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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癮”之路 
————黃伯雲科研團隊“問鼎”記
央視國際 (2005年03月30日 14:53)

  “中華大地是我們科技工作者創業的沃土,滿足祖國的需要是我們永恒的追求!”28日上午,燈光閃爍、萬眾矚目之中,作為2004年國家科技獎勵惟一的發言代表,黃伯雲登上了人民大會堂高高的講臺。

  正是在改革開放以來形成的神州沃土上,中南大學黃伯雲和熊翔、易茂中、黃啟忠、張紅波、鄒志強等人一起在新材料領域刻苦攻關,頑強拼搏,使我國成為世界上第四個掌握炭/炭高性能制動材料的國家。回首20年“問鼎”之路,獲獎之後的黃伯雲只用兩個字形容——“過癮!”


圖為黃伯雲展示用電子顯微鏡拍攝的碳纖維原子照片(攝于3月18日)。

  “唱戲,就要唱大戲”

  又黑又圓的中空剎車片,像一片片挖空的冬瓜片。一張小小的標識牌,記錄著這些貌不驚人的剎車片的價值:薄薄的9片剎車片,正好“武裝”飛機一個輪子的剎車,按照每片2萬元計算,高不過20厘米、重不到32公斤的剎車片,“價值”近20萬元,約等於每克6元錢。

  2004年,僅依靠這一個項目,黃伯雲領導的課題組成立的學科性公司就“收穫”了數千萬訂單。

  然而,起步之初,人們更多的是觀望和懷疑,甚至質疑。炭纖維是近幾十年興起、至今仍方興未艾的材料,由於它的特殊性能,航天飛行器、民航客機上都有它的身影。而炭/炭複合材料做成的剎車副,更是長期被美、英、法三國壟斷。即使是俄羅斯這樣的航空航天強國,也久攻不下。

  前車可鑒,中國人能做這麼高難度的材料和産品嗎?何況我們曾經的努力失敗過?

  “這是技術發展趨勢,我們不做,誰去做?”1988年回國的黃伯雲認準了就不回頭:金屬基剎車片重,壽命短,而炭/炭複合材料不僅輕,用炭/炭複合材料做的剎車片只有金屬的1/4重,壽命長好幾倍,而且可以耐3000多攝氏度高溫,飛機、火箭都能用上。“這是飛機剎車材料的更新換代,我們不跟上,哪行?何況國家有急切的需求?我們大量飛機的剎車片不能總靠進口吧?飛機不能‘上了天不下來’吧?”

  中南大學粉末冶金研究院實驗室內的兩台小型爐子和展示櫃內簡單的實驗樣品,見證了研究人員最初的艱辛。兩台直徑近1米的工業風扇格外引人注目,“當時爐子和其他儀器都是24小時運轉,就靠它們散熱。”

  1998年,課題組在實驗室獲得了炭/炭複合材料的毛坯,圓圓的毛坯裏是無數根“納米”級、比頭髮絲細很多的炭纖維。檢測表明,其摩擦性能達到了國內外相關標準。

  同年,炭/炭複合剎車材料經發改委批准立項,作為高技術示範工程加以支持。1.5億的資金投入,讓黃伯雲真切地感受到了什麼叫壓力。

  “我回國時拿到30萬經費,在學校就是NO.1了。”黃伯雲説,“而1998年起,我們竟然幹起了上億的工程。”

  對於大學的實驗室來説,研究大多止于實驗室。爭取到工業性試驗項目,談何容易,何況是1.5億! “唱戲,就要唱大戲;幹事,就要乾大事。”現在已是我國863計劃新材料領域首席科學家的黃伯雲説,“對炭/炭複合材料的研究和製備,使我們登上了一個嶄新的平臺,上演全世界都在看的大戲。”

  “窮盡山水又一村”

  有一年,黃伯雲等人去國外一家公司參觀,生産車間“謝絕入內”。對方開玩笑説:“參觀以後,你們就可以縮短20年的時間了。”另一個國家的遭遇“異曲同工”。“我們問的關鍵問題,他們既不回答‘是’,也不説‘不是’。”課題組成員易茂中教授説。

  在一個合作較多的國家,研究人員花一大筆錢買回一個樣品,可經解剖發現,竟是廢品。黃伯雲當即把廢品退回去,暗暗立下誓言:“我們一定要做出來,讓你們看看。”

  懷疑和質疑可以忍受,封鎖和封閉也可以忍耐。而2000年的那次“功敗垂成”,卻是黃伯雲最痛苦的時刻。

  實驗室裏成功了,剎車片上慣性試驗臺檢驗性能——模擬實戰條件,甚至比實戰要求還要高。可2000年9月,在模擬飛機多種著陸狀態過關後,“中止起飛(飛機起飛達到最大速度時突然要求停下來)”試驗中剎車片溫度急劇升高,摩擦系數下降得很厲害。“花了一個月的時間做試驗,最後失敗了。”


圖為炭/炭複合材料航空剎車副的成品(3月18日攝)。

  “誰也沒想到慣性臺上過不去。”黃伯雲説,“錢‘輸’光了,招數也用完了,很痛苦啊。整個隊伍遭受巨大打擊,都到了崩潰的邊緣,眼看著就要垮下來。”

  “給了你這麼多錢啊,搞掉了,很不應該。”作為主帥,黃伯雲想得最多的不是自己,“我個人無非是損失名譽,但我最擔心的是隊伍別垮下去,這種擔心比一個多億的擔心還要大。”

  “這時候,是黃老師力挽狂瀾。”黃伯雲的學生兼助手、現任中南大學粉末冶金研究院副院長的熊翔説。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差點“中止起飛”的黃伯雲等人痛定思痛,推倒重來,一項項檢查,一點點琢磨。

  改進工藝、添加新的材料……時隔1年多後,成功終於降臨。2002年3月,全面的性能試驗完成。2003年1月20日至9月20日,大型民用飛機上的試飛試驗逐步完成。“實戰”試驗中,飛機場內數百人觀看,消防車一字排開,飛機上除了駕駛員就是課題組成員。

  “我們要記錄數據,也必須和飛機同上藍天。”當飛機穩穩停住,數百人都不由長出一口氣:成功了。中國飛機能上天卻要依賴進口剎車片才能“落地”的歷史被改寫了。

  2003年,課題組實現了小批量生産。2004年,課題組成立的公司獲得了民航總局頒發的炭/炭剎車副製造人許可證,年産1500多盤,包括其他剎車材料在內的年總産值達5000萬。

  “大風險的背後,就是大收穫。”黃伯雲頗為感觸,“2000年兩次實驗都失敗,真是山窮水盡。可只有山窮水盡,只有走到山裏面,才能看到山後面的風景。有些人剛走到山邊,就不願意走了,他只看到一座山,而後面還有好多山。”

  期待更多的“倚天長劍”

  “也許,別人花一兩年時間磨成了一把‘小刀’。”黃伯雲幽默地説,“而我們,以十年、二十年之功,磨成的是一把‘倚天長劍’。”

  而這把“倚天長劍”的錘煉之地,既不是科技實力雄厚的北京,也不是“財大氣粗”的上海。其中奧妙何在?

  “我們這裡經濟不發達,科研配套環境確實有所欠缺。”黃伯雲説,“大型實驗要到外地去,儀錶壞了要背到北京、上海去修。”

  條件雖然相對艱苦,但從承擔項目第一天起,黃伯雲科研團隊“就有一種精神、一種信念”。“可能就是湖南人的霸蠻,就是要做到別人認為做不到的事。”黃伯雲説,“我總是在課題組講,也到全校大會上講,我們的奮鬥目標就是要爭第一。要做到這一點,沒有別的,只有付出得比別人更多。”

  “Everything is possible,we do im possible things.If you can dream it,you can do it(任何事情都是可能的,讓我們做不可能的事。只要你有夢想,你就能實現)。”黃伯雲用美國人的育子經驗來做“説明”,“藐視困難,任何事情都可以做。如果積蓄了足夠能量,就不要挑小事做。你要創新,要跨越,做別人認為不可能的事情”。

  正是黃伯雲的執著和感染力,使整個團隊擰成了一股繩,一幹就是十幾年。而1995年就當了教授的課題組“副帥”熊翔的博士學位更是讀了十年——直到去年才拿到。“那是因為複合材料的研究和攻關離不開他,不允許他一心二用。所以就耽誤下來了。”黃伯雲解釋説。

  由於擁有了核心技術,佔領了制高點,中南大學粉末冶金研究院組建了學科性公司,進行相關高科技科研産品開發。大量新的科研任務,等待著獲獎後的課題組。黃伯雲説,“任何新技術都有生命週期,炭/炭複合材料還要創新。”

  炭/炭複合材料製備技術的成功,不僅為我國材料領域開創了一個産業,其“窗口”性的示範效應更是長遠的。

  此時,作為863計劃新材料領域首席科學家的黃伯雲很清醒:“我們會的畢竟只是飛機上的關鍵零部件——剎車片,我們還不會造最好的飛機。”

  團結一心,奮發向上,努力實現創新和跨越,是中國科技界的歷史使命和不二選擇。正如黃伯雲所説:“搞材料的,將航空剎車副做到了第一。搞飛機外殼的,再把外殼做到第一。大家的力量加起來,還愁做不成大事?”(新華社記者 李斌、劉非小)

責編:戴昕  來源:新華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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