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尼：令人憂思的危局

印尼：令人憂思的危局

07月24日 15:28

　　印尼較長時間實行財政和金融緊縮，已經導致國內生産下降，更為嚴重的是惡性循環，由於印尼盾不斷貶值，利率上升，銀行呆帳無從解決，銀行貸款發放率始終不能回升。導致企業倒閉者眾，金融危機帶來經濟生活的全面停滯，蘇哈托政權遺留的各種政治、經濟、社會矛盾，種族，宗教，不同利益集團之間，地方與中央之間的利益衝突，蘇哈托軍政舊勢力的反撲，上層權力機構黨派的鬥爭，社會上無休止的的暴力和恐怖活動，無時不刻都在威脅印尼國家統一團結，干擾經濟恢復步伐和地區政治經濟環境的穩定。瓦希德執政19個月來真是舉步維艱。他已經感受到他很難駕禦社會各個不同利益集團之間的衝突與鬥爭所形成的困難局面。瓦希德始終面對國內政治反對勢力的包圍，它們來自原蘇哈托舊軍政官僚體系，極端伊斯蘭勢力。原支持瓦希德上臺的伊斯蘭軸心勢力，也在伺機倒瓦希德的臺。

　　地方社會安全形勢不斷惡化。地方分離運動和宗教、種族衝突的烽煙還沒有熄滅。瓦希德的地方自治政策還沒有最後落實。大城市政治恐怖活動猖獗，刑事犯罪日盛一日。瓦希德政府開放輿論，但同時産生無法控制的無政府主義。人們對民主過渡期的改革進程缺乏信心。民主與法制方面未及完全除舊布新。瓦希德所創導的"新印尼"民主還十分脆弱。

　　經濟雖然從危機谷底掙扎而出，但從恢復走向發展尚顯無力。預算狀況仍然捉襟見肘。經濟改革事實上處於停頓狀態。政府還未擺脫債務危機，截止2000年12月外債總額達749億美元。官方外債總額已經與國民生産總值相等。2001年4月底盾幣與2000年年底相比下滑29％。穩定、安定的政治局面遠遠沒有形成，民主改革實際上已經停頓。各種政治力量和政治角色都在利用法律，政治精英們更是操弄權術，不斷營造權力機構的緊張環境，以圖擊敗自己的政治對手。

　　印尼政局動蕩高潮迭起，憲政危機，總統危機，攪得周天寒徹，社會信心頓挫，2000年初以來，印尼國會圍繞所謂“國家後勤事務局門”（簡稱後勤局）和“文萊蘇丹門事件”（或稱“二門事件”），對瓦希德總統大興問罪之師。國會各黨團串聯，先後兩次向瓦希德總統發出警告“備忘錄”，要求他對“二門事件”作出解釋。並對他執政以來的業績進行抨擊。瓦希德對國會質詢毫不買帳。瓦希德在多次場合説調查委員會非法，因此激起多數國會黨團義憤。瓦希德與國會對立局面嚴重加劇。瓦希德政治威信下降。

　　2000年6月29日半數以上議員建議成立調查小組，對該事件進行調查。8月28日國會通過對該事件進行調查的決議。9月宣佈成立專門調查委員會。2001年1月20日國會全體會議，專門調查委員會作了全面的報告。29日公佈了長達33頁的調查報告。“二門事件”與瓦希德的處境國會根據“二門事件”專門調查委員會的調查結果，確認瓦希德總統涉嫌貪污。認為總統需要資金作亞齊人道主義援助之用，不可非議，但他沒有履行正常的法律程序。認為瓦希德違背了45年憲法關於總統誓言以及1998年人協關於組織廉潔、反對貪污，裙帶關係的第10號法。

　　2000年6月7日瓦希德在國會諮詢時承認，他早在1980年即認識他的個人按摩師蘇萬多，他從此人那裏獲知後勤事物局有預算外資金。此人是瓦希德與後勤事務局之間穿針引線的人物。經此人的聯絡，瓦希德終於通過此人以總統“助理”名義向後勤局借得350萬億盾（約合350億美元）“政府借款”，而在銀行支票和收據上卻沒有總統的簽名，只有蘇萬多的簽名。名義是政府借款。2000年5月23日，警察到蘇萬多家中搜捕蘇萬多，其妻得知丈夫涉嫌後勤局案，將丈夫放在家中的100萬億盾銀行支票交給警方。2001年1月19日蘇萬多向調查委員會承認，總共350萬億盾的4張銀行支票不是挪作他個人公司之用，就是已經借給了他人。其中100萬億盾存放在妻子那裏。還未歸還銀行的數額達170萬億盾。瓦希德在回答人協質詢和人協2000年8月9日年會上説，文萊蘇丹的200億美元不屬公共財政，而屬捐贈給亞齊，馬鹿古，伊裏安加雅的社會組織和大學生組織的私人捐款。在瓦希德的指示下，文萊蘇丹的捐款打進了瓦希德派員的銀行戶頭，經手人向瓦希德作了彙報。而沒有交給國家財政。瓦希德在向調查委員會提供證詞時説，他指示下屬將錢交給了亞齊一位名叫阿夫達亞辛的亞齊地方議會E委員會主席和當地的一名大學生領袖。瓦希德稱他們是“真正從事人道主義工作”的人。但他們接受的錢只有60萬美元。據説，這筆錢不光用於亞齊，還要用於加裏曼丹、安汶，伊裏安加雅。

　　調查委員會證詞專家評審認為，瓦希德應該將來自任何方面和任何形式的援助款項報告給財政部長。200萬美元完全不屬於私人捐款性質。任何外國援款都要遵從印尼現行法律。後勤局財産屬於國家財政。委員會分析還認為瓦希德與刑事犯蘇萬多有十分緊密的關係。對他們的工作關係提出疑問。甚至在此人在逃被警方追捕過程中還通過別人與瓦希德進行聯絡。後勤局的3500萬億款項落入4個與亞齊人道主義毫不相干的人手中。認為，由於經蘇萬多聯絡，總統瓦希德與後勤局領導人會見，是使這筆錢加速融資和使用的關鍵，瓦希德既知道錢的來處，又指示如何使錢有效獲得。瓦希德有不可推委的責任。委員會認為，1997年第21號法關於非稅國家財産的規定，任何來自國內和國外的官方或者私人捐款屬於國家財産。認為，文萊蘇丹贈款不論其數量，都應上交國家財政。根據該法的規定，凡是沒有將屬於非稅國家財産上繳國庫者，將受到刑法處分，起碼要判4年監禁，並處以財産數額4倍的罰款。

　　根據1999年第3號反貪污法規定，凡利用職權、地位，條件、機會肥私而導致國家財政和經濟利益受損的刑事行為，將被判以終身監禁或1－20年監禁，並處以50至100萬盾罰金。這筆錢最終流向和數額，證人和瓦希德的説法不完全一致。瓦希德向社會提供了關於文萊蘇丹捐款的不真實的説明和聲明。國會同意專門委員會的調查結論：調查委員會作出三點結論，説瓦希德：1、濫用職權；2、向社會散佈了謊言；3、有新的貪污行為。瓦希德何去何從瓦希德執政19個月，在改革大嘲中吃力翻騰，在應付地方分離運動和宗教、種族衝突中吃力拼搏。瓦希德個人體力和視力方面的不足和缺陷，使其駕禦全局力不從心。在政黨和議會政治對手和敵對勢力的雙重夾擊下，瓦希德的政治生涯看來是難以為繼了。

　　伊斯蘭軸心勢力為了政治上的需要，製造政治危機，迫使瓦希德下臺。當前最強的政治勢力——梅加瓦蒂領導的民主鬥爭黨利用原與瓦希德結盟的伊斯蘭軸心勢力與瓦希德反目的有利時機，在國會與其他黨派聯手，形成一股實際上不支持瓦希德的暫時聯盟。作為副總統的梅加瓦蒂對瓦希德的支持是在法律約束下應有的政治行為規範。雖然她與瓦希德之間有過"兄妹"情結，但從政治分野説，民主鬥爭黨屬於廣泛民族主義的政黨，而瓦希德領導伊聯盟及伊斯蘭軸心勢力是單一的伊斯蘭政治營壘。不同的政治意識形態，很難使這兩股政治勢力實現長期合作。在被推翻的蘇哈托統治時期，他們是政治上受壓制者，是反蘇哈托的同盟軍。在“改革秩序”時期,他們是權力角逐的對手。在單一的伊斯蘭聯盟營壘分崩離析的形勢下，梅加瓦蒂面對瓦希德有可能被彈劾的局面，大有取而代之的雄心。

　　此舉當然將進一步分化和削弱整個伊斯蘭營壘。2000年總統簽發121號決定，決定將處理日常行政事物的權利交給梅加瓦蒂，但實際上，還是沒有放權，還是控制在自己手上。國會即將彈劾總統對於梅加瓦蒂名正言順繼任總統十分有利。這要比接受瓦希德的分權建議更能為她的黨所接受。對於未來政治形勢發展趨勢的看法，有人説，“梅加瓦蒂沒有保證，瓦希德沒有希望”瓦希德執政期還有29個月，在此期間，印尼局勢能夠起死回生嗎？瓦希德的政治前景怎樣？“冰凍三日，非一日之寒”。印尼遭受1997年東南亞金融危機的衝擊，其經濟和社會結構，經受了一次大震蕩，人們要重新認識印尼所走過的發展道路，本國投資人和經濟政策制定者都要重新審視外國資本的安全系數及印尼自身的印尼政治、經濟、社會結構及其根本制度的適應能力。蘇哈托舊政權遺留下來的各種社會政治經濟問題是結構性的，任何繼任人上臺都將面臨它的嚴峻挑戰，並很難在短期內作出有效的調整和根本性的改革。

　　瓦希德19個月前被推上總統的寶座，他已經作了很大的努力。應該説他是一位處在改革發端的人物，對於這樣一位領頭人，寄于過高的期望未免不現實。他與憲政機構（包括國會、人協等）的矛盾，反映印尼政治制度不是毫無瑕疵的。總統內閣制是印尼根本的政治制度，總統一切政務不對國會負責，國會無權推翻總統。國會有權制定法律，法規，有權對總統質詢。有權向人協建議彈劾總統。總統也有權制定法律，法令，條例，但須由國會同意。它無權任命或者罷免內閣部長、省長，這屬於總統的權力。國會由多個黨團（政黨派系）組成，它是多黨權力鬥爭的舞臺，獲得多數議席的黨團在國會議案表決中自然佔據優勢。這種總統與國會的政治雙軌制，正是印尼經常發生的憲政危機，總統危機的淵藪。

　　瓦希德領導的伊教聯在國會的議席只由10.2％，排行第4。該黨在國會中的弱小地位，使瓦希德無從獲得應有的政治支持力量。目前瓦希德處在多數夾擊，背水一戰的境地。即將於8月召開人協特別會議。如果瓦希德總統再不能對其任職期間的各種問題，特別是涉嫌貪污的“二門事件”作出最後的滿意答覆，他將在特別會議上受到彈劾，下臺的厄運不可規避。

　　目前瓦希德要拿出他的“殺手锏”，這就是如果人協召開特別會議，他就宣佈全國實行緊急狀態，到時強化總統權力，解散國會，提前大選。50年代中期的印尼政治局面似乎又將重演。那時，也是政局長期動蕩不安，內閣頻繁更迭。為了結束這種政治局面，開國總統（梅加瓦蒂之父）蘇加諾于1956年採取抑制政黨活動，宣佈實行軍法管制，解散多黨制議會，實行“有領導的民主”。政黨參政作用被削弱，民主被納入“有領導”的框架。多黨角逐暫時消匿，總統最高權力加強，政局暫時趨向穩定。

　　50年代中期，議會黨團的活動畢竟在極大程度上遏制了總統的權力。蘇加諾的政治方案實際上沒有實現，相反遭到某些政黨的抗拒。他最終未能完全控制國會。時移事移，現如今的印尼畢竟與50年代中期大不相同。1998年5月蘇哈托下臺，標誌印尼進入民主新時期。印尼多黨制民主與法制的現代化都是從前不能比擬的。軍隊是控制印尼政局的關鍵。50年代中期，印尼軍隊（陸軍）利用蘇加諾的強硬政策，在與各種政治力量週旋中壯大了自己，成為當時政壇上的一支新興政治力量。

　　現如今，印尼軍隊政治作用式微，在國會政治力量居高臨下，總統處於劣勢的形勢下，在全國政治、社會危機迭起，經濟改革停頓，社會信心崩解的形勢下，軍隊不願引火燒身，不願捲入紛亂不已的權力角逐之中。2001年5月5日瓦希德提出實行緊急狀態的想法，遭到武裝部隊參謀長的反對。軍隊在國會的代表對總統的去留問題上採取棄權的態度，實際上是對瓦希德不支持。瓦希德能否宣佈緊急狀態法，還要繼續觀察軍隊的態度。彈劾和緊急狀態，是未來兩個月人們觀察的焦點。印尼社會人士呼籲：彈劾和緊急狀態都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如果不能擺脫這“最後的危機”，印尼國家將毀滅無疑！處理國家最高領導人的地位不當，各政黨都將面臨嚴重的政治風險。它的代價必然是政局進一步動蕩，經濟完全恢復無望，地方分離運動加劇，民族和解、宗教和睦希望落空。

責編:默羅來源:中國經濟時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