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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緣緣 

央視國際 www.cctv.com  2005年12月11日 16:56 來源:CCTV.com

田化成

陳忠華

  









  2003年11月,武漢同濟醫院陳忠華教授,主持了我國首例兒童腦死亡無償捐獻腎移植手術,由此,兩例尿毒症兒童獲得新生。令人困惑的是:當年媒體在報道此事時,器官捐獻者的家屬始終未曾露面。在近兩年中,陳忠華擋住了所有試圖採訪捐獻者家屬的媒體,他似乎一直在默默等待著什麼。這到底是一次怎樣的捐獻?捐獻人是誰,受捐人又是誰?陳教授和他們之間究竟有著怎樣的秘密約定?這個故事要追溯到兩年前的一次車禍。

  一、禍從天降

  2003年11月6日,在湖北武漢江夏區一條車水馬龍的街道上,一輛奔馳的小車撞上了9歲的田近。誰也沒料到,在這次生命的消逝中,會醞釀著一起新的事件。

  就在田近遭遇車禍時,同一個城市一家大醫院裏的病床上,躺著兩個來自不同家庭的不到10歲的尿毒症患童,多活一天對他們來説都是一種奢侈,他們的父母都快要崩潰了:病魔隨時會奪走孩子的生命。和生命在瞬間消亡的田近不同,這兩個孩子和他們的家人,每一刻都能真切地感受到被死亡脅迫的恐懼和憂傷。

  其實,從田近遭遇車禍的那個瞬間起,三個孩子,不,應該説是四個孩子的生命路徑,就已神秘地交叉在一起,只是此時沒人知道,更沒人想到秘密會在兩年後,被當年的緘默者所揭開。

  2005年9月,當年捐獻者的家屬終於第一次走到媒體面前,他們就是田化成、田虎兄弟倆。他們知道:任何一件事都有人説好説壞,而他們不想因為此事給那些當事人帶來傷害,故儘量少讓人知道。這次當事人普遍低調,不同尋常的捐獻,給這個看上去充滿人性之光的事件蒙上了一層神秘色彩。若把此故事還原到2003年11月6日發生車禍的那個下午,人們就比較容易窺到當事人所有的心路。

  那天,被車撞傷的田近被送到了附近醫院,父親田化成得知後即趕至醫院,看到孩子後腦勺腫脹。隨後,在後來整個事件中起著關鍵作用的田近的叔叔田虎,接到哥哥的電話後趕到醫院。聽哥哥説:田近情況不好,腦袋裏大出血。晚上7點多鐘,醫生説孩子已無法搶救。田家人不肯放棄最後的希望,他們請求醫生給孩子上了呼吸機。事後看來,此舉只是對田家人一種心理上的安慰。當時,田虎覺得田近的身體是熱的,只是缺少一種力量和溫柔。他用手捂著田近漸已發涼的腳,那腳還動了一下。哥倆認為田近的生命還有希望。可醫生説那是條件反射,是腦死亡後會出現的一種現象。稍懂醫學的田虎也知道:田近的瞳孔放大已無生還希望,只是靠呼吸機維持而已。

  此時,那兩個幾乎與田近同齡的孩子也依靠著外力——不斷地透析維持著生命。那透析的疼痛使他們渾身發抖,難以承受,他們幼小的生命之花,隨時可能夭折,而等待腎移植似乎遙遙無期。

  那兩天,田虎在難挨的分秒時間中靜靜地回味著田近:他只活了10個年頭,可此時生命已在悄悄地走遠。儘管醫生説不會放棄治療,實際上治療已毫無意義。儘管這不是孩子的親人想看到的情形,悲痛中的田虎還是想為侄子做一些他想做而又能做得到的事情:若實在無回天之力,是否讓他做一個捐獻?田虎被自己的這個念頭嚇了一跳。

  二、教授震驚

  每個人都是來自大自然,又回歸大自然。人的生命是偶然得到的,也會偶然地失去。你只有盡可能地用上天賜給你的潛能,去快樂你周圍的人。這是田虎題在侄兒田近5歲時照片後的一段文字。田近出生時曾得到過好心人的捐助:媽媽生他時不順,專門有人供給她血液。此時,面對通過呼吸機扛著全家希望的侄子,幾年前對侄兒的這段訴説,深深攫住了田虎的意識。

  另一家醫院裏,想活下來的黃姓和王姓的兩個孩子,正在死神的逼視下艱難地過著每一天,他們焦急地等待著腎移植。守在侄兒身邊的田虎,當然不會知道這兩個孩子的期待,但那段時間,他耳邊總好像響著一個聲音。他知道自己想讓田近捐獻是個理性的選擇,肯定對別人會有幫助。他也知道:“活下來”這個詞,現在對田近和家人來説已成一種奢望。

  已過了72個小時,田近還不能自主呼吸,瞳孔已沒了。醫生説:他們已盡了最大努力,孩子活過來的可能性已十分小了。且明確地告訴田家人:田近已處於腦死亡狀態。醫生的判斷使田虎意識到:現在應該對哥哥説出自己的想法了。他委婉地和哥哥談起孩子的後事,提到了樹葬。田化成贊同樹葬。見哥哥已認同了孩子死亡的現實,田虎試探著説出了他想了很久的捐獻事。可即使田近真的沒救了,這事也讓田化成一下難以接受。聽了弟弟的建議,田化成痛苦地蹲在地上。田虎繼續開導著:孩子雖然已經走了,但可以讓他已逝去的生命去拯救其他人的生命。理性讓田化成終於接受了弟弟的建議:這樣對他也好。剩下的是如何説服妻子。

  一個孩子的生死,能否帶來幾個孩子命運的轉變?新的希望如何面對舊觀念的挑戰?田近媽媽的思想通了,再就是聯絡有關醫生了。那天,田虎拿起電話的一瞬,並沒意識到:此時他正在為幾個人的命運做出抉擇。田虎通過114找到了陳忠華教授。沒想到這次尋常的鈴聲會意味著什麼的陳忠華,得知有個小孩腦外傷非常嚴重,估計是腦死亡。對方提出:一,如果是腦死亡,能否接受捐獻?二,能否幫忙確定腦死亡?那一瞬間,吃驚的陳忠華,仿佛能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興奮中帶著沉重。兩年前發生在上海某大醫院的事件驟然衝進他的腦中。

  2001年7月,上海長治醫院利用腦死亡者的器官成功進行了兩例腎移植,但因該手術是在沒頒布腦死亡判定標準的前提下進行的,在當時引起人們的極大爭議。從此,醫學界對此諱莫甚深。此案例在當時移植醫生中記憶猶新。陳忠華是英國劍橋大學的博士,畢業後一直在國內外進行器官移植的研究和臨床,主攻器官移植學、醫學倫理學以及醫學立法等問題。但因我國腦死亡研究起步較晚,影響了整個相關醫學的發展,許多需要移植的病患者因配不到合適的器官而死亡,作為醫生的陳忠華對此憂心如焚。

  三、勇闖雷區

  陳忠華放下電話,即和數名資深教授,配了呼吸機及其他相關器械,去了田近所在的醫院。幾個教授馬上對田近進行徹底檢查。張雷等兩個教授當即一致認為:田近完全符合腦死亡標準。為更加準確,陳忠華教授決定將田近帶回同濟醫院作最後確診。在同濟醫院,又請專家作了三次檢查,皆確定無疑:田近已腦死亡。

  那一刻,陳忠華為這個幼小生命的離去嘆惜;同時,一個新的希望在他心中悄然萌生:他要讓這個孩子的生命以另一種方式呈現。他知道:這仍是中國醫學界的一個敏感話題,如果他遵從捐獻者家屬的意願,有可能前面就是一個雷區。可對一個醫生而言,一個願意捐獻的腦死亡案例,畢竟是可遇不可求。何況從那以後的三年間,腦死亡的判定標準正在確立和逐步實施中,面對眼前這例既有捐獻意願又符合捐獻條件的個案,陳忠華終於不再猶豫,他決定和捐獻者家屬做一個深入溝通。

  陳忠華和田化成兄弟倆見面了。田化成道:我的孩子只活了不到10年,我希望他留下點東西。陳忠華覺得這想法很樸實。田虎認為:只有這樣,對活著的人才是一種慰藉。陳忠華看到兄弟倆的態度如此堅決,即按有關法律程序,讓他們在志願捐獻的文件上簽字。這是一次極為審慎的交流,或許這是可在中國器官移植史上添上重要情節的一個下午。初冬的11月,夕陽正紅。

  此時,黃家和王家的兩個孩子,就躺在和田近僅隔幾層樓的病床上,年幼的他們不知自己的命運即將和一個叫做田近的男孩有一段交流。當然,王家的孩子更不會知道一個箭在弦上的秘密,正在被父母和醫生籌劃著。

  王家的孩子在患尿毒症後,因腎源緊張,不得不採取親生移植的辦法。王母為兒子捐自己的腎,已查了血型,計劃下週一做手術。田近是週五傍晚來的,這是一個後來讓陳忠華覺得非常神秘的時刻:若再晚些,另一種傷害就要發生。而且週六晚,王家父母皆離開醫院,由奶奶照顧孩子。沒想到回到家裏的王家夫婦接到同濟醫院的電話説:有一個腦死亡的孩子,他的父母願意捐孩子的腎臟,問他們的孩子要不要做手術?夫婦倆即驚喜交加。更為奇妙的是,經檢查:腦死亡的田近和這兩個孩子的配型竟完全吻合。兩個頂級教授保證手術成功,兩家大人激動異常。

  從重症監護病房到手術室只有幾米之隔:這邊是生命瀕臨死亡,那邊是生命得到拯救。幾米相距,生死兩隔。中國醫學界的一段漫長歷史,就要通過這兩個門連接起來。而此時的陳忠華,仍感到一種潛在壓力:這次會否像前面長治醫院的案例那樣,引來無窮無盡的麻煩?

  四、默守秘密

  還有那受捐孩子的家人也同樣焦灼:即使孩子進了手術室,若捐獻方的父母不同意,到最後一刻還是做不成手術。但田化成始終沒後悔,田氏兄弟在等待手術的成功。手術進行很快,腎臟接上幾分鐘後即開始變紅,患者的小便就像泉水噴流。翌日晨檢查,移植者的各方面皆恢復正常。

  當黃家和王家的家屬們欣喜若狂時,陳忠華正面對著另一個消逝的小生命:為小田近穿好衣服,請美容師給他化粧,在他的額頭點上一個小紅點,使小田近看起來安詳得像睡熟了一樣。

  兩個受捐者的父母事後得知捐贈者的情況非常震驚:父母受到失去兒子的沉重打擊,卻仍如此理智、大義,令人敬佩。他們一定要見見田近的母親,還要求看看田近,但被醫生拒絕:謎底只烙在陳忠華的心底。

  捐獻,意味生命的消逝,還是另一種意義上生命的完滿?在僅僅4天的時間裏,中國移植史新的一頁被翻過了,各大媒體紛紛關注此事。可從此後,田家兩兄弟卻從人們的視線裏消失了。他們不願張揚,只希望像原來那樣生活。

  對田家這樣一個大義家庭,陳忠華覺得他們的選擇應該被更多人了解,但田家選擇了沉默,他也能理解。陳忠華也忍受著醫學界和大眾的一些質疑,默默地為田家人守衛著這個心願。在此期間,他主編完成了中國第一部有關腦死亡的專著。

  故事到此,本應畫上一個句號。然而,另一個生命的孕育,為這個故事的發展重新埋下伏筆。

  2004年初,田化成的妻子懷孕了。陳忠華在第一時間接到此喜訊,他希望田家誕生出一個新生命作為失去田近的補償,開始新的生活。他迅速把田化成的妻子接到同濟醫院,為這個高齡産婦做了最週密的安排。2004年11月5日19時多,田化成的妻子開始發作;11月6日淩晨1點多鐘,一個新生命誕生。在田近離去一年後的同一天,田家又得到了一個兒子。陳忠華想:也許這就是應了中國流傳所説,好人好報,生命輪迴。

  此時,一個新的計劃在陳忠華心裏浮出,這是一個能真正讓所有人釋懷的機會:他想讓捐獻的雙方見個面。實際上這正是受捐者家人一年多來的要求。見面地點就在同濟醫院的産房。在田化成妻子的床前,田化成和妻子目光定定地看著這兩個體內安放著自己兒子腎臟的孩子,淚水模糊了雙眼。兩人抱著自己剛出生的孩子,和這兩個孩子一起合影。陳忠華覺得:此結局最為圓滿。

  2005年11月,田化成的新生兒已一週歲了,而此時,人死後捐獻器官的做法已被科學和道義所認同。2005年9月,湖北天門一個女孩遭遇車禍後,其父母遵從其生前願望捐獻了其遺體,使五個患者得到救治,喜獲新生。

  田化成兄弟也就是在這樣的時候,第一次現身在人們眼前。田化成欣悅著自己兒子的生命在他人的身體中延續;田虎覺得只要對別人有幫助就好;陳忠華卻期待著這種成就他人、幫助他人的精神被更多的人所知道和提倡。

  有關詳情請看今日央視10套21:40《講述》

責編:趙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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