遠了:畫面上只有一隻猴子,毛髮有些散亂,端坐在一堆被砍伐的冷杉樹中間,眼神是呆滯的,與冷杉樹被砍伐後的深黃色斷面形成鮮明的對比,關於這只猴子奚志農每每講起來的時候,都要為之動容。

  "畫面上一隻滇金絲猴在一堆被砍了的木頭上面,很多人都會感到奇怪,我每一次講這個故事,都會講一個動物行為學家稱他為‘它瘋了’,這個瘋呢,並不是一個突然的打擊或變故,這個責任其實也是在我們人類,這個照片是在麗江,麗江歷史上老君山這個地方也有滇金絲猴棲息,過去好多年商業採伐很厲害,緊接著旅遊開發就來了,記錄上是有一群猴子在老君山這個地方棲息的,但在我去之前就有人去過已經沒有猴子了,這只猴子就是留下來的一隻,為什麼獨獨只留下一隻猴子,我想可能是兩個方面的原因,一個方面滇金絲猴它是一夫多妻的一种家庭結構,那勢必公猴要變的剩餘,爭不過其它的公猴,它就要被趕出來,趕出來就到處流落,在過去森林是連成片的,它可以加入到另外一個猴群,很遺憾我們滇金絲猴的棲息地都是破碎化的,一個猴群和另外一個猴群的間隔可能會超過幾十公里,甚至也許要上百公里吧,中間都是沒有森林裸露的地帶,或者是村莊,我想這只猴子本質上是競爭失敗被趕出來的,很奇怪的是,它的那一群猴子也消失了,不知道是轉移了,還是被打光了,至少在弄旅遊山莊的時候,那只猴子還在那個地方,老闆為證明這個地方有猴子,他跟我講他做了一個兩年的努力。他在山莊的附近,弄了很多吃的東西,因為他告訴別人説我這裡有猴子,別人不信,那他就非要讓別人相信真的有猴子,兩年之後,我自己認為這只猴子是經不起那麼多食物的誘惑,儘管這些食物不是它自己要吃的那樣一種食物,因為那些水果花生啊,它的食譜裏面是沒有的,它的主要食物是松蘿,還包括一些樹葉,而且整個山莊的上空沒有它的同伴,其它的野生動物更少。響徹那一帶的聲音是手扶拖拉機的聲音,因為他們要發電嘛,它被這個聲音所吸引,被那些個奇怪的食物所吸引。去年四月份,我也差不多是在第一時間趕到那兒,我見到它的時候,離山莊還有一小段路,下著小雨,陪同我去的人就説,它肯定在拖拉機下面,我一看,哇啊…”此時此刻我不知如何向你描述奚志農的語氣與神態,吃驚的,悲傷的,似遭遇了很重的一次打擊,"因為不是籠子裏面的猴子,如此那麼近的距離對我來説,還是第一次,但卻是那麼一種令你辛酸的近距離接觸吧?!當時它來山莊還沒有幾天,剛接觸拖拉機,毛色至少還比較乾淨,特別慘的是它的厚嘴唇燙在一個手扶拖拉機的排氣管上,燙了一個大疤。它一直死死的守在那個拖拉機的下面,拖拉機四週好像是它的領地一樣,人接近的話,它就擺出一個嚇唬你的樣子,我當時是一種特別複雜特別難受的心情。到了天黑的時候,他們不是要發電嘛,它就跑來到柴油發電機房,它會在柴油發電機房一直呆到天亮,天亮我去的時候,它還在睡覺,它還在睡覺,”奚志農無奈的説了兩遍,“那個震耳欲聾的機器聲,它也不管,天亮了,人要關機器都要拿著棒子,怕它過來,我當時還記了一點筆記,‘在那麼近的距離的一個猴子,但是我…,特別複雜的一種感情,事實上從我那麼多年追蹤猴子的感情來講,猴子都來到旁邊了,你是不是應該和它拍張照片,但從理智上講這是一種特別特別難受的感覺…’後面去的記者坐在它的旁邊,吹他的八嗚,發表出來説是多麼的和諧,我覺得這樣的情況其實是很,對於猴子來講,其實是很慘的一隻猴子…特別尷尬,真的是特別尷尬。以他這樣的習性是要遠離我們人類的,大熊貓被稱為竹林裏的隱士,那當然離我們更近了,養了那麼多,滇金絲猴應該説是高山中的隱士,海拔那麼高,就更遠了,當地老百姓除非是住的很高才能看到,一般也看不到,如果完全按照它自然的一種情形,它永遠不會來到我們人類的身邊,正好是去年五一,大量的遊人涌上山來,我就去不讓遊人喂它東西,什麼糖之類的,我就在哪兒叫。後面我又看到他們拍攝的人與自然和諧的照片,完全跟個修理工差不多了,它在那個拖拉機下面,在那個發電機下面,全是柴油,就弄的黑糊糊的,本來金絲猴的最明顯的特徵是它的屁股那兒是特別長的毛,雪白的,但是它的已經成了烏黑的了,還有人説,它的嘴唇燙壞了你們也不管,縣林業局的人於是就特別的緊張,還和山莊簽定了一個合同,每個月出多少錢,讓山莊給它蓋一個棚子,專門有一個人看它,在後面就不知到了。”

  "您説這是不是現在大多數人所理解的人與自然的一種和諧的關係?”“也許是這樣。當時我一去的感覺,因為馬上天就暖和了,遊客一來,我最大的擔心旅遊的人一下去的話,什麼人都會來,而且那個老闆也有一肚子的委屈,這個猴子來了,他自己也沒想到帶來那麼多的麻煩,拿著這個那個領導的條子,什麼都讓他接待,這是他沒有想到的。在我走了之後,雲南的報紙,包括中央臺的‘新聞三十分’都是説怎麼怎麼好,怎麼怎麼和諧…”

  下面這個故事是發生在雲南世博會期間,

  "雲南臺的記者要去拍滇金絲猴,縣政府鄉政府肯定全力配合,發動老百姓,雲南臺的大記者又不願意走路,儘管那個山根本不算是山,對於猴子棲息的北部來講,他連那麼一點路都不願意走,就在山腳下,説你們把猴子趕下山,我來拍。是啊,那麼重要的任務,老百姓就去趕,大約是三月份,小猴子剛剛出生不久,也許才幾天,趕到他面前來,老百姓給他砍了一點竹子,讓他躲在後面,可就在被趕來的猴子驚魂未定的時候,這老兄呼的站了起來,猴子被嚇的簡直都沒了辦法,特別驚慌之中,兩隻小猴不幸從它們媽媽的懷裏掉了下來,因為小猴是緊緊抓著它們媽媽的肚子。這是闖了一個大禍了,如果這個時候你是真正為了猴子的安全,自己馬上撤退,老百姓火速撤退,撤到山外,母猴肯定會回來把小猴子帶走,但是沒有,而是馬上把小猴子拿在手裏。明明是一個醜聞,幹了一件特別糟糕的事情,最後就説是當地老百姓救助了兩隻被母猴遺棄的小猴,我們的記者又如何報道這個動人的事情,然後把這個猴子送到昆明。最後,兒童醫院的主任、動物園的獸醫,在這兩隻小猴身上不知花了多少錢,也沒有辦法挽救,因為這是很顯然的,那麼小從母親懷裏拿走,哎…”

  關於對這兩隻小猴的新聞報道,我想有些朋友可能看到過,而且很有可能為人們的“義舉”而感動,動物在人類社會受到如此隆重的禮遇,難道人與自然不和諧嗎?但是實際上這是對野生動物的一種摧殘。人們有的時候確實是有心要愛護野生動物,但是卻缺乏對野生動物起碼的理解和尊重,強加自己的願望。如果我們能從理解和尊重這個起點去思考、去實踐人與自然的和諧相處,我想才有可能真正擁有一個人與自然和諧相處的美好世界!

  稿件來源:教育臺 馬維


責編:陳玥   來源:互聯網新聞中心



中國中央電視臺版權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