説盔
央視國際 (2005年03月21日 20:30)
第二次伊拉克戰爭爆發。像往常一樣,在經過一輪又一輪精確的空中打擊之後,美英聯合部隊開始了這次戰爭的首次地面行動,目標是伊拉克南部重鎮烏姆蓋斯爾。
就是在這次戰役中,25歲的英國海軍陸戰隊士兵埃裏克一度成了世人關注的焦點,人們稱他為“戰場上最幸運的人”,因為據報道,在與當地武裝發生激烈的交火時,埃裏克頭部的位置竟被四發子彈相繼擊中,而因為有頭盔的保護,埃裏克居然不可思議的倖存了下來。
主持人:這則新聞迅速被全世界的媒體廣泛報道,大家都稱埃裏克是戰場上最幸運的人,可是後來經過埃裏克本人證實,這件事純屬子虛烏有,只是他開的一個不小的玩笑而已。那究竟是為什麼這種只有在電影裏才能聽説的故事,能讓這麼多的人信以為真呢?
埃裏克所佩戴的頭盔材料是一種合成的化學纖維。它的名字叫做凱芙拉。同等體積下,它的重量僅為鋼材的1/5左右,但是強度卻是鋼材的5-6倍。它的神秘力量從誕生以來一直不為人所知,直到上個世紀一場局部戰爭的爆發。
1983年10月25日,美國侵入拉丁美洲的小國格林納達。這場戰局的強弱對比一目了然,但是戰後的軍事專家卻注意到了其中一個微小的細節。在這場戰鬥中,一種新式的頭盔被配發給了美國海軍陸戰隊,在戰鬥中,其中的一頂頭盔經受住了22發子彈的強烈衝擊,其中甚至包括一顆大約23米以外射來的AK47步槍子彈。這種步槍的有效射程是400米,它素以口徑大,殺傷力強著稱,在世界槍械的發展史中素有“長槍之王”的美譽。
抵擋住AK47子彈的這種頭盔材料正是凱芙拉,它和埃裏克佩帶的頭盔材料完全一樣。
主持人:就是這種頭盔本身優異的性能幫助埃裏克成功地撒了一個真實的謊言,這件事情塵埃落定之後,現在已經很少有人再去談論它了,不過我們今天的故事才剛剛開始。
雖然戰爭在人類發展的歷史中從未停止過,火藥的出現也已經有幾百年的歷史,但實際上,頭盔的發展並不是隨著戰爭而一直存在的。
頭盔的歷史非常悠久,可以一直追溯到遠古時期,在我國古代而在冷兵器時代以前的頭盔都被稱為古代頭盔,那時的頭盔主要用青銅和鑄鐵來製作,用於防護刀劍弓箭等一些冷兵器的傷害。16世紀,戰爭開始進入了火藥時代,在火槍、火炮等現代兵器面前,古老的頭盔因為無法解決重量和防護能力之間的矛盾,顯得有點力不從心了。
法國大革命時代後期,拿破侖帶著強大的野心,想通過戰爭達到領土擴張的目的,在1800年對德國的一場戰役勝利後,他為他的精銳部隊——第八騎兵團正式裝備了騎兵頭盔和相應的盔甲,正如設計者所期望的一樣,這樣一支全副武裝的盔甲軍隊確實讓人往望而生畏。而這些訓練有素的騎兵中隊的確沒有辜負拿破侖的期望,他們在1806年的耶拿戰役和1813年的萊比錫戰役中取得了驕人的戰績,但是,在與有炮火支援的部隊作戰時,笨重的盔甲就顯得無能為力了,有時候甚至還會幫倒忙。
當精銳騎兵列隊發起衝擊的時候,炮兵早已經嚴陣以待,炮彈和齊射的子彈穿過騎兵的縱隊,所到之處屍首遍野,而倒下的士兵卻像一隻“站立起來的海龜”,盔甲這時反而成了騎兵們的累贅,讓這些失去馬匹的士兵行動起來連一個普通的人都不如,除了拋盔棄甲,就只有坐以待斃了。
隨著火藥時代的來臨,作為防禦冷兵器殺傷的古代頭盔漸漸淡出了戰場,這中間,頭盔在戰場上曾經一度消失了幾百年。一直到上個世紀,頭盔才重新出現在戰場上,而它的重現和現代武器的發展有著密切的聯絡。
1914年8月,第一次世界大戰爆發,戰爭的硝煙瀰漫在整個歐洲大陸。10月,隨著戰爭進入僵持階段,西線戰役演變為靜態戰壕戰,於是如何有效打擊很少暴露出戰壕的敵人成為最重要的戰術問題。
經過仔細的研究,作戰的雙方都找到了一個相同的答案,那就是從高空將爆炸性武器比如迫擊炮彈、手榴彈等投放到對方的陣地上。高爆武器的原理就是利用爆炸産生金屬碎片,達到殺傷敵人的效果。這些金屬碎片覆蓋區域廣,而速度和殺傷力與子彈相比相對較弱,即便如此,一旦被碎片擊中要害,尤其是頭部,將造成很大的傷亡。
翟珂光采訪:頭部的防護呢,對於士兵戰場的生存影響是非常大的。因為大家知道頭部是人體非常致命的地方。根據歷次作戰的實戰相關統計情況表明,雖然人的軀幹和四肢它在戰場上受到的打擊的概率要高於頭部,但是頭部負傷之後它所造成的致死率,就是我們所説的死亡率很高,往往都在百分之五十以上。所以説搞好士兵頭部的防護呢非常重要。
隨著高爆武器的使用,戰爭打破了僵持狀態,雙方傷亡的人數都在迅速增加,據統計,1915年,英國、法國和德國軍隊處置的外科傷亡中80%以上是由於高爆武器爆炸産生的金屬碎片所致。於是,如何加強對士兵尤其是對士兵頭部的防護,成為交戰各方關注的焦點。
採訪:那麼從一次大戰開始,頭盔得到了迅速的發展。根據有關史料記載,現代頭盔最早出現在法國。就是1914年。
為搶佔戰略要地,德法兩軍發生了激烈的戰鬥。德軍用大炮輪番轟擊法軍陣地,地毯式的轟炸讓法國軍隊損失巨大。一名炊事員在撤退時順手抄起一口炒菜用的鐵鍋,倒扣在頭上,冒著槍林彈雨衝了出來。雖然身上多處負傷,但卻大難不死,成為陣地上惟一的倖存者。這名法國士兵後來受到了他們的將軍——亞德里安的接見,他坦誠地向將軍陳述了自己的經歷。
採訪:這個士兵的話給了亞德里安將軍一些思考,他回去經過研究之後,就把相關的情況下達給有關部門要研製一種能夠在戰場上保護士兵頭部免受傷害的這麼一種單兵的防護用具。這個就是現代的頭盔。因此首次裝備法國(軍隊)的這個頭盔,就把它叫做亞德里安頭盔。
一戰後期,參戰各國都注意到了現代頭盔在戰場上保護士兵的顯著功效,於是紛紛開始研製自己的頭盔。 到二戰前夕,經過二十多年的發展,在世界範圍內形成了四種代表性的頭盔。他們就是德式、蘇式、英式、美式四種頭盔。
德國頭盔中以M35為最為典型,被認為是當時世界上最為先進的頭盔,頭盔的金屬外形沿著盔沿明顯上翹,這是德式頭盔的標誌性特點。這款在1935年定型的頭盔在當時被認為是世界上最為先進的頭盔,在出廠的時候就被很多國家搶先定購,以至於德國空軍和陸軍到1936年的時候才拿到他們自己生産的頭盔。
M1頭盔是美式頭盔的經典之作,它的不同之處在於它擁有獨特的雙層結構,在非戰鬥狀態時,它的外層可以取下,戰鬥狀態下,又可以很方便的套上去,以確保頭部的安全。
而英國的頭盔因為外形酷像一個剛剛出鍋的荷包蛋,所以有一個非常有趣的名字——煎雞蛋頭盔,因為從頂部到底部的高度比較淺,無法提供對面部和候部的保護,所以第二次世界大戰以後就逐漸退出了戰場。
而在衛國戰爭中有過慘烈經歷的蘇聯紅軍也在實戰中發展出了獨具特色的頭盔。同美國、英國和德國的鋼盔相比,它的外形更為圓滑。
這些頭盔在戰爭中分別屬於不同的陣營,為了區分敵我,他們發展出了各自不同的外形特點。
但是他們在設計上都有一些共同之處:他們的內部普遍設計了一個懸挂系統,所謂的懸挂系統就是通過頭盔內部幾個點的分佈,使頭盔佩戴起來更為穩定,同時,懸挂系統讓士兵的頭部和頭盔的內壁之間留出了一定的空隙,使子彈或彈片在穿透頭盔時不能直接傷害到頭部。正是這些設計在歷次的戰爭中為保護士兵的生命做出了巨大的貢獻。
主持人:在我們國家,對於頭盔的研究開始的比較晚。早在國民黨時期,由於當時自己沒有生産能力,裝備的是其他國家的鋼盔,主要是以英國和德國的為主,解放後不久,抗美援朝戰爭爆發,由於當時國力的限制,志願軍的頭上基本上都沒有頭盔,由此帶來的後果是在這次戰爭當中,因頭頸部受傷的戰鬥死亡率高達50.8%,這個數字等於二戰期間裝備M-1頭盔的美軍頭頸部戰鬥死亡率的1.6倍。於是,大批的專家奉命開始研究我們國家自己的頭盔。
戰後初期,儘管大家都已經意識到頭盔對於士兵防護的重要性,但由於當時特殊的歷史條件,我國對頭盔的研究一直到二十世紀七十年代初才算正式開始,並在七十年代末期成功研製出自己的第一款頭盔——GK80,于1981年開始大量裝備部隊,此時距離在一戰時法國最早使用鋼盔已過去將近七十年的時間。
採訪:現在應該説按照這個硬質盔在國際上特別是在部隊這一塊大批量的一種裝備軍隊的時候,像在一些發展中國家基本上使用這種硬質的頭盔。
這種由鋼材料製成的GK80頭盔凝聚了我國第一代頭盔設計者的心血,在投入到部隊使用的時候,普遍反映的效果很好,但是和一些世界上頭盔研究時間較長的國家相比,還有一定的差距。
主持人:在防彈性能方面我們的硬制盔基本上就是在國際上處於領先地位。主要差距是在款型上我們現在跟國際上比較流行的特別是像目前這個主流品種,像美軍盔,它從二戰一直到現在它不斷的改變形式,改變款式。而我們現在一個什麼情況呢?國內的帽型呢,主要的一個差別就是在款式上比較呆板一點。而且長時間就是幾十年是一個款形,所以比較落後。
不僅如此,就在我國和世界上很多發展中國家大批量裝備這種鋼質頭盔的時候,世界上一些發達國家對於鋼質頭盔的認識已經發生了很大的改變。由於金屬的比重較大,所以士兵在佩戴鋼質頭盔的時候,經常感到頭重腳輕,頭部很容易疲勞,同時也很難適應環境溫度的大範圍變化。除此之外,鋼質頭盔在幾十年的使用過程中還暴露了一個致命的缺點。
翟珂光采訪:那麼因為這個鋼制頭盔它除了我們剛才提到的重量大,笨重,環境適應性差,冷熱季這方面的適應性比較差之外,它還存在一個也是很致命的一個弊端,就是鋼制頭盔它容易造成二次傷害,比如説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的時候,在我軍的一次自衛反擊作戰當中,我們曾經有一個戰士,佩戴這個鋼盔,當時是我軍裝備的第一代的鋼盔,GK80鋼盔,鋼盔受到敵軍一發流彈的打擊,這個鋼盔把這個子彈擋住了,但是子彈把這個鋼盔擊碎了,那麼有這麼一個鋼片就插到了這個戰士的眼眶裏,那麼由於戰場上救治條件有限,最後導致這個戰士眼睛失明。
正是鋼盔的這些缺點促使了軍事後勤研究者去思考用一種更為科學的材料來取代它,上個世紀70年代,一種新型的材料出現了,這正是我們在前面看到那種新型的材料——凱芙拉。與硬質的鋼盔相比,用凱芙拉材料製作的軟質頭盔具有非常明顯的先進性,它的質量較輕,佩戴舒適,尤為重要的是,在遭到彈頭或者彈片的衝擊的時候,它的材料的特性能最大限度的吸收衝擊的能量,使彈頭或者彈片不會出現反彈,從而大大減少了戰場上的二次傷害。
字幕 1993年3月總後軍需裝備研究所接到緊急任務
採訪:搞這個盔呢,是在香港回歸之前當時曹剛川大概是副總長到那兒去和裝備部的一個李副部長要把這個項目讓我們來搞。當時也沒説要搞凱夫拉也沒説要也沒法兒搞,但是呢不能低於國際水平,而且要能和國際上接軌。
總後軍需所接到任務,就跟我們兩家,因為以前我們是總後的3525廠,現在是5727嘛,以前是總後的3525廠,所以就是跟他們一起研製。九三年是四月份吧,劉三輝和劉水林就是我們周總手下的“二劉”,兩個專家過來,因為他們對國際的情況比較熟悉,我們對産品的就是專業方面的東西比較熟悉,所以兩家就屬於強強聯合。
當時的陳元並沒有被告知他參與的是一個被稱之為“963”的秘密計劃,而這個頭盔也將在一個極其重要的場合——駐港部隊進駐香港時登場。陳元口中的周總,就是總後軍需裝備研究所所長周國泰,他是這個計劃的負責人。
採訪:我們必須在香港回歸之前拿出這個頭盔來。在香港回歸大概半年吧提前半年。
而此時,距離香港回歸還有三年多的時間,這些從事頭盔研究的人心裏明白,這次所面臨的幾乎是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而這個計劃之所以這麼神秘,正是因為它的難度太大,實在沒有把握能夠在如此短的時間內完成。
與金屬頭盔相比,非金屬頭盔的技術含量和防彈能力佔有絕對的優勢,可是,它的科技含量與製造工藝的複雜,是鋼質頭盔無法比擬的。在當時的國內,無論是研製者還是負責生産的人,凱芙拉對他們來説是一個比較新鮮的外國名詞。
採訪:説實在的,凱芙拉我們當時還沒接觸,知道美國的防彈是用凱芙拉,頭盔是用凱芙拉,只知道這個。
採訪:剛開始確實摸不著頭腦,我們剛開始做的時候,因為覺得它是防彈的,防彈材料我們以前只做過玻璃鋼。
距離最後的日期還剩下三年的時間,這就意味著他們幾乎要從零開始,在三年的時間內走完別人已經走了大半個世紀的路,這時,全國人民都在歡呼雀躍中等待那一激動人心的時刻。而在他們心頭卻感到一絲苦澀,因為他們知道,拿不出東西來,那一天對於他們來説,將是一個恥辱的日子。但是,此時此刻,已經沒有第二個選擇了,因為,他們知道,他們的職業就是做頭盔的。
真正的研究還沒有開始,困難就不期而遇了,原來所謂的軟質材料並不像聽起來那樣柔軟。
陳元採訪:它之所以防彈性能好,它特別難切割,你用一般剪刀根本剪不動它。剪刀也剪不動它。成型以後你根本動不了它。動它的辦法就是用激光切割機。一台激光切割機那個時候是六十萬美圓吧,相當相當昂貴。或者用那個高壓水切割,這都是比較先進的東西。但是我們那個時候也是因陋就簡,從最低檔的東西,從膠粘劑開始,到各種切割工具,我們都想出了自己一套的東西。
對這種連一般的子彈都對它無能為力的特殊材料,無法切割是一件很顯然的事情,其實不只是切割,任何妄圖對它進行加工的行為顯然都不是一件輕鬆的事情。
採訪:鑽孔,我們用的是一個“八面埋伏”的方法。
1995年,昌平輕武器測試場,最後的檢測終於來臨了,這是一家檢測用的模型機,頭盔將被安放在這個模擬頭型上,工作人員正在往頭型上涂一層橡皮泥。
與此同時,另一群工作人員正在對送來的樣品頭盔進行仔細測量,頭盔的重量和寬度等指標都將最終影響頭盔的性能評定。
場外的裝彈間裏,射擊測試員正在進行最後的射擊準備,而此時的陳元看見測試員手裏的槍和子彈,他的心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
陳元採訪:五四手槍的威力讓外國人還害怕。
陳元的擔心並不是毫無道理,測試員手中的這種槍並非尋常,他就是國産的五四軍用手槍。這種大威力的手槍在20米內能射穿3毫米厚的鋼板,通常的情況下並不用來測試頭盔。
最後的時刻終於來臨,成敗在此一擊。
回蕩在試驗場內的幾聲迴響宣告了這次實驗的結束,在經過了五發子彈的射擊之後,這種中國自己研製的頭盔經受住了五四手槍的嚴峻考驗。盔面上除了幾個小小的凹痕之外,什麼都沒有留下。頭盔下面的頭部模型也是毫發無損。這宣告了中國後勤防護研究人員歷時3年的計劃取得完全成功。
1997年之後,伴隨著駐港部隊進駐香港,這批頭盔即在我軍開始了大批量的裝備,可以預見的是,這種性能良好的頭盔將伴隨我軍走過相當長的一段歷史。而它優異的防護性能也將為我軍士兵的生命提供堅實保障。
主持人:在形形色色的防護裝具中,現代新型防護頭盔在未來戰爭中仍是軍隊戰時佩戴重要防護裝備。不過頭盔的功能,卻從單一的防護向綜合運用的方向發展。例如在頭盔內裝上微型計算機和激光瞄準具、增強儀和紅外成像等多頻譜傳感器材,可以實時監視戰場環境和動向,把蒐集到的戰場信息及時輸入單兵計算機進行處理,對戰場上的幾百個目標作出判斷,為單兵行動提供參考依據。在惡劣的戰場環境中,封閉的頭盔還有凈化空氣的作用,把"三防"裝具和頭盔融為一體。這樣的頭盔和單兵一起,組成完整的"士兵平臺",完全突破了單一的"防衛"觀念,成為數字化戰爭的獨立的作戰單元,隨著單兵作戰系統的完善,現代的戰爭就徹頭徹尾演變成一種科技之戰。
責編:戴昕 來源:CCTV.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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