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入毒源地(上)
央視國際 (2005年05月31日 09:41)
一種艷麗綻放的花朵製造了一個充滿罪惡和痛苦的世界,
一個遠離現代文明的原始部落最終卻成為了文明的犧牲品,
一位普通的中國公民深入世界毒品之源,
歷時十年,跟蹤拍攝,
記錄罌粟部落的變遷。
主持人:首先先給大家來看幾張照片,我們先看第一張,這一張照片給我們展示的是一朵開的非常艷麗的花朵,應該説無論從花瓣的樣子還是從花本身的顏色來講,不亞於我們任何一種非常名貴的牡丹、芍藥,但是這種花是什麼呢?這就是罌粟花,這個罌粟花種植在哪兒呢?就種植在這樣的一片田野當中,大家再看在這一片田野的背景是一座茅草房子看起來很像是我國的一些南方地區的那種橄欖式結構的建築,但這不是在我們國家。那麼這位攝影師是誰呢?現在這個照片上給我們透露的只是一個人的背影,拍攝的主題看起來是一個正在收割罌粟的當地人,這就是我們今天的嘉賓,國際禁毒志願者韓雲鋒先生,韓先生您好。
十年前,一位中國畫家踏上了一塊陌生的土地。這就是世界聞名的毒品之源──金三角,一片被稱之血腥和罪惡的死亡之地。自由攝影師韓雲峰,先後20次深入金三角最大的毒源區,追蹤罌粟源頭,記錄罌粟部落的真實生活,從一個普通記者成為國際禁毒志願者,韓雲峰的人生因罌粟而改變。
走進罌粟部落(探奇者)
金三角的第一印象
主持人:您最初是怎麼到達這個地區?
韓雲峰:因為我本身最早去這個區域的時候,我是以一個畫家的身份,因為我大學學的是美術,到那邊去寫生,我比較喜歡熱帶雨林啊,那些建築啊,就是你剛才看的橄欖式建築,我是第一次觸及這個地方的時候是在雲南省西雙版納的(動臘)縣有一個小村子叫(尚勇),我到那兒去一家傣族人跟結下了友誼,每年我都到他家那兒去寫生,過一段生活自由自在的,然後有一天他們家來了一客人,是一個老撾,因為他不會講中國話,後來我就問這個主人家,主人家跟他是親屬的關係,然後岩賣先生就是這個主人告訴我,他的家住在老撾,就是咱們經常説的金三角地區,我當時有一點緊張,我説後來我悄悄問他我説他做不做毒品,他説他們像種莊稼一樣每年都要種罌粟,後來我就怎麼看他也不像一個有錢人。
主持人:怎麼看也不像一個大毒販、大毒銷售者?
韓雲峰:對,憨厚得不得了,因為我走的時候他還給我做了好多那種用竹葉編的小飯簍,作為一個搞美術的,民間美術吧那時候收藏,我覺得非常善良,因為我們倆也沒法交流,他不懂中國文化。就是我事後跟這個地方就是有不解之緣了,十多年就是一直沒有停斷過跟金三角腹地到裏邊去跟他們人接觸,到那個地方拍了大量的照片和DV的資料,久而久之跟他們接觸之後我發現這個地方並不像傳説中那麼可怕。
主持人:好像在我印象當中那個地方應該金錢、毒品、美女、槍支氾濫的一個場所,時不時有黑幫火拼什麼的。
韓雲峰:我覺得這個地方好像人生活也很平靜,也有那種很平靜的日常生活,也不是説滿天飛槍子,然後遍地是血這種,但是毒品我真是看到了,你像海洛因、什麼病毒這些東西確實是在某種時刻也見到過,鴉片是最常見的,鴉片的交易是公開的,那麼有一個大的集市叫營盤,你可以看到有上千的人在那兒去公開地做交易。
主持人:就跟咱農貿市場買西紅柿買茄子一樣?
韓雲峰:他還給它起一個名字叫趕煙會。
“金三角”,地跨泰國、緬甸、老撾三國邊境。這裡一年一度的趕煙會看似中國農村一次普通的趕集,但這裡公開交易的卻是毒品,在當地人看來,那只是他們的土特産。每年四月收割季節,煙農用特製彎刀小心翼翼的刮幹罌粟果上的漿液,漿液自然乾燥凝結而成鴉片,生活在金三角的各族人民就是帶著這種自産的鴉片,在趕煙會上換取微薄的人民幣或者是一百年前流通的英國貨幣“老盾”,這些就是他們今年唯一的經濟來源。
1994年,當韓雲峰第一次踏上金三角的土地,神秘、恐懼、疑惑,各種情緒交織在一起。但是自從結識了岩賣這些溫順憨厚的煙農,韓雲峰不再有莫名的恐懼,但是新的疑惑又産生了,這個世代種植罌粟的部落,並沒有想象中那麼富庶,看似艷麗的罌粟不僅沒有帶來財富,相反還在不斷地加劇他們的貧窮。
貧窮的罌粟部落
韓雲峰:最可憐的是那些煙農,我覺得就是説你要説家徒四壁,我認為這話説的還不夠,為什麼呢?家都沒有四壁都沒有。
主持人:比我們這兒東西多點?
韓雲峰:你這兒太奢華了。我給你講窮到什麼程度就一口鍋,然後一年的旱谷也就是三到四個月的口糧能吃,其他的時候就得想辦法,那麼他種大煙他也覺得,為什麼把這個大煙理所當然當做農作物了,因為它確實是能夠給他帶來一點收入,然後他去買鹽巴、辣子和糧食去補足他另外的生活開銷。
主持人:可是您看我們知道無論是西雙版納還是柬埔寨這一代在我們過去印象當中熱帶地區這都很富庶啊,那感覺好像是插根筷子就能長成一個參天大樹似的,隨便摘點野果就能填飽肚子,怎麼您説的這些人反而會能窮成這樣,再有一個種大煙,我們誰都知道毒品它是暴利,怎麼可能説窮到這種地步。
韓雲峰:你看我跟你講一個道理,他那個地方的是到處參天大樹,然後植被和生物多樣性,然後打獵,天天吃肉,然後滿山的蔥綠,是吧,到處是濃綠,我估計90%是不能吃的,那人還是要靠大米來填飽肚子,那麼當地人對生活的要求及其簡單,有鹽、有辣子,有米足夠了,菜他都不考慮,那種大煙的人還有一個毛病,種大煙他還懶,那麼這個情況它嚴重破壞了他的生産力,它無法進步,那麼國際封閉你,你怎麼去發展,他也看到了世界這麼發達,我們連個凳子都做不出來,任何一個工業品我們都做不出來,人簡直就是像動物,確實是這樣。
簡直就是像動物,確實是這樣。
主持人:最基本的最簡單的這些生理功能滿足了就OK?
韓雲峰:因為你想想吸食鴉片最大的問題不是別的是喪智,吸食海洛因是要你命的,但是吸食鴉片是喪智,吸食完了以後你就覺得,懶的時候看看電視,完了有工資就行了,而且他沒有要求,所以我覺得這個就是問題的關鍵,
主持人:我知道這肯定初級原料的提供者肯定不會賺太多的錢,但也不至於那麼慘吧?
韓雲峰:我跟你這麼説,就打個比方他的平均的收入,一年就是一個人平均的收入煙農的不足西方國家一個普通的好點的工人們一天的工資。
主持人:幾十美金?
韓雲峰:就是這樣,聯合國統計的更低。
主持人:在我們中國都得算貧困地區。
韓雲峰:那肯定了,他的收入錢是那麼少。
“金三角”大部分煙農,一家人的年收入不到五百元人民幣,更談不上什麼鉅額利潤,其實更致命的就是煙農中大部分人自身是吸食鴉片的,貧困敗落就不足為奇,但這讓韓雲峰更加疑惑。兩百年前,英法殖民者第一次把罌粟種撒播在這片土地,原始部落就一直以種鴉片為生,貧窮也就相伴他們了上百年,難道罌粟部落就真的自甘貧窮,他們不想改變自己命運?
煙民的山歌
韓雲峰:我一直跟拍的一個小女孩,當時她17歲,現在都已經20多歲了。
主持人:她叫什麼?
韓雲峰:叫葉嘎。原來她是種大煙,就是帶我上她姥姥家,
韓雲峰:這個姥姥一邊刮著煙,叼著旱煙。
主持人:刮著大煙,抽著旱煙。
韓雲峰:然後唱著販賣大煙的歌,
這個歌詞大意是這樣的,上山是為了採花,外出是為了討飯,當滿山的洋煙花開的時候那就是錢來了,我們非常思念那些外出去生活討飯的親人,你們何必要他們受累,為什麼不在家種大煙。
韓雲峰:就是勞動號子吧,我們講就是説這是一種勞動號子,非常優美,但是有一點悽婉,我覺得它充滿了一種滑稽,也讓人們感覺到你覺得這種優美,但是給你翻譯過這歌詞以後你會覺得這種衝突,這種倫理道德的一種衝突,然後這種戲劇性讓你只能是。
主持人:百感交集?
韓雲峰:老百姓有時候跟我講過,他説我們覺得山上的老野豬,都能過一天,我們是人,只要能夠混一天過去就行了。
可悲呀,他們缺少的是外界的正常的引導,然後我覺得封閉他們不是道理,你光封閉他們,光是看管這個事情也是不行,剛才他的收入錢是那麼少,同時他又有這樣安逸的思想,同時他又種植吸食這個,他近水,近水樓臺先得月,他覺得很滿足,
但是他所從事的這個農事,他所種的這個農作物對世界的影響太可怕了,傳播氾濫艾滋病,你看每年到艾滋病日的時候,全國的媒體都在説, 但是尋根是什麼?
主持人:跟毒品有很大的關係?
韓雲峰:很大的關係,大多數的思想就是這樣,所以我覺得毒源區它是罪惡和疾病的各種各樣的問題的一個根源,那麼要想禁毒,要想真正有效做,就是應該徹底地剷除罌粟。
上山是為了採花,外出是為了討飯,當滿山的洋煙花開的時候那就是錢來了,我們非常思念那些外出去生活討飯的親人,你們何必要受累,為什麼不在家種大煙。
美麗綻放的罌粟卻製造著罪惡的世界,由毒品引發的走私、艾滋病、治安等問題嚴重啃噬著社會肌體。聯合國禁毒署統計聲稱:金三角是全球20%鴉片的供應源頭,其中緬北山區鴉片佔金三角總産量的70%左右。毗鄰緬甸的中國雲南地處“金三角”毒品過境的通道,中國境內高達百分之九十八的毒品源於這裡,追蹤毒品之源,記錄毒源區的真實狀態,韓雲峰意識到這是中國禁毒的根源所在。
然而就在全世界為禁除鴉片而付出各種努力的同時,在偏遠的金三角,人們依然平靜地生活著。韓雲峰與當地人建立了良好的關係,隨著拍攝的深入,他對於罌粟部落的未來有了更深的憂慮。
孩子眼中罌粟
韓雲峰:收大煙的時候,這個産婦抱著自己的孩子,拿一塊布兜在胸前,然後跋山涉水,兩條河三道山才能到達,我走了一個多小時,然後手裏還拎著兩個小孩,這還有一個,我那個拍出來,兄弟們管我叫大哥,我就一直拍著,一直是跟著他們拍到他們的地裏,刮煙的時候我發現的一個小孩把眼睜開的時候,無意當中那個小孩把眼睛睜開,嬰兒嘛,一般的時候都是昏睡的狀態,但是他睜開眼,我覺得這個角度的推算如果説孩子的主觀鏡頭就是這麼大一個罌粟,在他眼前就是充滿畫面的一個特寫。
主持人:就是罌粟的果子。
韓雲峰:他媽用那個刀劃開,然後流出白色的汁液,然後變成褐色,我覺得這個畫面,我説,旁邊還有兩個孩子,但是種大煙的時候這兩個孩子拿他們爸爸手裏的鋤頭當玩具,兩個孩子稍微大一點的吵鬧、哭,當然小女孩搶過來了,哥哥讓著她,拿了這個鋤頭,他爸爸和他媽在前邊撒罌粟子,他在後邊翻地,他把那個當成遊戲,我的感受太多了,我覺得不應該是沒有人管的,這種情況不應該讓他繼續延續,媽媽、爸爸是意識形態各方面形成了,孩子如果繼續跟著他媽媽爸爸的腳步搞這種農事的話,我覺得我們的艾滋病也解決不了,我們花多大的力氣我們槍斃多少人都不會管用的,
那麼我接受這一家給我的感覺我得出一個結論,我應該幫他們,沒有錢我也應該去呼籲,最起碼我告訴別人那個地方真實的狀況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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