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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者直擊:戒毒病房的故事 |
06月25日 17:4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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吸毒的人是什麼樣的,戒毒所是什麼樣的?記者進入一家醫院的戒毒病房,第一次近距離接近戒毒工作。
病人
6月21日上午9:40,一輛手推擔架車急急忙忙地在醫院院子裏推過。上面躺著一個半昏迷的年輕的男人,一個小夥子舉著輸液瓶,一個鬢角斑白的男人見人就問:“內8科在哪?”內8科對外叫做藥物依賴治療科,它有個更直接的名字:“戒毒科”。
用擔架車送來的男人姓鄭,河北涿州人,主要的病因是注射杜冷丁過量。幾天前,他剛剛從強制戒毒所出來。不知誰告訴他,杜冷丁可以解除毒癮。於是他就從山西搞到20針。昨晚他因為注射過量渾身抽搐。家人發現後打“120”。聽説是吸毒者,急救中心説條件有限勸他轉院。家人把他送到北京一家大醫院,而因為該醫院沒有專門戒毒的科室,求助的電話半夜裏打到內8科。值班醫生給予他及時的救助。
家屬經過這一晚,決心讓他真正地戒毒。一清早,病人就來到這所醫院,內8科從外面看它和其他的病房沒有什麼區別,都是半舊的二層紅磚小樓,只是進去非常困難。架在樓外的鐵樓梯通向一個小小的傳達室,只有在醫生同意下,看望室的門才會打開,要進入病房還需再開一扇門。房子向陽的一面是病房,房門半開,屋裏彩色電視開著,裏面的人或躺或坐。假如不是他們都穿著同樣的病人服和窗戶上的鐵柵欄,就更像一家旅館。 終身戒毒的地方
10:20,主任楊醫生走進人最多的病房。裏面有5個人,4個男的,靠墻的沙發上坐著的是個女病人。兩個人正在打點滴,剩下的人在閒聊。正蹲在輸液架下的人除了臉色略顯青白,看起來是這個屋子裏最健康的人。一看是主治醫生,他來了精神,問道:“主任去過我們那裏沒有,貴陽,重災區?”楊醫生還沒答話,躺著的病人就搶著説道:“主任什麼沒見過啊。”他的臉色蠟黃,頭髮亂七八糟的,好久沒有梳理了。他躺著説:“主任,我這瓶子裏有沒有葡萄糖?它滴得這麼慢,乾脆讓我一揚脖‘咕咚咕咚’喝了算了。”楊醫生安慰他一番,他是個調酒師,吸毒已經7年了,胳膊上經常扎針的皮膚都變黑了。所以給他輸液,只能把針紮在脖子上。靠窗的床上的男人來自唐山,今天出院。他正百無聊賴地趴在床上,他的前臂上刺了把扭曲的劍。最後一張床上的男人是個麻臉,看著他的年紀接近40,比其他人都大,其他人只不過20上下。
坐在沙發上的女子,一直在抽“三五”牌香煙。如果在大街上遇到她,你一定會以為她是電視劇“貧嘴張大民”的老婆李雲芳。“李雲芳”是3天前入院的,她覺得這裡最好的事,就是可以方便地買到地水果、罐頭、香煙。這一回,“李雲芳”是真的想戒毒了,她是問“114”問到這裡的,入院也是自個來的。她的丈夫忙著酒吧開張,要不是開酒吧需要資金,丈夫還不知道她吸毒吸得這麼兇。為了吸毒,“李雲芳”把為兒子攢的十幾萬,花得只剩3萬。
假如不是丈夫的通情達理,“李雲芳”不會痛快地來戒毒。“家裏人一聽你吸毒了,就好像炸了窩似的”,她説,“我就跟我媽説,我已經吸了,你説有什麼用啊,心裏特煩。”“李雲芳”説:“誰想吸毒啊,要不是毒販子説,吸了就好像去了夏威夷,我才不吸呢。人們都不理解,總是説吸毒有什麼好的。誰知道吸毒的人心裏也難受啊。”“李雲芳”現在好受多了,還忍不住打噴嚏、流眼淚。她剛剛進來的一晚完全失去理智,用力搖晃鐵門想出去。“李雲芳”説:“我這回是真的不吸了。我就認識一個毒販子,我跟他説別來找我了。”這能管住自己多久呢?“李雲芳”停了一下説:“你沒聽説過一句話嗎:‘一日吸毒,終身戒毒’。” “點癮”
10:40,“調酒師”覺得腿疼。他嚷嚷著:“我點癮時間太長了,護士給點藥吧!”護士説:“馬上就要打常規針了,忍一忍吧。”他嘟囔著:“要忍,我就在家裏躺著忍了,到這裡來幹嗎?”“李雲芳”説:“社會老是看不起吸毒的人。其實吸毒的人都是最要臉的人,最怕別人看不起。有的戒毒所在你難受的時候,常常會拖著不給藥。幸而這裡不這樣。”醫生説,“點癮”是這些吸毒的人的口頭語,指毒癮發作;“走板”是指把白粉放在錫紙和塑料板吸入上腔靜脈;“打啡”是指在一隻香煙裏把白粉和煙絲各裝一半。這些吸毒的人總能折騰出各種花樣,由於一般人對他們的畏懼厭惡,他們平常只和毒販子和吸毒的朋友來往,他們的生活也只剩下和各種毒品的交流。
11:00,“唐山人”搖搖晃晃地起身去辦理出院手續。醫生把他手背上的特製針頭去掉,這種針頭在他身上固定了,可以免除每天扎針的痛苦。這些萍水相逢的人沒有什麼離別之情,他們沒有説“再見”,而是用他們熟悉的顏色代替:“白白了,你吶。”只有麻臉的病人半開玩笑地説:“別忘了去一次雲南。”在戒毒所裏的病人只要身體裏的毒素排清,就可以出院。因為這裡是自願戒毒,所以有的病人中途有事,也是可以出院的。內8科的趙醫生很擔心“唐山人”,他只住了4天,這麼短的時間他不可能完全克服毒癮。趙醫生説,外國的成功經驗是把剛進來的人和要快治好的人區分開,戒毒成功的人還要在療養院那樣的機構再呆兩個月,並根據他的個性教會他一項技能。而從一般戒毒所裏出去的人很快就又回到了原來的環境中,所以他們的復吸率非常高。趙醫生説,每一個離開這裡的人,醫生們都會對他説:“即使你又復吸了,我們也會給你治,但是你我都清楚,你對得起我們的工作嗎?”
午飯
11:30,勤雜工把飯送來。“調酒師”不想吃,毒癮折磨得他已經3天沒吃東西了。“李雲芳”説,吸毒減肥,她就見過不少人為了減肥而染上毒癮的,也有人管她要,她沒敢給。和楊醫生開玩笑的“小貴陽”説他剛剛進來時,6天沒有吃飯。最後醫生護士都求他吃,他説想吃一碗餛飩,醫生們連跑了附近好幾家飯館。餛飩買來了,他又想吃麵條了,廚房趕緊做了一大碗端來。
12:30,值班醫生剛剛準備吃飯。剛才有一個來自內蒙古的長途電話找他,是他以前的病人打來的,説是感覺不舒服。醫生説,只要一個人堅持1年半不吸毒,他就基本上戒毒了。而離開戒毒所,要經常回來檢查,還應服用相應的藥物鞏固,但是因為這種藥比較貴,所以來開藥的人不多。戒毒的人離開戒毒所的日子是一道關卡,有人會因為遇到不愉快的事情復吸;有人會因為驕傲自滿又染上毒癮。病人應該隨時求助醫生,避免復吸。
每年內8科都要接受近4000名病人。醫生説,心裏對戒毒艱難有準備、家庭給予一定支持的人經過一定時間的努力,可以成功。有的人嘗試過各種戒毒方法,心裏又對毒品的依賴感很強,則戒毒比較困難。
在醫生桌子上有兩份報道:一篇報道的是介紹今年戒毒的新口號:戒毒和運動。另一篇是近日北京海關查獲最大的走私毒品案。作為醫生,他們看過太多的因為吸毒産生的悲劇。主任楊醫生説:“毒品和人類是永恒的話題。” (本報記者 孫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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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編:閆冬 來源:生活時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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