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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雲港《滄海桑田》  

央視國際 (2005年03月11日 15:26)

  編導:李星言

  俯瞰這熙熙攘攘的街景,人們很難想象,就在幾百年前,這座城市還靜靜地躺臥在大海的懷抱中。

  連雲港舊時名為海州,清代初年,一位官員曾在海州城樓上賦詩一首:“登高須登海上山,望遠須望海邊天。山不在高高臨海,海不必遠天無邊”。

  這是一張繪製于清代初年的海州城團圖,從上面我們可以看到,當時連雲港的海岸線是在錦屏山至板浦一線,今日大浦、新浦等大部地區還都是潮漲潮落的汪洋大海。

  在海州城外的東南方向,有一個名叫網疃的小村,今天,這個村莊依然存在,而且名字也沒有改變,網疃的疃是什麼意思呢?

  這個村村的村民大都以務農為生,但據説,他們的先祖卻都是海上的漁民。

  網疃村的土地大多是沙地,適合種果樹。在挖坑種樹時,當地農民發現,只要往深處挖一點,就會看到類似海底淤泥這類的東西,有時候,竟能從淤泥裏找到貝殼。

  乘車走了一小時,我們才從市中心來到這浩瀚的大海邊。據説,在過去幾百年的時間裏,這裡的海岸線平均向海中推進了50到70公里。可這緊貼在礁石上蠣殼,分明在告訴我們,潮起潮落之中蘊藏了怎樣一種頑強的力量。

  這是連雲港海邊一個獨特的景觀—海蝕臺階,它看起來離岸不遠,可今天再大的潮水都打不到這裡。

  這上面密密麻麻的小洞,是大海的傑作,是海浪一口一口“咬”出來的。看來,海面在這裡穩定了相當長的時間,不然,堅硬的岩石不會被侵蝕成如此模樣,我們不禁疑惑,是一股什麼樣的力量比大海還要強大,逼得它不得不退去呢?

  這是位於連雲港錦屏山下的將軍崖,崖上留有六千年前東夷少昊部落的先民磨刻的岩畫。

  根據上古的神話傳説,山崖下的這片大海應該是少昊的故鄉--“桑墟”,6000年前,少昊父親金星和母親皇娥就是在這金色的波濤中對歌言情,嬉戲忘歸,成就了一段美好姻緣。

  史學家認為,神話是歷史的多棱鏡,能夠折射出遠古時代地理人文的真實面貌。這個石雕原本是供奉在當地東海廟中的神物,如今,東海廟早已不復存在,只有它還孤零零的趴伏在原處。

  大海東去,物是人非,石蟾蜍再也聽不到海浪的聲音了。

  據説,原先在東海廟前矗立著一個巨大的石門,那是秦始皇所立的秦朝的東大門,我們試圖在荒野中找尋一點片瓦殘石,可惜一無所獲。

  史料記載,秦始皇是在公元前210年巡遊至此的,喜歡求仙訪道的他曾駕臨東海上的一個小島,這個小島因此有了一個透著帝王之氣的名字---秦山島。傳説,島上的神仙曾在大海上鋪設了一條直達內地的神路來迎接他。

  那是一條什麼樣的路呢?我們決心親自到島上看一看。

  那就是大名鼎鼎的秦山島,如同一把瑤琴飄蕩在浩渺的煙波之中。

  踩著岸邊的礁石,我們從南面上島,沿著岸邊向東探尋。這個長五里,寬一里的小島四週卻是懸崖壁立、艱險難行,腳下這陣陣波濤令人心驚膽戰。

  這是秦山島最東端的山崖。這裡常年盛行東北風,潮流也是東北方向,這處山崖正處在風口浪尖之上。

  島上的漁民把岸邊的這塊巨石稱為大將軍,因為它就像率領千百艘戰艦,矗立船頭的大將軍一樣,八面威風,不可一世。可是,再堅硬的山岩也經不過這狂風巨浪長年累月的撲擊,大將軍底部的岩石被海浪一點點淘空,如今只剩下上面的岩柱兀自挺立。説不定就在下一輪颶風惡浪間,大將軍就會轟然崩塌。天地間的滄桑變化,也許就是這般無情。

  夕陽西下之時,我們攀上山頂,終於看到了這條著名的神路。當地人説,神路只有在落潮時才能漸漸浮現出來,最長時可達十三四里。是什麼樣的力量造就了這條神路,難道它真是海中神仙的傑作嗎?

  傳説,當年神仙命令山上的石頭前來鋪路,它們不肯去,神仙就鞭打驅趕,流下斑斑血跡。我們確實發現腳下的石頭大都是暗紅色,這,真的是血痕嗎?對於神路,島上的漁民們卻早已見怪不怪,習以為常。答案正是如此:強勁的東北風不斷剝蝕秦山島兩側山體,把沙礫吹到海中,兩邊的海潮則象推土機一樣,再將山石聚積在中間,那紅色“血痕”是片麻岩高溫氧化的結果,地質學把神路稱之為陸連橋。

  面對這問號一樣蜿蜒的神路,我們不禁疑惑:既然有搬山築路的神力,大海有時為什麼也會退卻呢?

  這是連雲港市的一個麻姑庵,麻姑是中國古代傳説中一個長壽的神仙,她的故事在這裡廣為流傳。據説,她自得道以來,曾親眼見過滄海三次變為桑田,桑田又三次變為滄海。每當看到海水變淺或者東海颳起塵土的時候,她就知道又一輪海陸變遷開始了。麻姑的故事只是久遠的神話,可連雲港境內的雲臺山近300年間發生的滄桑巨變,卻是活生生的現實。現在的雲臺山下良田萬頃,村舍儼然,可在清代康熙年間,山下卻是一片汪洋。那時,人們要到雲臺山不是坐車騎馬,而是乘舟駕船,遇到惡劣的天氣,還要飽受風浪之苦。專家告訴我們,雲臺山下的這個磷礦,是尋求滄海桑田證據的最好地點,於是,我們決心潛入到四百米深的井下,探個究竟。

  這個磷礦形成于十多億年前的淺海環境,已有將近一百年的開採歷史。引人注意的是,這裡含磷的兩個層位上下高差達幾十米,專家認為,這説明這裡的地層曾經發生過斷裂。

  科學研究表明,雲臺山確實曾沉浮在大海之下,是一次地球板塊擠壓才導致了它的抬升,按照規律,凡有隆起的地段,附近必然會有斷裂的深谷,地質學上稱之為“翹掀”現象。那麼,連雲港地區是否存在這樣的深谷呢?衛星遙感圖片表明,雲臺山的隆起的確擠斷了周圍的地殼,在連雲港的西部地區邊緣造成了一個長度超過200公里的深谷,地質學家稱之為郯廬斷裂帶,而這條斷裂帶上最明顯的缺口就在今天的黑龍潭水庫。

  黑龍潭上,這一個個碩大的斷裂口子讓我們震驚不已。

  順著小路我們試探著走下谷底,眼前所見的更加讓我們吃驚,在刀削斧劈的崖壁下面,是一層層斷裂的碎石,本來橫向伸展的岩脈,突然被縱向插進一個個石片,支離破碎的景象令人驚心動魄。

  地層表面的岩石年齡一般都超過上億年,但這裡的岩石卻只有短短的幾百萬年。在那次劇烈的地質運動中,大量來自地心的岩漿物質順著裂縫噴涌而出,在地表肆意流淌。

  漸漸地,岩漿冷卻下來,凝結成今天的岩石。中國上古時代的地理著作《山海經》曾記載:少昊的故鄉在東海之外的大壑,難道這裡就是古史傳説中的“大壑”嗎?國家地震局的研究資料表明,郯廬斷裂帶的地應力釋放的週期為3000年一次,現在每天都可以測到兩級以下的小地震,這就是説,地球張開的這個口子現在依然是活的!這個斷層最近的一次劇烈活動是在清康熙六年--也就是公元1668年,這篇收錄于地方誌上的文章,是由當地一位名叫倪長犀的進士寫的,詳細記載了這次烈度為8.5級的大地震:農曆六月十七日夜,地下突然發出山崩地裂的巨響,城內房倒屋塌,有如人間地獄,城外洪流裹著大量泥沙隆隆駛來,地面忽然裂開一丈多寬的大口子,海水則退到三十公里之外。這次地震之後,雲臺山不再是海中的孤島,與大陸完全聯絡到了一起,海州東門外的淺海也不再為海,成為一片與南城接壤的沃野良田。

  位於海州城東的孔望山,因為2000年前孔子曾在此登高望海而得名,那時,海潮就在孔聖人的腳下澎湃涌動。孔望山到朐山之間是一個寬約20公里的海峽,海水從東西兩頭對涌,每遇惡劣天氣,海峽內風高浪急,船家為之色變。

  今天,孔望山下大海東去,濤聲遠逝,人們站在山頭再也不到船帆的影子。

  極目所望,只見高樓林立,大道縱橫,那是連雲港的經濟技術開發區,一方朝氣蓬勃的熱土。這是連雲港的蘇馬灣,細浪逐灘,風光旖旎。近年來,到此拍攝照片的新人越來越多,所以這裡又被稱為“情人灣”。

  在山海相連之地,許下海誓山盟的諾言,對每一對情侶來説,都是最浪漫的事。但是,蘇馬灣的一塊大石頭,卻告訴人們,山海之間的盟誓有時並不那麼牢靠。這塊巨石上刻著一些許多模糊不清的字跡,起初誰也不知道是什麼意思,後來,當地記者劉華勇覺察出它的與眾不同,向文物部門彙報。原來,這是2000年前東海郡所屬的朐縣和瑯邪郡所屬的櫃縣之間的界碑。

  碑上共有12行60個刻字,它標明:山以南屬朐,水以北屬櫃,西直況其。朐與櫃分,高頂為界,東各承無極。

  比照歷史地圖,我們看到這兩個縣確實如碑文所指,以雲臺山為界,可在今天的地圖上,我們只能找到朐縣,也就是今天的贛榆,卻怎麼也找不到那個櫃縣,這是怎麼回事呢?

  翻看連雲港地區的衛星遙感圖片,我們找到了答案。照片顯示,連雲港沿岸海底,有大片古陸地的影子,我們要找的那個櫃縣早已沉入了大海之中。

  夕陽西下,漁舟唱晚,回溯五千年的歷史,我們發現,沉入這金色波濤中的古城舊地,又何止一個櫃縣。

  據《左傳》記載,公元前五百二十三年,莒國因為不服從齊國的命令而遭到討伐,莒國國君被迫奔逃到紀鄣城,如今這個紀鄣城也早已沉入海底。

  據專家考證,紀鄣古城大約沉沒于宋代,其位置應該在連雲港市贛榆縣木套村的沿岸海底,那裏老一代的漁民還曾親眼見過水底的城墻。

  這就是贛榆縣的下木套村,據了解,這個村原本並不是在這裡,20世紀五十年代,海水上漲淹沒了原來的地界,村民們就搬居到這兒,村裏現在還能找到當年暫居的土蓬。

  説到紀鄣古城,村裏人介紹,早年間,有的漁民出海捕魚,漁網曾被水下的城垛子刮住,遇到大的退潮,站在岸邊就能隱約望見古城的城樓。

  我們特地等到了一次退潮,來到木套村的大海邊向東北方向極目所望,只可惜一無所見。

  關於古城的沉沒,當地有這樣一個傳説:一天,有位跛腿的老人到城裏乞討,處處受到白眼和冷遇,誰也不給他吃的。

  只有一位好心腸的窮苦婦人,將家中惟一一張餅撕了一半給老人。老人告訴她,今晚這裡將遭遇滅頂之災,她要獨自逃生,不能告訴任何人。

  果然,當天夜裏電閃雷鳴,滔天的海浪洶湧撲來,將紀鄣城全部淹沒在水下,所有痕跡都消失不見。

  這是宋莊鄉青口碼頭,過去幾十年,這裡的變化和下木套村正好相反。以前,青口人都是靠打魚為生,上個世紀六十年代末,鄉上為響應上級發出的戰天鬥地、攔海造田的號召,修建了一道鐵閘,將大海趕出門外。結果,漁民們不是改行當了農民,就是有船無港回不了家,有時甚至把船停泊在鄰省的山東碼頭,再坐車回家。

  那些改行的漁民搖慣了櫓,握起鋤把來怎麼也適應不了。費了九牛二虎之力造出的田也因為鹽鹼度高,收成極差。

  慘痛的教訓讓青口人醒悟到,不服從自然規律、靠人力勝天是件多麼愚蠢的事,20世紀90年代,鄉政府把閘門打開、請大海回家,投鉅資修建了新的青口碼頭,漂泊他鄉的漁船終於能重歸故里。

  潮漲潮落,海進海退;落潮時,大海慷慨東去,留下大片桑田;漲潮時,桑田變成澤國,任由大海馳騁。發生在連雲港海岸邊的這場博弈綿延萬載,至今不絕,也給世人留下無盡的警醒和啟迪。

責編:紅立  來源:CCTV.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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