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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站特稿:踏訪貝魯特巴勒斯坦難民營 |
09月25日 06:5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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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央電視臺駐埃及記者劉茁野 9月25日報道)在美國即將對阿富汗開戰之際,人們有理由擔心,大批的難民又將因此而産生,他們會顛沛流離,居無定所,衣不遮體,食不果腹,孩子沒有學校,病人無處就醫……。我真想求求上蒼:請高抬貴手,指給他們一條生路吧!這是我發自內心的願望,因為我曾經踏訪過黎巴嫩首都貝魯特的巴勒斯坦難民營,深深地被那些難民的悲慘生活所震撼。由此,我覺得,在當今世界上,每增加一個難民,都是文明社會增加的一份恥辱……
瑪裏阿思難民營
貝魯特,東方的巴黎,浪漫都市的代名詞。弧型的海灣將地中海款款摟入懷抱,海灘上,高樓大廈錯落有致,車水馬龍。豪華的賭場,俊男靚女,永遠的時尚之都。
出租車在樓宇間穿行,映入眼簾的儘是大小商店,時裝、香水、項鏈。剛剛走上大路,一轉彎,車就在一片獨立的“小區”外停下了。我們已經來到到了生活著三萬多巴勒斯坦難民的“瑪裏阿思難民營”。黎巴嫩全國三百多萬人口,巴勒斯坦難民就佔了八分之一,達到四十多萬,其中有17萬人就分佈在貝魯特周圍的幾座難民營裏,瑪裏阿思難民營是位於市中心的一座。
兩座很陳舊的樓,大概有六七層高,年久失修,搖搖欲墜的感覺,已經讓我們緊張起來。兩樓之間有不到一米的間隔,這就是我們進入難民營的通道了。邁上幾層臺階,進入通道。抬頭向上望去,樓顯得很高,兩座樓樓頂處,透過很窄的一條亮光,象我們在山谷裏見到的“一線天”。不少的窗戶外面都雜亂地挂著各式各樣的衣服。通道顯得很暗,墻壁是濕漉漉的,腳下也有些泥濘,在司機兼嚮導的帶領下,我們一腳深一腳淺地往前走,感覺這是一條很長的通道。
走出通道,眼前驀地一亮。陽光下,整個難民營展現在眼前。原來,貝魯特居然還有這樣一個所在。
小販的叫賣聲、汽車喇叭聲和驢叫的聲音,先聲奪人,匯入耳中。但我們顧不上循聲望去,因為眼前的景象已經把我們深深地震懾住了:這是一片典型的危樓區,放眼望去,大小十幾座樓,一樣的土黃色,每座樓上都密布槍眼,到處是一塊一塊漆黑的戰火燃燒過的痕跡。有的樓已經破舊不堪,遙遙欲墜;有的樓已經倒塌了一半,另一半還住著很多人家,上一層的屋子塌了,鋼筋伸出來,下面住戶剛洗的衣服就正好挂在上面,還在滴滴嗒嗒地淌水;在我面前是一座完全倒塌的樓房,廢墟有二十幾米高,佔據了幾百平米的一片,廢墟周圍已經被多年的垃圾所覆蓋,令人震驚的是,就在這片廢墟的頂端,兩片樓板形成的三角形中間,居然也有一個人在居住著!也許他覺得這裡能遮風避雨,遠比露宿街頭要強。人的生存能力在這裡得到了最好的表現。嚮導告訴我們,這裡一直是巴勒斯坦難民居住的地方,1982年以色列軍隊入侵貝魯特,這裡遭到轟炸和屠殺,將近20年了,倖存的人就一直以這裡倖存的建築為家。沒有人為他們清理這片廢墟,更不用説建造新家。
我的思緒剛剛從震驚中冷靜下來,就感受到周圍刺鼻的臭味。四下裏,到處是垃圾,碎瓶子,爛菜葉,衛生巾,破爛的塑料袋隨風而動,還有一隻可能是吃垃圾中毒的死狗,各種味道撲鼻而來。周圍的人們大概已經習以為常,見怪不怪了,就在四週往來穿梭。
兩排樓下,是這裡的一條主要街道。沿街的店舖和密布的貨攤,經營著一些日常用品和簡單的食品。貝魯特海濱大道上艷麗的時裝、琳瑯滿目的商品,對這裡來説,雖然只有咫尺之遙,卻遠在另外的世界。攤主們在高聲叫賣,往來的人很多,大都行色匆匆,難得顧及他們的商品。間或有自行車甚至破舊的汽車在人群中穿行而過,都少不了要嚷幾聲或者大聲鳴笛。人們的衣服大多比較破舊,更談不上樣式與鮮艷,與貝魯特其他地方的人相比,顯然有著天壤之別。
聽説中國的電視記者來難民營採訪了,幾個年青人爭先恐後地領著我們四處走,在很小的巷子中穿行。稍平整一點的墻上,都畫著大大小小的巴勒斯坦國旗,有些地方還刷寫了一些反對以色列、號召人們進行鬥爭的口號。
前面是一座用土墻圍起來的院子。這是難民營裏唯一的一所小學校,是聯合國難民署援建的。今天學校放假,顯得靜悄悄的。嚮導告訴我們,這裡的孩子們通常只能上完小學,雖然也有機會去貝魯特其他地方讀中學,但對這裡的孩子來説,困難會有很多。離開學校,他們就面臨著失學或者失業的壓力。照理説,在就業問題上,他們也有一些和其他黎巴嫩人相似的機會。但無論如何,他們是非黎巴嫩人,受教育的程度又遠低於周圍的人,所以只有很少的人能幸運地走出難民營,在貝魯特開闢新的天地。而大多數人則很少就業機會,沒有固定收入,靠打零工或者到附近農場幹活來維持生計。好一點的則自己經營一個小攤位。這些人只能與難民營相伴終生。
成群的孩子們就在巷子中玩耍,有的跳繩,有的玩石子,有的孩子在追逐打鬧中哇哇地哭著。他們這種無憂無慮的生活不知道還能有幾年?等他們長大了,會面對什麼?
難民營裏面還有兩三處小小的診所,很小的門臉,很小的招牌,仿佛北京小巷子裏的私立小診所,外來的人通常是沒辦法找到的。但招牌上清清楚楚地有聯合國的標誌,原來這也都是聯合國有關機構援建的。這些診所一般免費向難民們提供最基本的醫療服務。此時此刻,我們都在替生活在這裡的人們暗自慶倖:多虧還有聯合國難民署這樣一個機構。
七拐八拐,我們爬上一層樓梯,來到一個叫做哈迪亞老人的家。
哈迪亞老人的家
哈迪亞老人孑身一人,孤苦伶仃,一條腿還有殘疾,要靠拐杖活動。63歲的老人看起來好象已經有80歲了。她白髮蒼蒼,滿臉的皺紋向人們訴説她的滄桑與艱辛。老人蜷縮在床上,一動不動,我想她一天中的大多數時間可能都是這樣過來的。
老人的家十分簡單,一個自己搭起的小床,一個舊沙發,已經破損的桌子上放著幾件簡單的廚具。準備吃的午餐就放在上面:黃瓜西紅柿拌成的沙拉,一片發硬的阿拉伯大餅。這幾件簡陋的傢具已經佔去了家裏大部分的空間。出乎意料的是,老人的床前還擺放著一台冰箱!
三言兩語之後,她已經是老淚縱橫。老人忽然艱難地挪下床,一隻手撐著拐杖,另一隻手顫顫巍巍伸向冰箱。
難民營裏,供電的時候不多,買得起電器的人更少。冰箱已經成了稀罕物。後來我才知道,冰箱是老人在海灣國家的親戚贈送的。象這裡很多的難民一樣,老人的生活來源也主要靠生活在海灣國家的親戚們的捐助。沒有“海外關係”的難民,生活更難以為繼。難民營裏的電視機,收音機等稍微值錢一點的東西,基本上是饋贈之物。當地人介紹説,黎巴嫩政府每月給每位難民8000黎巴嫩磅的救助,供他們基本的生活之需。8000磅是多少錢呢?我沒有這個概念。後來在街頭小販手裏買了一枝烤玉米,花了我1500磅。這差不多是當地最常見、最便宜的食品了。
老人打開冰箱以後,我才發現,原來冰箱既沒通電,更沒食品飲料,而她全部的重要家當都在其中了。老人拿出兩個類似身份證似的紙片,上面有彩色的照片,兩個十分帥氣的小夥子,是老人的兒子。老人於是打開了話匣子,向我們哭訴。
50多年前,老人還是一名小姑娘時,第一次中東戰爭爆發,她隨家人背井離鄉來到這裡。如今家裏的親人已經都沒有了。1982年以色列軍隊打到這裡,他的兩個兒子又被以軍擄走,從此下落不明。從那以後,老人的世界坍塌了。“我想我的兒子,我想我的家,我都50多年沒回去過了,我活著已經沒什麼意思了,我只想能死在老家,阿拉呀!”老人一遍遍呼喚著真主。
我們把身上僅有的一點錢都送給了老人。老人的悲痛深深地感染了我們。倒是嚮導在勸慰我們:這裡的每個人都有相似的經歷,我們已經習以為常了。
從老人的家裏出來,看見輛驢車拉了一箱水,正在向人們兜售飲用水。原來,這裡已經多年不供應飲水了,人們只能一瓶一罐地去買。
難民營裏的法塔赫戰士
出老人的家不遠,在一個小巷子的中間,有一塊不大的墓地。人們告訴我説,這是在歷次對敵人作戰中犧牲戰士的墓地,已經有數十人長眠在這裡。裏面刻著他們的名字和事跡。這些人原來就生活在他們中間。難民營中,有巴勒斯坦人自己的組織,大部分是半公開或者是秘密的軍事組織。最有影響的組織是法塔赫。以武裝鬥爭實現返回家園的夢想,是他們成立這些組織的最終目的。
應我們的再三要求,一位陪同把我們帶到了一棟很不起眼的破舊的二層小樓。他告訴我們,這就是難民營裏的法塔赫組織所在地了。到了樓上,滿墻的照片映入眼簾。我們被告知他們都是犧牲的穆斯林戰士。照片周圍還有很多宣傳畫,表現戰士們與敵人英勇作戰的場面。除此之外,被當做客廳的這間屋子只有一張舊桌子和兩把椅子。
片刻等待之後,我們被允許進入內間。兩位中年人接待了我們。他們看樣子是負責人,但身上的裝束與街上的人沒有任何區別。法塔赫——一個在中東政治中多麼響亮的名字,就在眼前了。濃密的鬍鬚,一挺衝鋒槍在手中把玩,與我想象中的竟是那麼吻合。
負責人告訴我們,他們決不會屈服,決不會停止鬥爭,直到建立自己的國家---獨立的巴勒斯坦國,然後返回自己的家園。他們一直與“上級” 法塔赫組織有著密切的聯絡,並且準備隨時聽從召喚,投入解放家園的戰鬥。
他告訴我們,很多難民營裏都有法塔赫組織和其他的巴勒斯坦武裝力量。他們有自己穩定的武器來源,並且定期舉行軍事訓練,年輕人都踴躍加入他們的組織。“上級”組織對他們有少量資助,但作為負責人,他的報酬是非常低的,和所有的人一樣,他是為自己的信仰加入進來的。談話當中,幾次有人進來對他耳語幾句,他交代幾句後,來人又悄然離去。我在猜測,也許,來人是他的眼線?否則,怎麼會每個人都是那麼機警的樣子。到最後,我才知道,一直陪伴我們左右,為我們做嚮導的年輕人也是一名法塔赫戰士。
我幾次申請也沒有被批准去他們的訓練營地——那是遠離貝魯特的一個秘密地方。但我最終看到了一段錄象。畫面上,數十名頭戴面具、身穿迷彩服的巴勒斯坦戰士們分成兩隊,一隊手持衝鋒槍,一隊肩扛火箭筒,正在做隊列訓練。隨後,戰士們又匍匐前進,然後開始射擊。一個不足十歲的孩子,也扛槍跟在人們後邊。
如今,我們這個星球上的難民已經太多了,我們所有的救助力量加在一起,對他們來説都是那麼地微不足道。而災難還在不斷出現,戰爭還在經常地爆發,更多的人還正在失去家園,加入他們的行列。人類到底是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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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編:曹勁 來源:央視國際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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