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禁毒替代種植成果豐碩 “金三角”罌粟花逐漸消失 |
| 06月22日 15:39 |
|
|
（圖為曾經瘋長的罌粟花）
中國雲南幫助“金三角”首創的“禁毒替代種植”，取得了豐碩成果，也啟發了聯合國在這裡的禁毒計劃；但要消滅“金三角”的毒品，關鍵是要消滅這裡的貧困。
邊境外逐漸消失的罌粟花
春節到，滿山遍野罌粟花，每天早晨我去大煙地裏收錢，有了大煙花就有了生活……大煙花，大煙花，我們的生活永遠是大煙花。
這是一首在“金三角”一些村寨廣為流傳的民歌，“金三角”就是那個有“魔鬼的溫床”之稱的世界三大毒品生産地之一的地方。
（圖為孩子們的童年，已不再與罌粟花相伴。戚靜清攝于緬甸聯邦克欽邦第二特區東部專區扎勒央村）
6月16日下午，我們費了很多週折，踏上這塊土地，來到緬甸聯邦克欽邦第二特區東部專區扎勒央村，它的四週密林遍佈，崇山峻嶺。以前，這裡盛行種植罌粟，但現在我們並沒有看到那首民歌所描述的“滿山遍野的罌粟花”。
當地人告訴我，這不是罌粟生長的季節。但即便是，在這裡乃至整個東部專區，我都不可能見到一株罌粟了。從1991年開始，這裡就禁止種罌粟，“生活中永遠的大煙花”已在東部專區消失。
展現在我眼前的，是一片片綠油油的已長到半人高的甘蔗林，以及剛插上秧苗還泛著點嫩黃的稻田。緬甸克欽邦東部專區專員博讓東説，“這是禁種罌粟後，村民在中國的幫助下改種的作物。”
他告訴記者，扎勒央村的村民大多數都是這幾年從山上搬下來的，過去住在山上，他們大量種大煙，現在一棵都沒有了。
不止扎勒央村這樣。在雲南省隴川縣政府和景坎糖廠的幫助下，克欽邦東部專區的20個主要村寨都替代種植了甘蔗、水稻和其他作物，種蔗戶共347戶1844人，佔總人數8316的22%。
像這樣的替代種植，還在“金三角”的其他地區展開。據調查，緬甸克欽邦第一特區、克欽邦第二特區、緬甸撣邦東部第四特區3個民族武裝轄區內，基本放棄了罌粟種植。在雲南4000多公里邊境線外，替代種植的總面積達445483畝。一條禁毒的綠色長城正在悄悄形成。
為建這條綠色長城，雲南省有關禁毒職能部門在打擊毒品犯罪過程中，已有32名幹警及工作人員英勇犧牲，208人受傷致殘，付出了血的代價。同時，雲南省採取“區別對待，以壓促變，疏壓結合”的政策，通過外交途徑和外事活動，立足於從源頭上消滅毒品，近10年來投入人民幣3億多元，無償或低價提供各類糧食和經濟作物籽種百餘噸，各類經濟苗木數十萬株，派出各類專家和技術人員3000多人次，幫助境外培訓專業技術人員近500人。
聯合國從中國的首創受到啟發
這是一項了不起的成就。聯合國禁毒署稱，這項“金三角”綠色禁毒工程，是“全球禁毒史上的創舉”、“造福全人類的宏大工程”。
聽説此事後，1998年5月，聯合國禁毒署執行主任阿蘭奇專程來華，考察雲南邊境地區。他到達緬甸果敢縣時，昔日曾讓世界震驚的數萬畝連片的罌粟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隨地勢連綿起伏的萬畝甘蔗林，阿蘭奇驚喜地説：“這是個奇跡！”他指出：雲南的經驗為特別聯大制定全球禁毒新戰略提供了令人信服的佐證。
從1999年開始，聯合國與緬甸方面開始規劃“禁毒替代種植”計劃。聯合國禁毒開發署計劃從2000年開始，用6年時間，與緬甸第二特區政府合作，在該地區投入2 ５億美元，以扶持其各開發項目，逐年減少罌粟種植面積，直到完全根除。
中國10年前開始實施的“禁毒替代種植”，為禁絕“金三角”毒源、造福全世界邁出了方向性一步。
但“金三角”的毒品種植形勢依然嚴峻，據統計，2000年，“金三角”的罌粟種植面積為169 ５萬畝，可産鴉片1000噸，依然是繼“金新月”之後的世界第二大毒源。
就是在已開展替代種植的地區，禁種與復種罌粟的衝突仍然存在，一個地區要擺脫對毒品經濟的依賴，要經歷艱難的陣痛。
禁種罌粟後的村莊
在對記者自豪地宣稱“克欽邦東部專區境內已沒有罌粟種植”的時候，東部專區專員博讓東臉上的表情是凝重的，“禁種罌粟給政府帶來很多困難，也給百姓帶來很多現實困難，有些百姓連溫飽都解決不了。”博讓東説。
政府的困難主要是指財政收入減少。
“罌粟禁種後，克欽邦第二特區財政收入至少減少了一半”，第二特區貿易部副部長孔早糯説。
由於財政收入少，為克欽邦第二特區政府服務的工作人員、教師、士兵，都沒有工資可發。
邁扎央村是第二特區的“教育中心”，有小學、初中、師範學校、電腦學校。老師一個月的報酬就是兩籮米(大約60公斤)，一拽鹽(約1 ５公斤)，生活極其艱苦。
“由於教育經費緊張，老師們的勞動屬於貢獻性質”，電腦學校的校長輪都説。
建在半山腰的電腦學校規模很小，只有50個學生，一條蜿蜒的土路將它與外界相連，老師、學生外出都是步行。
師範學校是第二特區的最高學府，教學樓是一棟2層樓的磚房，已是第二特區最好的房子了，操場是泥地的，沒有錢買花木，栽在校園裏的綠化植物，都是從山上挖來的。
“克欽第二特區管轄的都是深山野嶺，政府沒有錢，轄區內沒有一條公路，有的學生來讀書要走10天半個月。”師範學校的校長對記者説。
禁種罌粟給老百姓帶來的困難更直接。用第二特區貿易部副部長孔早糯的話來説，就是“克欽人祖祖輩輩靠種大煙才活著，現在不種了，只有窮窮地活著了”。
罌粟的最佳生長地在海拔1400—1800米的亞熱帶山上，因此，大多煙農也住在山上。罌粟禁種後，50%的山民搬離了山區，來到山下生活。
麻蕊一家就是典型。原來她一家人住在山上一個叫廣歪村的地方，第二特區政府下令禁種罌粟，他們就隨著大夥搬到現在的扎勒央村，租地種水稻。特區政府沒錢，他們的搬遷也就沒有得到一分錢的支持，因此，房子蓋得很差，只有二間茅草房。走進家裏，幾乎空無一物，除了一盞照明的電燈，沒有任何電器，她一家7口人，只有兩張木板床。已到做飯的時間了，她今晚惟一的菜是白菜。她告訴記者，她家已有二十多天沒吃肉了，糧食不夠吃，就到山上找筍子、山毛野菜吃。由於窮，她的兒子麻弄30歲了，還沒找到媳婦。今年50多歲的麻蕊，已是滿臉皺紋的老人，身上的衣服已破了多處，露出了瘦瘦的肩膀與脊背。
與麻蕊相比，木東家則要好得多，因為她種的9畝地都是自己的，不用交地租，5畝種甘蔗，4畝種水稻。她家一直就住在邁扎央村，種罌粟則在山上。木東告訴記者，政府禁種罌粟後，他們就再也沒上過山。後來雲南省隴川縣景坎糖廠來緬甸幫助種甘蔗，他們家也就跟著種，一年能收十三四噸甘蔗，有二三千塊錢的收入，從一定的程度上彌補了禁種罌粟的損失。但前兩年景坎糖廠不景氣，交了甘蔗拿不到現錢，讓他們困難了很長一段時間。幸虧這兩年糖價回升，糖廠才把錢補齊。今年他們家找景坎糖廠貸款1000元，準備多種點甘蔗。
“替代種植，只解決了罌粟禁種後的部分問題，但‘金三角’毒品禁種仍面臨著很多困難。”第二特區經貿部副部長孔早糯説。
隴川縣公安局、外事辦的同志也持這一看法。由於禁種罌粟，從純經濟角度看，第二特區政府和百姓的收入減少了，有的甚至一年比一年窮。一個直接的例子是，和我們同去的一位景頗族幹部家有親戚在緬甸，禁種罌粟前，緬甸的親戚經常接濟他們家，禁種後，他們家反而要接濟緬甸親戚。因為一畝罌粟産值在5000—6000元，這是其他作物難以達到的。經濟損失大了，而又沒有外界的幫助支持，要求復種的力量就會抬頭。這種擔憂並非多餘。因為相鄰的地區種植大煙，地方政府的經費充裕，老百姓收入較高，必然會導致復種現象，在我國盈江縣、騰衝縣境外，前幾年已完全禁種的地區又發現有一定量的罌粟種植。2000年，隴川縣公安局的一份調查顯示，在緬甸雷基口岸，迫於生活壓力，有34戶村民已移往他鄉去種毒。
“替代種植是一種很好的禁絕毒品的辦法，但要徹底替代種植還要走很長的路，因為替代種植光靠一些企業和邊境的地方政府不行，它需要全世界的支持、關心。”在緬甸已搞了12000畝香料種植的德宏州雲德香料有限公司的胡獻光副總經理這樣認為。
目前替代種植的困難在於資金匱乏。雲德公司種植的山蒼子、檸檬草、香茅提煉的産品全部出口，市場前景很好，緬甸地廣人稀，土地肥沃，光熱充足，很適合於種植，原計劃發展5 ５萬畝香料種植，但由於資金不足，發展了12000畝便無力再擴大了。
另一問題是，緬北山區基礎設施太差，給替代種植帶來很大障礙。以第二特區為例，整個特區沒有一條柏油路，到下轄的4個專區所在地的山間便道，一到雨季便無法通行，更何況深入到山區。交通不便的一個直接影響，是農産品無法運出大山，實現貨幣轉化；那裏很多地方也難以推行替代種植。
替代種植亟需關注
無論如何，替代種植開展10年，取得的成就已經有目共睹。在“金三角”一些條件好的地區，已不僅僅停留在替代種植上，開始向替代經濟發展。緬甸第四特區就是一個典範，以前它“以毒養軍，以軍護毒”，近年來，由於緬甸政府的支持認可，也由於中國雲南的幫助和邊境經濟的發展，第四特區經濟有了快速增長，基本解決了糧食問題，每年旅遊、邊貿和財稅收入達3000多萬元，保證了收支有餘；而且，第四特區政府每年還撥款30多萬元，逐步解決貧困山區百姓依賴毒品種植為生的問題。雖然艱難，這裡正從精神上、生活上擺脫對毒品經濟的依賴。
邁扎央電腦學校的輪都校長説：“禁種毒品，從長遠來説，對我們克欽民族很有好處，毒品為害全世界，同時也害了我們民族，原來經常可以看見吸毒的人，現在少多了。替代種植讓老百姓看到了另一條生活道路。”
68歲的邁扎央村民木東老人説，種甘蔗還是挺好的，他們的新房子就是最近這幾年蓋的，原來種鴉片，錢不是一次可以拿得到，現在甘蔗錢可以一次兌現，但是怕的是糖廠的糖賣不出去，甘蔗不值錢。
特區貿易部副部長孔早糯對替代種植信心很大。他説，克欽土肥地廣，適於種山蒼子、胡椒、香茅草等經濟作物。1997年，雲德香料公司提供種苗，他們用馬馱進山裏，種了將近4000畝檸檬草，現在已經見效益了，老百姓都想種，只是缺資金。
目前，替代種植面臨的問題是：政府扶持力度不大，世界各國對“金三角”禁毒的關心支持也不夠；替代種植的産品結構亟需調整，尚未形成産業化；替代種植各自為政，缺乏統一的組織協調。
關於罌粟花的産生，“金三角”流傳的一個故事是：99個阿妹從天上下凡，98個阿妹都找到了如意郎君，過上了美滿幸福的生活，惟獨最小的阿妹在深山裏迷了路，走不出大山，只好不停地唱歌，最後憂鬱而死，化成一片美麗的罌粟花。
全世界都來關心“金三角”，讓最小的阿妹也過上美滿幸福的生活，引導她走出大山，不讓她憂鬱而死，美麗的罌粟花也許就不再是毒害人類的罪惡之花。
數據
-中國雲南在境外替代種植實施的面積
老撾74225畝 緬甸371258畝
-分類面積為
橡膠113800畝 土豆5300畝 甘蔗70237畝 玉米5260畝 水稻82425畝 豆類11500畝 核桃5000畝 油菜2000畝 梅子30000畝 砂仁11200畝 白木瓜20000畝 經濟林木145445畝 茶葉6500畝
-參與的地州
思茅 西雙版納 臨滄 保山 德宏 怒江
-緬甸三股勢力實施替代種植的時間：
克欽邦第一特區：1991年 克欽邦第二特區：1992年 撣邦東部第四特區：1993年
-據悉，中國雲南境外的廣大地區罌粟種植面積繼續擴大。1999年毗鄰中國的“金三角”地區共種植罌粟9 ２5萬餘公頃，其中，緬北罌粟種植面積佔“金三角”罌粟種植面積九成以上。多年來在靠近中國邊境一側囤積待銷的毒品有增無減。越北靠中國邊境地區的罌粟種植面積也約有100多公頃。
數據 定性
(來自2000年6月26日國際禁毒日，國務院新聞辦公室《中國的禁毒》白皮書)
-從1990年至1999年的10年間，雲南省共破獲販毒案件55156起，繳獲鴉片和海洛因等毒品41 ９2噸，抓獲販毒分子76314名，累計繳獲的海洛因佔全國繳獲總量的80%左右，鴉片佔60%～70%。(據雲南省禁毒委秘書長、公安廳副廳長兼禁毒局局長孫大虹)
-中國去年共查獲毒品犯罪案件6 ５萬起，繳獲海洛因5 ３64噸、鴉片1 １93噸、甲基苯丙胺(俗稱冰毒)16 ０59噸，以及部分可卡因、搖頭丸(MDMA)、大麻等，破案數和繳獲毒品總量分別比1998年增加2 ４%和33 ６%。
中國西南邊境毗鄰世界最主要的毒源地“金三角”，這是中國毒品犯罪形勢嚴峻的主要原因之一。“目前，全國各省、自治區、直轄市都程度不同地存在著與毒品有關的違法犯罪活動，中國已由毒品過境受害國轉變為毒品過境與消費並存的受害國。”(曾民)
|
責編:栗原 來源:南方週末
|
|
|
|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