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導:張玉潔 攝像: 郭浩
為了尋訪一部流傳了千年的《古蘭經》,我們來到了青海省東部的循化縣。但是當地的老人告訴我們,如果想要了解那部神奇的經書,最好是從參加當地人的婚禮開始。這些服飾裝束極似回族的人卻不是回民,他們有著一個自己的名字叫撒拉爾。與眾不同的是,貫穿撒拉族整場婚禮的,不是我們所熟悉的婚禮司儀,而是幾百年間,在撒拉族的婚禮中所必須出現的一樣聖物——《古蘭經》。
一大早新郎就帶上彩禮來到新娘家拜見家長,並換上新娘親手為他準備的衣服,在伴郎的陪伴下接受阿訇的祝福。在穆斯林社會中通常把深通教義或清真寺裏的掌教稱為阿訇。在撒拉族婚禮上,阿訇也是證婚人,必須要由他來念《古蘭經》證婚,才算禮成。跟漢族的婚禮一樣, 在把新娘子娶回家後,兩家親戚朋友也要坐在一起吃撒拉人用傳統的麵食做成的婚宴。所不同的是在宴席之後,他們還有一個在整場婚禮中最重要的環節,一段關於民族淵源的口傳表演。而在表演中又一次出現了《古蘭經》。
《古蘭經》對信仰伊斯蘭教的信徒來説並不陌生。那麼眼前的這個有著自己的民族語言,生活中卻又處處圍繞《古蘭經》的民族究竟從何而來,它跟伊斯蘭教又有著怎樣的關係呢?
在當地檔案館裏保存的一張《人民日報》的剪報上的報道,吸引了眾多穆斯林的目光:在青海省循化撒拉族自治縣,發現了一部寫于1000多年前的手抄本《古蘭經》。像這樣年代久遠,版本珍貴的手抄本《古蘭經》,目前世界上僅存三部。但是這部《古蘭經》究竟什麼樣子,就連許多當地人也沒有見過。
作為撒拉族的聖物,想要見到這本古蘭經並非易事。這部《古蘭經》被鎖在三道門內,三道門的鑰匙又分別存放在不同的人手中,必須三把鑰匙同時到齊,才可以取出經書。最外面的一道門就是由這位叫……的老者把守。自從他接管這裡的五年來,沒有一天離開過,他就住在第一道門和第二道門之間的這個房間裏。要想打開他身後的這第二道門,還需要湊齊另外兩把鑰匙。眾所週知,《古蘭經》是伊斯蘭教的聖經,那這裡既非伊斯蘭教的發源地,又怎麼會出現千年前的手抄本《古蘭經》呢?當地人告訴我們,他們的祖先來自中亞。
相傳,十三世紀中葉,在中亞撒拉爾罕地區,有一個不屈強暴的部族。其頭人尕勒莽和阿合莽兄弟,因在群眾中威望很高而遭皇族迫害。為了生存,族人們在其首領的率領下,牽著駱駝,馱著當時已經傳承了幾百年的《古蘭經》和家鄉的水土,朝著東方太陽升起的地方舉族東遷,尋找樂土。一路上經天山,過嘉峪關,繞河西走廊,渡黃河,輾轉來到積石山下。不料,黑夜中走失了馱經的駱駝。第二天清晨,他們在積石山下循化縣街子的東面,發現了一眼清泉和已經化為白石的駱駝。眾人試量這裡的水土,竟與故鄉帶來的完全相同。於是,他們便決定選擇這裡為他們永世的家園。
那麼關於撒拉族的歷史是否真如傳説中所描述?傳説中究竟有幾分真實?駱駝泉就在今天的循化城區,伴隨著這個傳説已流淌了八個世紀。撒拉族的民間藝人韓佔祥帶我們來到了這裡。
採訪:韓佔祥
撒拉族有語言沒有文字,但口頭文學比較發達。根據撒拉族民間廣泛傳説,駱駝泉是八百年前,撒拉族祖先自中亞撒馬爾汗遷至循化的見證。駱駝化石,水土相符,撒拉爾就此定居。……
駱駝泉仍在流淌,那麼我們今天能否看到那部從中亞帶來的《古蘭經》?它與今天的《古蘭經》又有何不同?
自從循化藏有寫于1000多年前的《古蘭經》的這一消息被各大媒體轉載公開後,不論是來循化旅遊的遊客還是信仰伊斯蘭教的穆斯林,甚至是各地的新聞媒體都希望能在這裡親眼目睹這本《古蘭經》。但是由於這部經書的特殊歷史背景,真正見過它的人,寥寥無幾。拍攝期間,適逢有關專家正在研討這部經書的保護工作,屆時有可能會打開《古蘭經》。聽到這一消息,我們激動萬分,期望此行能有幸看到這部傳世之作。了解更多關於撒拉族的歷史。
在循化縣誌中,我們看到了在元代時,確實出現過撒拉族祖先尕勒莽的名字。但關於撒拉族的歷史,我們在史書上卻沒有找到更詳細的記載,撒拉族人也試圖為本民族的歷史,為這個傳説找到更多事實依據。
採訪:韓佔祥
“撒拉族”這三個字是中國形成的,是漢語。原名叫撒洛爾,是中東地區、中亞地區的突厥語。什麼叫撒洛爾,根據突厥語説,有兩個生硬的東西撞擊在一塊兒,瞬間發出的聲音,叫撒洛爾。一句話,在中亞地區是優秀的民族。(他的原籍居住在中亞地區,八百年前成吉思汗橫跨歐亞大陸的時候,他們居住在中亞地區馬力州的撒爾赫斯部落,大汗的後代。)
在循化,每個村都有自己的教長,也叫阿訇。當地人給我們引薦的馬德清就是其中的一位。他曾在沙特求學多年,專門研究《古蘭經》。留學期間他多次同世界各地的穆斯林一起去麥加朝聖,幾年前更是為了尋找祖先的足跡,他親自去往傳説中撒拉族祖先東遷時起程的地方—撒馬爾罕。
馬德清還告訴我們,由於自己所在的尕別列村,自古以來很少與外族通婚,因此這個村子裏的村民基本上保持了祖先的血統,面部特徵相對於其他村子的村民更明顯一些,高鼻梁、深眼窩,與他在中亞所見到的基本一致。2000年,土庫曼斯坦駐華大使來到了循化。他的這次來訪或許能給撒拉族的尋根夢又帶來新的希望。時任循化縣縣長韓生壽接待了這位遠方的來客。
採訪:韓縣長
大使到循化以後,在交談當中,我們的語言他百分之百能聽懂,但是他説了以後,我們只能聽懂40%。後來我們發現這個原因主要是,前蘇聯的時候,土庫曼斯坦主要學俄語,所以他們説的當中60%是夾雜著俄語的成分。在我們撒拉族交談當中對俄語是聽不懂的,所以語言當中就有這麼個差距。
同許多由世界各地來這裡的穆斯林一樣,大使來循化也是因為看到了關於千年《古蘭經》的報道。他更想親眼見到那部相傳在八百年前由撒拉族祖先,從他們國家帶來循化的那本手抄本《古蘭經》。
採訪:韓縣長
他説:在中國的撒拉族現在還能保存這麼一部珍貴的《古蘭經》,對土庫曼斯坦來説是沒有的。但是從來自土庫曼斯坦的撒拉族能保存這麼完整的《古蘭經》,所以他很受感動。
對於信仰伊斯蘭教的穆斯林來説,《古蘭經》已成為他們生活中最神聖一部分。按照《古蘭經》中的教條規定,作為伊斯蘭教徒,每天都要在清真寺或在家裏做五次禮拜和禮拜前的凈身。而每個星期五的主麻日則要到清真寺裏由阿訇來領拜。在循化,像這樣大大小小風格不同的清真寺有幾十座,在現存的清真寺中又以孟達的清真寺的歷史最為久遠。
撒拉族在循化的歷史並不止六百年,因此這座現存最久遠的清真寺並非循化最早的清真寺。曾在歷史劫難中被毀掉的街子清真大寺,相傳是撒拉族祖先到達循化後建成的第一座清真寺。而祖先東遷時帶來的那部手抄本《古蘭經》就是被存在這座重建後的街子清真大寺中。
除了這部千年《古蘭經》外,讓撒拉人引以為驕傲的還有他們民族在婚禮的洞房之夜時彈奏的一種樂器—口弦。
這種用氣流撥動銅絲發出的聲音極其的微弱,在室外的環境下,即使是像我們這樣面對面的坐著,也很難聽得到。我們只能借助於麥克風來記錄下這個世界上最小的樂器發出的聲響。據説,在很多年前,彈撥這種樂器的通常都是撒拉族的年輕姑娘們。因為在那時,這種樂器對她們來説還有著一種浪漫的用途。
如今,撒拉族青年的婚姻已不再由父母來包辦,口弦也也不再作為它最初的用途,但依舊被撒拉族人所喜愛。韓老師説,在人們更多的是用它來彈奏誦讀《古蘭經》時的調子。
就在我們的拍攝進入尾聲時,我們終於被獲准拍攝《古蘭經》。
博物館的馬館長是打開《古蘭經》的另外兩把鑰匙的保管者。一大早,我們就跟隨馬館長一起趕到街子清真大寺。與在這裡看護《古蘭經》的馬~匯合。他不僅是第一把鑰匙的保管者,也是今天要打開這本《古蘭經》的人。按照伊斯蘭教的教規,並非任何人都可以隨意翻動《古蘭經》。
這部《古蘭經》的幾次展出通常都是由馬~來搬動的,因此在觸摸《古蘭經》之前他必須要凈身。從他凈身時的態度和神情,我們已經可以感受到穆斯林的那份虔誠,和《古蘭經》在他們心目中地位的尊貴。現在,三把鑰匙的保管者都已在場,我們以為馬上就可以見到《古蘭經》了,然而館長卻遲遲沒有行動,似乎還在等待著什麼。難道是還需要等待更重要的人物出現嗎?果然,在十分鐘後又出現了幾位長者。
問:一定要都到齊才能打開?
韓佔祥:
這本《古蘭經》比較莊重,因為這是咱們的先人從中亞土庫曼,從那個地方,好多年前帶過來的。所以,咱們現在開這本《古蘭經》不僅僅是官方的,而且咱們民間的頭人基本上都要全,全了以後才能開。
終於等到這一刻了。在馬館長打開第二道門之後,我們終於見到了第三道門。距離《古蘭經》越來越近了,館長輕輕轉動著最後已道門上的密碼。隨著把手轉動的一聲響,這部千年《古蘭經》終於進入了我們的視線。。馬虔誠地從櫃中捧出《古蘭經》,放在屋裏最高的水平位置上。我們的攝像機鏡頭也捕捉到了這珍貴的一瞬間。
據專家介紹,現有的28個阿拉伯字母中有14個是帶點的,但伊斯蘭教初期的阿拉伯字母全不帶點也不標音。這部《古蘭經》的很多字母該帶點的未帶,帶點的從墨跡來看也是後人加上的。因此,其成書年代有可能抄于伊斯蘭教初期,即公元8世紀。這本《古蘭經》因為年代久遠,每一次展出,都會對他造成不同程度的損失。為了保護經書,同時也為了讓全世界穆斯林可以看到這本世間罕見的經書,了解這段歷史,國家文物局專門撥款在街子清真大寺的對面建起這座博物館來存放這部經書。
採訪:館長
專家們的意見是把這部《古蘭經》放到真空玻璃裏面,做永久性的保留。做個複製品在展櫃裏做展覽,以後只能看複製品,看不到這本《古蘭經》了。
在不久的將來,這部《古蘭經》將被做真空處理保存于這座博物館內,而只在館中向遊客展出它的複製品。我們的這一次拍攝很可能是這部《古蘭經》最後一次露出真容。
撒拉族有語言,而沒有文字。為了紀念這部《古蘭經》,不忘祖先千里跋涉的遷徙歷史,在今天撒拉族的婚禮上,總會有這樣的口傳表演:兩位青年扮演撒拉族祖先阿勒莽和阿合莽,牽著一匹馱著行李和《古蘭經》的駱駝從遠方走來,圍繞著花園邊走邊唱,和一位扮演當地的蒙古人的青年一問一答,來講述撒拉族先民的遷徙故事。因為近年來在循化地區很難找到白駱駝,撒拉人就用馬或者騾子來代替駱駝演出,但是勇敢的白駱駝早已是撒拉族的圖騰。它與這部千年的《古蘭經》都成為撒拉族的驕傲,演繹著撒拉族一段不朽的傳説。
責編:紅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