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導:吳姍姍 攝像:費小平
這是一隻青銅鑄就的手,這個手勢僅僅才有六十多年的歷史,這是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風靡世界的手勢,至今仍然有著特殊的含義。在這只手的周圍,還有六百雙青銅手印,它密密地佈滿了整面墻壁。
這600雙銅手印組成的雕塑墻,坐落于齊齊哈爾市的和平廣場。清清的嫩江水在廣場旁邊流過,江岸綠樹成蔭,這裡是齊齊哈爾城區風景最為優美的地段。和平廣場的規劃面積有4萬多平方米,核心就是這長長的手
印墻。
這些手印是雕塑師們靈感的閃現,還是建築師們對作品的美化?它們能留在這個廣場的墻上,並且得到如此崇高的待遇,這些手印究竟是什麼人的?這些人又有著怎樣神奇的經歷,才能把生命的印記鑄成永恒?
這位老人叫劉義權,是東北抗日聯軍的一名老戰士,他所有的照片都是自己的戎裝照。
劉義權老人13歲參軍,打了十幾年的仗,曾經立下赫赫戰功,照片留下了老人歷經戰火洗禮的英姿。
看到我們來採訪,劉義權特地從衣櫥裏拿出一件軍禮服,這上面的十幾枚軍功章是他在戰場上摸爬滾打獲得的榮譽,至今,一次次慘烈的戰鬥仍讓他記憶猶新。
採訪:
特別我當敢死隊隊長的時候,就縣一大隊的隊長,42軍124師1大隊隊長,就縣一隊長,378個人,4個半點犧牲了370,剩我們8個。
就是這半天的時間,隊裏的戰友一個個離他而去,每當老人回憶起五十多年前的抗日戰爭,他都會自然地打出這個勝利的手勢。當這位身上挂滿軍功章的老戰士出現在手印墻下時,路過的市民都不由得圍了過來,在那塊屬於自己的青銅雕塑下,劉義權老人的話格外多。
在手印墻上留下手印的人,都和劉義權老人一樣,在中國抗日戰爭的各個戰場,用各種不同的方式英勇抗擊侵略者。這些人來自中國共産黨軍隊、國民黨軍隊以及用不同方式支持抗戰的愛國志士,還有直接參加過中國抗日戰爭的外國軍人。手印遍及中國32個省、市,還有海外一些國家和地區。這些抗戰英雄的手印匯集齊齊哈爾,齊齊哈爾給與了它們最崇高的禮遇,人們把這些記載著歷史印記的青銅手模牢牢地鑲嵌在花崗岩的石墻上,讓它們承載的那段厚重的歷史,永遠銘刻在人們心中。
齊齊哈爾人也感到深深的遺憾,在這面墻上,還缺少許多抗日英雄的生命印記,其中就包括血灑齊齊哈爾江橋的勇士。
1931年9 月18日,日本侵略軍悍然發動事變,並開始進攻中國東北全境。瀋陽陷落,長春陷落,四平陷落,日軍繼續向當時的黑龍江省省會齊齊哈爾進犯,戰火燒到了嫩江江邊。
這是位於嫩江上的洮昂鐵路大橋,是齊齊哈爾的南大門,又是通往黑龍江北部的咽喉要道。日軍向北進攻,必須要經過這座江橋。誰也沒有想到,九、一八事變之後,中國軍隊抵抗的槍聲是在這裡打響的。
日軍派人秘密通過了這座江橋,找到剛剛被任命為黑龍江省政府代主席的馬佔山,要用一大筆美元來收買他。面對強大的敵人和優厚的條件,這個身材瘦弱的小個子在他的辦公室裏度過了一個不眠之夜,最後做出了選擇:想得到黑龍江,美元不行,可以用血來換!”
1931年11月4日,日軍進攻嫩江橋,江橋抗戰打響了。那時正是黑龍江省的初冬時節,天氣十分寒冷。在極端困難的條件下,馬佔山冒著槍林彈雨親臨戰場指揮戰鬥,打退了日軍的多次進攻,侵略軍死傷慘重。
參加江橋抗戰的士兵有1萬3千多人,支援抗戰的老百姓則難以計數,留在當時照片上的手千千萬萬。但是在採集手印的三年多時間裏,工作人員卻始終沒有找到參加過這場戰鬥的健在者。也許人們永遠不會看到那些英雄們的手印,但是,他們的手印,已經深深地印在了齊齊哈爾人們的心中。
這是600雙手印中最先採集到的,它們屬於一對夫婦,如果不是六十多年前那場悲壯的民族戰爭,這兩雙手或許永遠不能握在一起。
陳雷老人是在身體極度虛弱的情況下,躺在病床上,忍著病痛採集手印。兩位老人的雙手相互緊握,和平廣場的墻上就出現了這麼一對特殊的手印。
一直從事醫務工作的李敏,沒有上過前線,沒有親自殺死過侵略者,但是那雙手卻精心護理過無數的傷員,使他們恢復健康重返戰場。她與陳雷一樣,雙手都為抗日戰爭的勝利做出了貢獻,所以才雙雙留下手印。這雙牽著走過六十年的手,現在變成了永恒。
在手印墻上留下手印的戰士中有夫妻,也有兄弟姐妹,他們是同一屋檐下的親人,曾經為了一個共同的目標而戰鬥。
鄧維斌和他姐夫閻繼哲的手印也留在手印墻上,這是一家人的榮耀。在一個風和日麗的下午,鄧維斌老人一家四代特地來到這裡拍照作為紀念。
這是老人最喜歡的一張照片,照片上的他身穿軍裝。鄧維斌告訴我們,在抗日戰爭期間他沒有穿過一天軍裝,但是老人自豪的説,他一次次的為抗聯戰士送去了情報、送去了糧食、送去了彈藥。在鄧老看來,這些工作也是抗戰中非常重要的。
手印墻上還有一些握手的手,細心的人可以看出,這些手並不像陳雷和李敏那樣,是患難與共的夫妻,而是並肩戰鬥過的親密戰友。有的手已經軟弱無力,但它卻被另一隻手緊緊地握著。六十多年前,這一雙雙緊握著的手也許就這樣相互鼓勵著與敵人拼殺,也許就這樣為勝利的喜悅而慶賀。
李桂林是東北抗日聯軍平原戰鬥中惟一的倖存者,我們急切地想看到這雙手印的主人,卻得知如今他正身患重病,在哈爾濱的一家醫院裏就醫。聽説要來採訪他,老人特地穿上嶄新的西裝,挂上了他剛剛獲得的抗戰紀念章。
在手印墻上留下手印的戰士們,和李桂林老人一樣,在國難當頭的時候,告別了親人,以頑強的毅力,和戰友們一起同強大的日本侵略軍進行了殊死戰鬥,經過了生與死的考驗,才得此殊榮,把生命的印記永遠留存。這些長滿褐斑,佈滿皺褶的手,永遠在訴説幾十年前經歷的血與火的情景。
青銅鑄成的手印墻上,一些殘缺的印跡格外引人注目。這殘缺的手是誰的?他們是怎樣傷殘的?
採集手印時拍攝的畫面,讓負傷致殘的老戰士走到了人們面前。我們無法得知他們的手是在哪一場戰鬥中受到的重創,但他們用那只僅存的手依然繼續扣動著扳機,如今他們在齊齊哈爾將這殘缺的生命印記永遠留存。
在和平的日子裏,戰爭似乎已經成為遙遠的歷史。但是,對齊齊哈爾人來説,戰爭的苦難並非僅僅留在老戰士的記憶中,和平的大地下面還埋有戰爭的罪惡。
2003年8月4日,一位普通的農民在齊齊哈爾的住宅建設工地上,收購了從地下挖出的五個鐵罐,當他把鐵罐的封口砸開時,一場巨大的災難降臨了。
接連幾天時間,齊齊哈爾市中心的203醫院緊張萬分,每天都有許多身上佈滿潰爛傷口的病人被送來就診,醫護人員從來沒見到過這樣的病例。專家會診之後,確認這種病例為“芥子氣中毒”綜合症,這芥子氣是從哪來的呢?有關人員進行了艱難的調查。
這是抗日戰爭結束時繳獲的機密資料,上面詳細記錄了將人和動物作為化學實驗品的真實數據。幾十年前,駐紮在齊齊哈爾的代號為516的部隊,實際上是日本陸軍化學研究所,它專門從事化學武器的研究和試驗,與從事細菌武器研究的731部隊一樣,都曾經把和平居民當作實驗品。在工地上無意中發現的鐵罐,裝的正是這個部隊當年研製的芥子氣。
身穿防化服的中國士兵迅速趕到事發現場,他們立即封存了這些毒劑罐,並對被污染的地區進行徹底消毒。最初打開鐵罐的那位農民終於因搶救無效死去了,其餘43位受到芥子氣毒害的齊齊哈爾人將終生忍受難愈的病痛。留下切膚之痛的齊齊哈爾人知道,在手印墻上留下印跡的戰士何等英勇,他們面對的是如此兇殘的敵人,這些敵人不僅有洋槍洋炮,還有致人死地的細菌和毒氣。
有人説和平廣場的手印墻是一個挽救性工程,這得到很多人的贊同。從開始採集手模到手印墻建成,僅僅三年的時間裏,留下手印的老戰士就有十幾位已經離開了人世。
田仲樵老人,是一位抗日英雄,採集手印時,她已經98歲,當時在醫院重病監護室接受治療。她對工作人員説:“趁我還明白,把這件事做了吧。”像田仲樵這樣在重病監護室留下手印的老戰士還有好幾位,在病患纏身之際,他們只想做一件有意義的事情,就是為後人留下自己的手印,留下更多的戰爭印記,讓後人們更多地了解歷史,更加珍惜今天的和平。
武群是齊齊哈爾電力部門的一名職工,二十多年來,他走遍了當年的戰場,但他不是為了採集抗日誌士們的手印,而是為了尋找那時遺留下的物品。
武群不可能在手印墻上留下自己的手印,但是他用自己的方式記錄下了父輩的愛國之心,和民族的榮辱。
這是武群收集的日本侵略軍出版的一本畫冊,畫冊中繪製了自“九 一八”事變之後日軍在各大戰場的情況,畫冊的第三頁至第六頁記錄的就是發生在齊齊哈爾的江橋抗戰。
江橋抗戰是齊齊哈爾人的驕傲,它和手印墻一起,向世界展示著中國人頂天立地,不可征服的傲然正氣。
和平廣場建好了,齊齊哈爾市民把這裡當作休閒和健身的地方。在廣場拍攝婚紗照已經成為許多年輕人的時尚。他們願意在這個飽含歷史意義的地方,留下自己一生中最美好的時刻。
銅鑄的手印,留下了血與火的故事,留下了歷史的見證,成為中華民族的寶貴財富。齊齊哈爾市民希望手印墻上能有更多的手印,能有更多的英雄留下藉以懷念的印記。在高大的手印墻上還有一些空出的位置,人們還在等待著那些為保衛祖國、保衛家園而英勇戰鬥的英雄們在這裡留下手印。
當人們來到這裡,一次次將自己的手印與墻上的手印相貼,他們在與歷經戰火的老戰士進行心靈的溝通時,也留下了自己的手印。這手印墻留下的不僅僅是600個銅手印,它承載的是千千萬萬人的手印,留下的是人們對和平的永遠的追求。
責編:紅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