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債 (6月26日)
央視國際 (2005年06月24日 12: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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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鳳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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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金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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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福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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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鳳畢與妻子 |
到今年6月,這個故事已發生了整整9年。最初,這是一個悲劇故事,後來的結尾漫長而傳奇,直到今天,好像還沒有結尾。
一、橫禍飛來
2002年初春,為建市駕考中心,營口市交警大隊支隊長姚吉中一行,在市郊的迷鎮山看到了一幕令人難以置信的景象:在遠離市教導隊廢棄的沒門窗營房的雜草叢生,還有很多墳地的這座山的近山頂處,一幢破舊的房子突然闖入他們的視野。這幢在荒無人煙處的破舊老屋是幹什麼用的呢?
姚吉中幾人上山一看:顯然破房裏住著一戶人家,屋裏沒有爐子,缸裏的水都結成了冰坨,人説話時嘴邊哈白氣。這是怎樣的一家人,孤苦伶仃地住在這近山頂處四面漏風的房子裏呢?屋主人始終不見蹤影,姚吉中一行心存疑惑地下了山。其實他們上山時,房主人老張已遠遠地看見了。幾個交警的突然出現,使老張的記憶瞬間回到了6年前的那一刻。
1996年夏季的一個大雨天,正在家裏午休的老張,突然接到兒子一個開出租車的朋友的報告,他兒子張福正交通肇事了:一人騎著自行車在雨中搖晃著,衝向迎面駛來的張福正開的出租車,張福正忙轉彎躲閃,不料撞上對面來的一輛三輪車。老張趕到現場時,4個傷者已被兒子送至醫院。老張即到大石橋市交警支隊報案。也就從那天起,老張的日子發生了天翻地覆的改變。
老張叫張鳳畢,就是交警支隊考場附近的金橋人,自那次兒子交通肇事後,一家人在這山上已呆了近5年。一次交通事故怎麼會讓一家人跑到這荒山上來呢?兒子造成的那次事故,對從沒經過這種事的老張,有生以來在經濟上和精神上受到了一次最大的打擊。當天消息傳來:4個被兒子撞傷者中已有3個不治而亡。那天,半輩子頂天立地的老張,第一次體會到天要塌下來的感覺。
隨後幾天,老張一直處於混沌狀態,木然地面對眼前的一切。車禍的第二天,老張見到了受了傷的兒子張福正:兒子的整個臉被包紮得就露兩個眼睛。汽車的擋風玻璃碎了,磕得他滿臉都是玻璃茬子;胳膊也骨折了,纏滿了繃帶。老張怕才只22歲的兒子承受不了這麼大的事情而尋短見,竭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道:你千萬不能跑,一切有爸扛著。他安慰著兒子,穩定住家人已亂的心,自己卻陷入了有生以來最無助的狀態。
出事後兩天兩夜,老張眼都沒眨,心就像被掏空了似的。妻子愛憐地讓他喝點酒,可酒入愁腸愁更愁。其時,老張最怕的就是見死者的親屬。死者是鄰縣一對老夫婦和他們的兒子。可不去不行,老張內疚地打起精神去了。霎時,三四十個受害者的親屬把他圍住了。老張暗暗穩定著自己忐忑不安的心,坦率道:我是車主,開車的是我的兒子。你們聽我説,人活世上都不願攤上倒楣事,否則你倒楣我也倒楣:你倒楣失去了親人,我倒楣經濟受損失,要賠償,這都是沒辦法的事。聞聽此言,對方的態度稍有緩解。老張又道:你們失去親人的心情我理解,你們今天願打願罵,甚至把我腦袋揪下來當泡踩我毫無怨言,但歸根結底我們要妥善地解決此事。對方道:老頭話説得不錯,但要動點實際的,拿錢!
這是老張當時最想聽到、也最怵聽到的一句話:想聽是因為畢竟受害方在如此痛苦的情況下,選擇了一條可以解決糾紛的方式;打怵是因為這極可能是一個無底洞。也正因為這句話,他們一家來到了這荒山上。
二、傾家蕩産
當時住在村子裏的老張,除了張福正外,膝下還有正在上小學的10歲的兒子和9歲的女兒。一年前,張家剛貸款買的車,賬面上已是虧空,加上最近為傷者支付的數萬醫療費,此時,窮途末路的老張,每天酒越喝越多,後來都喝得上不了炕沿了。
突然間家裏發生了這麼大的事,老張像變了一個人似的還唱了起來,就像是有句話説的:男愁唱女愁浪。而那幾天似乎老天也有意難為老張家:連著下了幾天大雨,屋子都被積水淹了。老張明白自己的情緒已至極限,他對老伴道:咱倆互相控制一下,我發脾氣了,你就別吱聲;你發脾氣了,我也不吱聲。否則這個家就沒法過了。
老張每天奔波著,盡全力安撫死者家屬的情緒。死者家屬怕老張以後賴賬,老張承諾:你們放心,我會按國家規定,盡我最大力量賠償你們。按那時賠償標準,如死一個人約賠償27000元至30000元,這3個人加起來約六七萬塊錢。但老張預料:包括死者醫療喪葬費,至少得賠償十三四萬。
果真,後經法院調解,張家需賠償死者家屬129000元,老張主動提出賠償13萬元。後來法官説:當年的13萬相當於今天的30萬元。對一個普通農家來説,這不啻是一筆天文數字。對即將到來的日子,老張心生恐懼:此前,家的生活過得挺好,比上不足,比下有餘。他家是村裏最早開出租車的。13萬的賠償意味著傾家蕩産,老張不寒而慄:今後家裏的生活將不堪設想。
似乎老張還有一種選擇。有人説:假如老張不賠償,或説他沒有賠償能力,而22歲的兒子張福正已具備承擔法律責任的能力,老張可以不管此事,兒子肇的事讓兒子賠償去。如此,就可以只承擔刑事責任,而附帶的民事賠償不到位,法庭愛怎麼就怎麼辦。夜深人靜時老張也琢磨過:這未必不是一條路。認判我就可以不出錢,以前出的就出了,現在我已身無分文。但他又一想:假如我是受害者,我怎麼面對如此現實。當時死者還有個六七歲的小兒子,在交通隊看到老張時,抱著他媽的腿哇哇直哭。老張看到不由也鼻子一酸,潸然淚下:若是自己不予經濟賠償,這孤兒寡母往後怎麼生活?
為了不受良心的譴責,使受害者得到安慰,老張選擇了全部賠償,他要幫自己肇事的兒子把這錢給到位。尚在住院的張福正,也做出了和父親同樣的選擇。可全部賠償説起容易,真正到了籌錢時,他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困難。正在他向人借錢嘴不好張,而張了嘴很多人又不願借給他時,一個平素不怎麼來往的人,向張家伸出了援助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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