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小剛談《天上的戀人》
央視國際 2004年09月22日 12:53
回想《音樂之聲》與葉小剛老師的交往時間也不算短了,從《驚濤駭浪》到這次《天上的戀人》……小剛老師的謙遜儒雅給《音樂之聲》欄目組的每一位工作人員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因為《天上的戀人》,葉小剛老師又一次走進了《音樂之聲》的錄製間,這次的是從他的《湘雨瀟瀟》開始談起的……
記者:《天上的戀人》的音樂跟您的《湘雨瀟瀟》相比,您覺得有哪些不一樣的東西?
葉:我感覺電影畫面本身提供了一些更寬闊的背景,可以使我有更大的空間添加各種元素的音樂。在創作《湘雨瀟瀟》時,基本上還是出什麼樣的畫面我就配出什麼音樂,而《天上的戀人》則將有些音樂游離于畫面之外,我把聲音與畫面按照立體的狀態處理的。
《天上的戀人》整體音樂印象
記者:聽説您寫這部電影花費了很多心血?
葉:因為他內涵比較大,他的文化含量也很大,這部影片把歷史、文化、地域全都折射出來了。所以要動一動腦筋該怎麼樣表現這個電影。
記者:這個片子整個看起來還是很有詩意,您覺得音樂加入之後對給電影帶來了什麼?
葉:應該説為這個詩意的電影加了一層彩,音樂使影片的詩意更加明顯,使影片在思想上更有厚度,使觀眾看到影片後有更深刻的思索。我希望影片能給觀眾更多的信息量。
記者:整部片子中您想表達的音樂主題有哪些?
葉:主線有一條,就是那個女孩子的那條(音樂)主線,她非常的溫柔善良,我很喜歡她。雖然她的情緒從總體上説很平靜,但也有波瀾壯闊的。我在表現她的善良、她內心美好時用了很多廣西民歌。
另外一個就是那個聾子,描寫他的音樂動態比較大,音樂中有些煩躁不安的東西,就是這些煩躁不安的東西構成了這個電影音樂中比較現代化的那些元素。其實我個人認為這些現代元素的電影音樂正好與當地這種未經雕琢、淳樸的自然環境很吻合。
記者:該片並不是單一的敘事線索,這種敘事方式對您的音樂創作風格有哪些影響?
葉:我在音響效果的處理上有些與眾不同。因為如果一部情節性很強的影片它的線條肯定是單一的,但由於這部電影線條並不單一,所以在音樂上我可能會處理的風格更多樣化,會與畫面的情緒反著走。比如在家寬(劉燁飾)理髮這一段落,我記得我用了一個非常奇怪的節奏,和理髮的那個動作以及當時的情緒都不搭調的,但是組合在一起特別新鮮,連我自己看這個電影的時候我覺得“這個地方我自己做的有點意思”。
記者:在片中您綜合了民樂、管弦樂等音樂元素,您這樣做處於什麼考慮?
葉:民樂的運用是很重要的,因為民族音樂的音色對於這部片子的勾畫起著很重要的作用,如果這個民族樂器的音色變成西洋樂器可能就不是那麼回事了,所以這個音色起了絕對性的作用。至於(用)弦樂隊是因為這個電影是立體聲的電影,我需要強烈的感情衝擊時光用幾個民族樂器是不夠的,還需要弦樂隊給予強烈的聽覺衝擊,所以我把這兩個結合在一起。比如劉燁在懸崖上跳舞這段音樂,長笛和竹笛混合在一起就是要突出一種比較詭異的風格,這時音樂充滿了想象力。我希望這兩種音色的組合會造成一種新的視聽感覺,並沒有什麼特殊的意義。另外,在影片最後我還加入了童聲合唱,這樣做主要是為了表現畫面上沒體現出的那種感情強烈衝動。
記者:這個故事發生地地域性非常明確,你在音樂創作上是如何考慮的?。
葉:在該影片中我用了很多廣西民歌,比如説劉燁唱的那首歌以及那個女孩子搖著櫓去找她哥哥時,這些唱段都是當地的一些音調,這些都是典型的廣西音調。廣西的民族音樂風格是很重要的,別的地方不可能産生這樣的旋律,這是相當具有地域化的。
記者:這個雖然是一個片子裏面是一個很浪漫的愛情故事;但是我們從音樂裏面還是能聽到一點點的傷感或者是惆悵?
葉:對,因為這個電影其實最後還是很傷感的,它是一個能令人靜下來沉思的故事。所以我的音樂儘量去也符合去。我想盡我所能去營造電影的氣氛,使觀眾在離開電影院時能若有所思。
男女主人公的音樂描述
記者:董潔扮演的那個角色不能説話,這是不是也給您做音樂留下了很大的空間?
葉:董潔這個演員選得非常合適,我覺得她的形象、氣質特別符合這個角色,非常的質樸。所以我在音樂上主要突出她善良的品質,所以等到最後陶紅演的那個角色飛走以後,我用了一些童聲表達這個女孩子的心情,在音樂創作上我給予這個女孩子很大的同情。如果這個電影音樂中有抒情部分的話,那很大的成分都是給這個女孩子的。
記者:您覺得她的可憐是在於她沒法表達,還是出於什麼原因?
葉:她的令人同情在於她喜歡家寬,但是家寬又是喜歡另外一個人,她目睹了很多很多事情,她的心情非常複雜。我覺得我很能理解她的這種心情,所以一旦有這個機會我絕對不會放過去渲染她一下。比如有一段畫面是玉珍對著鏡子梳頭,然後家寬來送桂花,那一段是玉珍顧影自憐的一段音樂,充滿了我對他充滿了同情,我特別希望人家觀眾看到這能掉眼淚,説:“這個女孩多可憐”!我認為這種藝術上的渲染是必要的。
記者:那麼,您是不是想用鼓來表現男主人公?
葉:這是根據電影當時的需要。比方説有一場打桂花的戲,這音樂我覺得比較歡快,比較質樸。他們兩小無猜,這表現了他們倆的一種快樂,這種快樂我覺得是我們現在生活所缺乏的,所以我有意識的稍微加強了一些,但是我做的沒有痕跡。所以音樂上讓觀眾感覺在片頭片尾一下子爆發了出來,但是這個時候電影故事已經完了,然後讓電影觀眾的情緒上得到一種宣泄。
記者:有場戲給我印象非常深:在一個雨夜,家寬,玉珍和父親三個人在談話,三個人之間都需要翻譯,這時您加入的是二胡,那麼您想通過它表達一種什麼樣的思想?
葉:表達一種憐憫之心。我希望這個音樂一起來讓觀眾感覺到一絲惆悵,這種感覺起到了就行了。這段情節裏面有好多種情緒:主觀的、客觀的,冷靜的、非冷靜的,跳躍性的、對仗的,還有作為作曲我賦予這個畫面的,我想通過這段音樂讓觀眾心裏有一絲顫動。
記者:我覺得他們三個人之間的愛情,是有一些奇特的,不知道您覺得是一些缺憾,或者沒有得到愛情是不是更顯得簡單唯美一些?
葉:如果沒有得到的愛情是更傷感的愛情,所以更加令人思考令人回味的一種愛情,讓人若有所思。我認為我的音樂其實特別適合表現這種東西。
影片結尾的音樂處理
記者:這個片子的結尾好像是一個出乎大家意料的結尾,您當時看到這樣的一個結尾的時候,您想怎樣去表達或者渲染?
葉:其實這個結尾是很傷感的,感情其實是很強烈的它只是表現的比較含蓄,他們兩個人目睹她的氣球遠飛。關於氣球遠飛這種處理要是放在生活中它很可能就掉下去了對,可能就是自殺。電影只是將其做了一個唯美的處理,所以這個遠走高飛其實是很慘的,但是我覺得還是令人震驚的一種結尾,所以音樂到最後是很煽情的,情緒也比較悲。我希望到最後上字幕時音樂也一直在延續,要把情緒做足了,我覺得這樣也能增強音樂的感染力。
記者:我記得在結尾處玉珍向山上跑的時候交響樂就已經開始奏響了,這時您怎麼會想到再進來一個童聲?
葉:因為他們這三個人其實很純潔,那麼童聲從音質上更當然能使人想到天國,想到純潔的愛情。這組童聲大概是九個孩子唱的,我覺得這樣效果好。
記者:您以前也説過對片尾的音樂一定要特別重視的,您這樣處理片尾的這段音樂是出於什麼樣的考慮?
葉:一種情緒上的概括,我要在音樂上完成心靈的撞擊。比如説電影裏包含有恨和愛,但電影的故事並不見得能表現的出來,因為一個演員即使眼神再痛苦他也是一張臉而已,可是音樂如果能掀起更大的感情風暴就能幫你很多忙。那麼我覺得最後那些傷感、那些感慨的東西它電影畫面沒法表現出來,只有我音樂來表達。
記:目前可能像這部影片這種表達愛的方式已經很少見了,您在看這部片子的時候有沒有覺得更希望給這樣的電影寫配樂?
葉:那要看這部電影怎麼表達了,如果一部電影表達的特別直接也特別痛快,電影拍的特別好,我也肯定願意為它作曲。這個電影表達的比較含蓄而且恰如其分,那我覺的這個也是非常優秀的,所以才會為這部電影寫配樂。我覺得一部電影不在於它用什麼方式表達,不管這種方式是直接,比較前衛還是相當傳統,而在於它反映的是不是這種東西的實質,反映的東西是不是高尚,是不是能讓你引起崇高的情感,是不是能給人以精神上更高的精神上的追求或者啟迪這樣的東西,這恐怕是最重要的。
對於影片的思考與分析
記:您剛才也説的,等於這影片中間是有些思考性的,您覺得他思考的是些什麼樣的問題?
葉:這個電影所講述的故事雖然是比較個別的現象,但是它或多或少的折射了一些社會發展脈絡。另外它表現了當代農村年輕人的思想狀況,他們也不是説兩眼只看到黃土,像陶紅演的那個角色她不甘於在鄉村裏呆著,她願意跟外面的人好,恐怕有這方面的精神追求在裏面,這是無可指責的。那麼這部影片把這個社會發展的那種思想狀況以及社會狀況表現出來了,我覺得是還是有一定意義的。那麼他們三個人在表達愛情時,我覺得也是非常含蓄、不可言狀的,這恰如其分的表現這個年齡層當地人的生活狀況。所以我覺得這個電影可以作為我們國家電影很重要的一個電影留下來。
記者:這個電影當時在日本的時候也是反響特別大,您覺得這個打動他們的主要是什麼東西?
葉:打動他們主要有這樣幾個方面:第一個是人之間的親情感情;第二個恐怕是中國這種獨特的風光那種地貌;第三個應該是中國獨特的這種生活方式,我想日本不會有這種生活方式。他們有他們自己的;第四是因為這是我們中國這一帶電影人自己拍出來的東西,包括音樂在內,他們肯定沒想到我們是這麼表現我們自己的生活的。我真的很希望這個電影能讓更多的人能看到,因為它真的很不錯!
後記:
採訪結束了,除再一次感受到葉小剛老師對音樂那份與生俱來的天賦外,還驚訝小剛老師對這部電影琢磨的如此透徹、驚嘆他對藝術的超凡領悟!
小剛老師説他過兩天又要去江西體驗生活了,他説只要有機會就一定會隨劇組感受拍攝場景的一草一木,就像他在廣西感受《天上的戀人》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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