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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家慶的植物情緣

央視國際 2004年02月12日 15:36

  説到植物學,我們會想到神農嘗白草和李時珍的《本草綱目》。如果把地球比做一個人體的話,地球上的植物就是人的肺,植物的光合作用為人類提供了氧氣,同時植物也為人類提供了衣、食、住、行各方面多種必須的物質。要更加合理的利用植物,人類必須對植物有更多的了解和研究。西方現代植物分類學的鼻祖是瑞典的植物學大師林奈。可是遺憾的是,今天從事植物學研究的科學家越來越少了,因為從事這樣工作的性質要求他們要遠離社會和現代文明,安徽大學生命科學學院的植物學教授何家慶卻執著地從事著這項工作。


  20多年來他多次隻身深入到大別山地區的深山老林,飽嘗了千辛萬苦,他成了最了解鄂、豫、皖交界處大別山植物資源的人。與其他科學家不同的是,何家慶的行為完全是個人行為,他是靠自己的積蓄來完成他的研究。

  何家慶:我不去到這個地方,就找不到這個草,我一個人從山南走到山北,在這個翻山的過程中,我遇到一十七條五步蛇。

  如果按照日常的工作方式,可能這個資源就很難搞得很清楚,也很難以最快的速度獲得大量的第一手資料。

  我去了,我體會了,那我感覺野外工作是個什麼滋味,我一個人在山裏面過夜是個什麼感覺,我有沒有這個膽量去面對這一片漆黑。

  1984年在大別山區,他徒步穿越19個縣,426個村莊,歷時200多天。1998年,在西南山區,他又徒步跨越8個省,108個縣,行程3萬多公里,歷時305天,前後兩次,他一共採集了兩萬多個植物標本,同時把自然科學的精神帶給了當地的農民,他就是何家慶,安徽大學生命科學院的教授,一位植物學家。

  何家慶出生於長江邊的安慶市,在五個孩子當中,他是惟一的男孩,姐姐和妹妹最高只上到了初中,他的母親早年去世,他的父親靠拉板車的微薄收入來養活一家八口人。由於家境貧困,從小學到中學,何家慶全是靠鄰居的幫助和國家的資助來完成的。

  何家慶:那麼這些事情,我永遠也不會忘記,人家憑什麼該幫助你,該幫助的對象又有多少呢。

  少年時代的何家慶學習格外刻苦,今年94歲的許為時女士曾經是何家慶的語文老師。

  許為時:我不會忘了,他是個好學生,就是家裏困難,我就教了他一年。

  何家慶的姐姐:苦的那個樣子,無形當中增加了每個人的信念,如果沒有錢就念不成書,有錢唸書,就一定在校好好念,爭取出來以後怎麼樣的做事。

  據何家慶的姐姐介紹,早年的何家慶和父親之間極少語言的交流,但是父親以極誠實和堅毅的品格深受兒子的敬重。何家慶每次領回助學金,父親都細心地記下數額,手頭稍有寬裕,他就存下和助學金數額相同的錢,這筆錢一共4000塊,其中面值最大的是10塊,最小的是1分。20年後,他把這筆錢交到兒子手中,資助了何家慶第一次去大別山的考察,目睹父親拉板車養活家人的經歷,使何家慶早早領悟了生活的艱辛。

  何家慶:所以我這個人整個的成長過程,一是學校培養我,二是自己看到父母親這樣辛苦,感觸到勞動人民他處於怎樣的一種生産和生活的狀況。

  何家慶在高中畢業後下過鄉,回城後被分排到安慶市藥材公司工作。在這裡,他第一次接觸到藥用植物,也是在這裡,他開始迷上了植物學。由於成績出色,何家慶畢業後留校,在植物學實驗室做實驗員,直到90年代,他也只是一名實驗師,而非教師,但他一直擔當著教授學生植物分類學的工作。70年代末,何家慶在教學中強烈的感覺到,大別山植物類資料的缺乏,便産生了去大別山實地考察的念頭,沒想到,他就此找到了一種回報社會的方式。

  1910年,法國傳教士庫爾徒瓦曾來到這裡,他的中國名字叫白勇年。白勇年坐著當地人抬的轎子,兩次進山,在大別山白馬寨附近採集了500號標本,他把這些標本帶到國外,建立了一個植物名冊。在此後70多年間,雖然有人到這裡進行考察,但涉足的都是局部地區。

  何家慶的故事是從這張照片開始被人了解的,照片拍攝于1984年8月。當時的何家慶身無分文,已經在大別山中呆了將近200天,全靠村民們施捨過活。他的全部財産就是一把兩用錘和一件破馬甲。披肩的長髮和枯黃的面容,使他看上去如同一個野人。

  無論在大別山地區還是西南山區,人們都無法相信,當今社會中,還有在這種狀態下搞科研的人。在安徽大學,許多人對他的行為都難以理解,更多是以現實生活中普通人的價值觀來看待他。

  1999年,安徽大學破格提拔何家慶為教授。

  何家慶的故事被合肥曲藝團改編成了話劇。2001年6月13日,受北京大學的邀請,合肥曲藝團來到了北大,為師生們演出了這出話劇。校方希望這部作品能夠對學生起到積極的教育作用,但是許多學生對話劇中表現的何家慶的工作條件感到難以置信。

  何家慶:他們抓住了這三個不同的時期做的這三件事,但是沒有百分之百的反映這裡面的一些真實的東西。

  1984年的何家慶既不是教師,也不是專業研究人員,所以他不可能有經費來源,也沒有任何組織機構的支持,他的考察工作註定會遇到比其他人更多的艱難和危險。

  何家慶:所以在昆明那一段37個縣我走下來,基本上是沒錢,基本沒錢就完全是靠自己沿途乞討。

  除了要面對嚴酷的自然界,還得面對同類的威脅。出門不到一個月時間,何家慶就遭遇了兩次搶劫,出於不得已他蓄起了長髮,想嚇退歹徒,但同時也給他帶來了不少麻煩,許多山裏人拒絕幫助他,甚至是一口水。

  何家慶:我説大娘你有水,舀一口,我喝一下,她看看我那個樣子,她説沒水。

  忍受不住饑渴的何家慶,發現了一塊稻田,就撲到地裏去盡情的喝水,但他沒想到稻田剛剛灑過農藥,中毒昏迷的何家慶還多虧了一位好心的路人相救。

  許多植物之間的差距,即使對植物學家來説,也難以區分,因此,植物分類學要求根據植物的花、桿、葉和果實來鑒別它們的不同種類。進入山區以後,為了趕上植物開花的季節,何家慶不得不從南到北,不停地行走。

  在湖北極度疲勞的何家慶搭上了一輛拉礦石的農用車,為了找吃的,他誤入一個私人採石礦,蠻橫的礦主要何家慶砸夠一噸礦石才肯放行。

  何家慶:我一回頭看看那個棚子口那個鐵錘,我恐怕拎不動,我就跟他説,我説師傅這樣子好不好,你找個人錘那礦石,我來給你付這個工錢,好不好。他説,這個地方到哪去找呢,村莊也沒有,過路的人都沒有,今天該你倒楣,就輪到你了,你要不幫我錘,我看你就走不掉。一直打到12點多鐘,那個洞裏面出來一個人,大概是拿東西去吃,他在我後面喊,哎,他説,老師傅,唉,你今天做事還是很負責任的,這堆有一噸半都不止了。

  對於何家慶來説,更難忘的還是來自自然界的考驗,在陰雨連綿的森林中,到處都隱藏著生命危險。

  何家慶:它那個地方沒有公路,路面上的灰大概有半尺深。我下去的時候,坐了個嘟嘟嘟的拖拉機下去的。回來的時候深更半夜沒有車子,我穿草鞋,兩邊的路都是拖拉機跑的兩條槽,中間不齊,都是石頭,晚上看不見,我就拿根棍子,像個瞎子一樣的。那個腳趾頭的灰撲來撲去的看不見,踢著那個石頭,腳趾甲都踢翻過來了。

  由於何家慶考察的地區是在大別出的腹地,往往是方圓上百公里以內荒無人煙,所以他大部分時間都露宿在深山野林之中。

  何家慶:我把衣服脫下,看看,身上滿是山螞蟥,我從身上把山螞蟥折下來,一個一個地像個櫻桃似的,我把它集中到一塊,27個山螞蟥,都在我身上叮得滿滿的。

  肉體上的痛苦還好克服,更痛苦的是精神上的孤獨,在深山密林的旅途中,何家慶習慣了和草木和大地的交流。他説,最美的音樂就是鳥兒,風和溪水混合出來的聲音。

  何家慶:這叫原林草,中國第一次發現的有好多,一下子還找不出來,因為這個抽屜太多,每一個小閣子都有。這裡有1萬6千多種,這上面草紙裏面綁的全部都是,這頂上,這個是魔芋,這是魔芋,這是它的花,這是野生的,這是底下的球。

  第一個了解何家慶自費考察想法的人是胡建群,1981年,她成為何家慶的妻子,胡建群在安徽一家醫院擔任會計,當時的胡建群為自己能找到一個有事業心的丈夫而感到高興,她也全力支持何家慶,但是她沒有想到,這種事業心在何家慶身上,一直持續了20多年,甚至越來越強。

  胡建群:但是我當時思想是有波動的,很有波動,我讓你,不管怎麼樣,夫妻在一塊生活就像夫妻的樣子。我想我從來是一天到晚帶著孩子,人家家裏面沒有丈夫的還好來關心關心,我説你在這個地方,人家還不好來插手來關心。

  對於妻子和女兒來説,家庭生活更像是兩個人的世界。

  胡建群:他平時的錢基本上就是他自己的錢他自己,一般他自己用,我們用的錢,包括家裏面所有的生活費,孩子的一切費用都是我的,都是我的工資,還有其他一些零碎的錢,他的錢他就用在他的科研上面。

  結婚兩年後,女兒合合的出生也沒能影響何家慶對事業的專注,在合合的生活中,似乎難以感覺到父親的存在。

  胡建群:小的時候,人家別人家的孩子都是爸爸媽媽帶著一塊上公園,或者上哪去玩啊,是吧,一家人和和氣氣的,從來沒有的,全部都是我帶著她。

  何家慶:如果單從家庭這個角度上説,我所採取的這種方式,語言的少,行為的多,我想我的父母親也沒有給我留下很多的語言。

  所有與何家慶接觸過的人,對他的性格都有一種共同的感覺,那就是做任何事情都非常執著。

  學生:我接觸這麼長時間,給我的印象最深刻的就是,我看他不管做什麼事情的話,他就一定要做成,不管是大事或者小事。

  學生:如果他認定一個目標,他會堅持不懈地去追求下去,而不在乎別人的議論,不在乎別人的説法。

  何家慶1984年在大別山考察時注意到,當地農民一邊守著豐富的自然資源,一邊過著貧困的生活,他感到自己有責任去改變這一現狀。何家慶注意到一種叫魔芋的植物産量極高,他認為這種植物可以幫助農民擺脫貧困,所以從80年代末,他就以個人力量,開始在大別山地區,宛南地區和西南山區,推廣種植魔芋。魔芋的種植中存在著一個致命的問題,就是容易受到病菌侵害而造成大面積的減産。為此,1998年,何家慶再次背上揹包前往大西南山區,他有兩個目的,一是找出魔芋受病菌侵害的原因,其次是改變當地農民的種植習慣,推廣魔芋的生産。這次出門,他用了305天,跨越了8個省,行程3萬多公里,使無數的農民感受到了科學的力量。

  在一年多時間裏,何家慶直接推廣的魔芋種植面積超過了20萬畝,從宛南山區到雲桂川高原,大約有10萬人直接受到過何家慶的魔芋種植培訓。這些地區的魔芋種植産量也比一年前翻了一倍,但是事情並非他所期待的那樣發展,由於魔芋的銷售市場是在城市,而它的生産基地是在農村,許多地方缺乏把二者聯絡起來的環節,因此大量的魔芋積壓在農民的手中,希望變成了更大的失望。

  農民:像我,好多就爛掉地裏了,後來我就不管了,就荒掉了。

  何家慶認為,問題的關鍵還在於種植,市場的情況會慢慢變好,但是從1999年開始,何家慶已經把精力轉向了魔芋的開發利用,他不再單純追求魔芋的種植面積,開始更多的考慮市場,同時,他還在繼續尋找其他具有經濟價值的植物,最近他就找到了一種,可以用來製造生物農藥的野生植物,這種植物叫溥若回。

  何家慶:這種植物很有可能開發出一種新的生物農藥,這種資源完全是自己生長在這些荒崗上。已經投放市場,在湖南在新疆,在貴州在湖北,在江西都用著,殺棉連蟲,殺野草、黏蟲效果都不錯,下面我們做的就是殺菌的,如果這個能開發成功呢,給國內的農藥啊,污染環境的問題,有待於緩解。

  這東西如果利用起來呢,我想對農業病蟲害防治呢,是一個有重要意義的,那麼對農民來説呢,如果把這些野生的東西變成家種的,可能就是有更好的作用了。

  我自己覺得,無論你一個人,你擁有的知識有多麼淵博,但是在整個社會裏面你都是微不足道的,要想使自己擁有的知識,能最大限度地表現出你對社會的作用,那麼你能否在社會進步和人的生産進步中體現出它的真實的價值。我無所謂別人認為我什麼。

  在中國的很多地區,農民對於自己周圍植物資源加以利用的惟一方式,就是把樹木當作柴火來燒,森林遭到嚴重破壞,水土流失,使富饒的土地變成了貧瘠的荒漠。在何家慶的積極倡導下,大別山地區,1992年建立了幾百公頃以上的自然植物保護區,使上千種珍稀植物得以倖存,也使當地許多農民從植物保護區中獲得了經濟利益,從這點上來看,何家慶自費考察的意義已經遠遠超過了單純的植物學。

(編輯:戴昕來源:CCTV.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