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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這三個月,對郭德綱的報道和採訪都越來越多,這位“非著名相聲演員”因為對傳統相聲的執著和堅守,得到了人們的關注和喜愛,也讓人們重新看到了相聲藝術的希望和前景。在對2005年的文藝盤點中,《藝術人生》也將郭德綱請到了《溫暖2005》的現場。讓觀眾朋友一同分享他和相聲的故事。
郭德綱:劇場演出是我的根
1995年,郭德綱第三次進北京,住大柵欄,最苦的時候身無分文,但他從來沒有放棄和絕望過,他説:“我來的時候就很有自信,我打天津出來到北京發展之前仔細考慮過這些事,其實我在天津娶妻生子過日子可能也會挺幸福,雖沒有大富大貴但也能很好地過一輩子,可有一天我真老了,我抱著孫子看電視,一指裏面那演員,説‘你看見了嗎,當初你爺爺要去北京比他要強。’孫子就得説‘你早幹嗎去了’。是不是?所以説想來想去還得來一趟,當初有一句很難聽的話,是條好狗也得上北京叫喚叫喚去。那會兒特別興這個,全國各地的唱歌的、唱戲的、演電影的、説相聲的、打板的、賣藝的、耍猴的、耍狗熊的都得到北京來發展,於是就趁著這股風來了,來之前我也想了我都能幹嗎,我會説相聲我會説評書,我會説單口相聲,我會唱大鼓,我會唱戲,我能勾上臉,勒上頭圈、穿靴子,直五直令的像評劇梆子可以唱個幾十齣,走個場面翻個跟頭咱也會來。會這幾樣我估計到那還死不了,所以到北京之後冷靜想了想怎麼活,這幾樣倒是都用上了。”
“最初的時候,我曾經給一個人説過相聲。場子裏二三百座位就一個人。現在説很有意思的一件事,在當時是很辛酸的。我那會兒在後臺定了一規矩,只要有人看,咱們就得説,能多留下一個觀眾就儘量留下一個,結果那天演出就真來了一個人,前後臺都問我怎麼樣咱演不演,我説那就演吧,臺底下坐一個人,開場的是我們一個老先生邢文朝先生,説單口,臺上一個人台下一個人,説了一半台下這位手機還響了,臺上就停下來看著他,他也不好意思,連説對不起。並且跟對方説‘我聽相聲一會兒再説’,他挂了。一直到我上場,我就説你是一個很了不起的人,你太有錢了,你今天包場。但是不是我嚇唬你,你要好好聽,你要上廁所必須跟我打招呼知道嗎,而且今天動手打起來你跑不了,後臺好幾十人呢,現在這一説大家都樂了,這當時很尷尬的一件事情。”
就是從一個聽眾説起,郭德綱的相聲走到了今天,現在,很多的“綱絲”都會為了聽郭德綱的相聲提前幾個月就開始訂票。更有朋友建議他走進大劇場,走進電視。而對於此,郭德綱自有自己的認識:“我並不排斥其他形式的演出,但劇場演出是我的根,甭管是廣德樓還是天橋,咱們哥兒幾個還會坐那兒聊,永遠不會改變,因為那是我的根,我是永遠不會放棄的。”攝影:李少林
白岩松:接下來咱要説説相聲,現在好多人一提相聲就搖頭,覺得有點變味了,但是接下來這個人讓相聲火了, 讓我們隆重地請出非著名相聲演員郭德綱。
德綱,我看了一下您的簡歷,我看你比我歲數小所以我叫你德綱了。
郭德綱:應該的。
白岩松:著名相聲演員。
郭德綱:沒有,一直就是非著名,現在也是。
白岩松:2005年如果要進百度或者進什麼搜索網的話,關於朱德綱的文章太多了,你現在的採訪排得過來嗎。
郭德綱:也有人前兩天跟我説,説你現在紅了,我説是嘛,也沒人通知一聲。可能沒有,我自己覺著還是原來那説相聲的郭德綱。
白岩松:就最近這三個月以來這採訪的電話接的是太多了吧。
郭德綱:一個月可能有一百多家媒體吧。
白岩松:但是看2005年你火了,我就想到更多的是1995年,人説三進山成,你是三進北京,95年是第三回進北京,住大柵欄,最苦的時候有多苦,兜剩下錢最少的時候有多少錢。
郭德綱:就沒剩錢,太苦了,這都過去你怎麼知道這些。
白岩松:什麼樣當時?
郭德綱:當初到北京來是想急功近利,實話實説。昨天有一媒體跟我聊天,説你怎麼想到拯救相聲,我説你別這麼鬧,我説沒有這麼偉大跟高尚,當初來的時候很簡單,我要成為一個大腕,我成一個很了不起的説相聲的,一場能掙很多錢。當時是這麼想的,但是來了之後才知道這個不現實,四處碰壁,早先很多朋友很多關係用不上,人家憑什麼要幫你,那會兒知道了人情冷暖世態炎涼,還得依靠自己,所以説真正冷靜下來才發現人活在這世上挺難,那會兒根本就談不上我是一大腕怎麼怎麼樣,就想我得活下來,這是最主要的。所以説難是肯定難,經歷的事情也太多了,來是想説相聲來的,想成為一個名家笑星,但是現實告訴你不可能,這是不可能的,冷靜下來了我不能回去,開弓沒有回頭劍,我到北京是來發展來的,這麼回去無顏見江東父老,跟家裏沒法交代。
白岩松:絕望過沒有?就覺得這條路真就走不通了。
郭德綱:那倒沒有。我來的時候我就很有自信,我打天津出來到北京發展之前我仔細考慮過這些事,我幹嘛去。我不去我在天津娶妻生子過日子可能也會挺幸福吧,沒有大富大貴但是也能很好地過一輩子,但有一天我真八十了老了,我抱著孫子看電視,我一指裏面那演員,你看見了嗎,當初你爺爺要去北京比他要強,孫子就得説你早幹嗎去了。是不是?所以想來想去還是來一趟吧,當初有一句很難聽的話,是條好狗也得上北京叫喚叫喚去。那會兒特別興這個,全國各地的唱歌的、唱戲的、演電影的、説相聲的、打板的、賣藝的、耍猴的、耍狗熊的都想到北京來發展,於是就趁著這股風來了,來之前我也想了我都能幹嗎,我會説相聲我會説評書,我會説單口相聲,我會唱大鼓,我會唱戲,我説唱戲還不是説清唱,我能勾上臉,勒上頭圈、穿靴子像評劇梆子可以唱個幾十齣,走個場面翻個跟頭咱也會來。會這幾樣我估計到那還死不了,到北京之後冷靜住了想想怎麼活吧,這幾樣倒是都用上了。
白岩松:換糧食了。
郭德綱:換糧食了,都換飯了。
白岩松:後來就開始弄“德雲社”,開始也沒那麼大影響,你最少的時候在場子裏給多少個人説過相聲。
郭德綱:一個人。
白岩松:場子裏就一個人。多少座位。
郭德綱:三百,二三百座。
白岩松:那相聲怎麼説,要單口吧還算平等一對一,這兩個人説相聲觀眾才一個。
郭德綱:這個很可樂,現在説是很有意思的一件事,在當時是很辛酸的一件事。我那會兒在後臺定了一規矩,只要有人看,咱們就得説,能多留下一個觀眾就儘量留下一個,結果那天演出就真來了一個人,前後臺都問我怎麼樣咱演不演,我説那就演吧,臺底下坐一個人,開場的是我們一個老先生邢文朝先生,説單口,臺上一個人台下一個人,説了一半台下這位手機還響了,臺上就停下來看著他,他也不好意思,“對不起對不起,我聽相聲一會兒再説。”。就這樣一直到我上場,我説你真是一個很了不起的人,你太有錢了,你今天包場。
但我不是嚇唬你,你要好好聽,你要上廁所必須跟我打招呼知道嗎,而且今天動手打起來你跑不了,後臺好幾十人呢,現在這一説大家都樂了,當時很尷尬的一件事情,這麼多年過去了,我一直在找這個觀眾,當時是在大柵欄的廣德樓,我估計他不是北京人,很可能是一個路過這兒的,不知哪的遊客是進來坐這歇會兒,喝口水吧。
張越:就被你給扣住了。
郭德綱:如果你有機會能看見這個節目,我希望你找我一趟,你是我那會兒十年艱苦歲月的一個見證人,找著我我給您一個永久性的紀念卡片,你可以終生到德雲社裏看演出,我很希望他能出現。
白岩松:後面火了,很多事我都放下就不表了。
郭德綱:好。
白岩松: 2005年對1995年第三次進北京的郭德綱來説十年磨一劍他成了,但大家關心又來了,人家成了是因為人寂寞地守著天橋那塊地,就把這相聲又走回民間,真火了,可是現在你一真火了,就怕你四處的事一多了慢慢這相聲又吹了。
郭德綱:有人問過這個。這些日子媒體特別多,好多媒體問我,你看最近很多媒體扎堆採訪你,你有什麼想法,我説你們問我,我有什麼想法,你們採訪我呢。有人説了現如今您怎麼怎麼樣了,您會不會飄飄然,我説這個大夥兒應該放心,我這人最大特點耳朵根子硬。我要認準説這道沒錯的話,我不會受旁人左右,有人誇我你就是藝術大師,你就是相聲表演藝術家,中國相聲就靠你拯救了。
郭德綱:我哈哈大笑我説您這開玩笑了,我不夠這個資格,一個行業有一位藝術大師,一百年出一位大師了不得了,兩三位藝術家那就算高産的了,而且藝術家不是説是自己封的或者主持人封的,我就是一個普通的相聲演員,就是一個説相聲的,沒有比別人高到哪去,你這麼誇我,我沒那麼大能力,指著我拯救相聲這開玩笑了,這是全體相聲界同仁的事,大夥兒一塊努力團結才能做到。對我來説莫説振興相聲,振動我都不敢説,我所謂振動也就是咱們的手機調成振動擱在那,嗡嗡我就這麼大勁,這就是我,所以我沒什麼高尚和偉大。也有人罵我,罵的比誇的這還狠,你一分錢不值,你就是一個什麼相聲敗類,你就是什麼,説得挺難聽吧,我也知道他也不是説的是我,是吧,對我來説我了解自己,我知道自己的分量,我就是一個愛相聲又會説相聲的普通相聲演員,我拿相聲當我的命,我沒指著它發家,沒指著它吃飯。所以我説,現在如今有這麼多媒體採訪,其實對我來説耽誤事,這一天得拿出好多工夫跟他們去聊天,一來來一幫都問,你怎麼怎麼著了,還有人説你看他説的都一樣,那廢話,你們問的都一樣,有一個問我餃子或餡我就單不一樣了。我很擔心,要是真有一天沒有工夫弄相聲這是讓我後悔的事。
白岩松:我問我這兒的最後一個問題了。
郭德綱:您説。
白岩松:一定火了之後就會有火了的待遇,採訪是一個,我加引號了,接著可能還得上電視,我看消息上了北京臺的春晚了,接著還要上等等很多,相對來説自由度也比較大的德雲社和天橋的演出來説,你的底線是什麼?
郭德綱:沒有什麼底線,首先劇場演出是我的根,二我今天就小劇場,甭管是廣德樓還是天橋包廂,賣五十元一張,有永遠不會改變,人提過越説這個來越火了,你是不是也可以到大劇場,我説這個不排斥,我有可能下午就保利,明早起上來就是長安。
後半夜就天橋劇場,這都背不住的事。
白岩松:但是晚上七點來鐘我都在這兒。
郭德綱:對,説這個保利咱們那八百九百賣一千四也幹得出來。這説您有錢您開著大奔捧我來,歡迎,咱保利那見,看完了,晚上七點天橋那二十塊錢一張咱們哥幾個還坐這兒聊,那是我的根我是永遠不會放棄的,永遠不會的。
白岩松:但是假如,假如溫暖讓您來段溫暖的相聲,警察讓您來段警察的相聲,教師節得説教師等等。你這時候的底線又是什麼?
郭德綱:這東西是這樣,首先你讓我説的是什麼,讓我説的是相聲這就好辦,好多人問我郭德綱説了他不上電視説相聲,他很排斥什麼相聲電視,其實這個也不準確,我從來沒有反對過電視上播相聲,因為什麼呢,咱們舉個例子來説,好多我們出去演出去,這個地可能什麼都沒見過吧,但是他知道這個演員是誰,這個是誰我們在電視看過他,電視總歸作為一種能夠普及的東西對相聲有好處,可電視不是萬能的,咱們下午四點餓了還沒做飯呢,出去咱們找一什麼地買一漢堡吃,快餐它是有他的用處的是不是,那麼你進了肯德基你非要一佛跳墻那是你的不對。真正能夠讓相聲伸開腰,把它的滋味説出來還得在劇場裏邊。那麼電視上更多人知道了相聲,劇場裏邊相聲伸開腰我覺得本身它並不矛盾,至於您説的什麼植樹造林就是好了,什麼歌頌一下白岩松同志怎麼怎麼樣了是吧,這種相聲也不是不能説,説完了之後如果説觀眾看完這還可以。這段相聲還不錯,那就可以説,那看完之後連您帶我都擱一塊卷了,咱就別幹這事了,您説是不是,您這太熱鬧了。
張越:那最後我問個問題,餃子餡怎麼和。
白岩松:餃子餡到底怎麼和。
郭德綱:這事是這樣的,你得買一盆再買肉,現在《藝術人生》都改了烹飪節目了是嗎。
張越:開個玩笑,我看到那個好多關於您演出消息的時候我當時也特別吃驚,因為呢,現如今大家都説這個相聲實在是不火,非常非常的涼,但是呢,我們一邊看到很多非常有名的相聲演員已經都快改行了,同時我們看到一個完全以前知道的一個不出名的相聲演員,他的相聲專場能弄到一票難求,得在網上定票然後得高價倒票,為什麼呀?你想過嗎?為什麼是你火了?
郭德綱:咱不提別人咱就舉個例子來説,咱們中國的這個相聲它是很博大精深的,從清朝末年開始有,多少代的藝人他全家都指著相聲活下來的,短的不敢説,百十來年他養活了很多相聲演員,説明這個東西有生命力,他能讓人吃飯甚至養活糊口日子過得很好,但是這東西跟觀眾之間是互動的,你給了觀眾什麼觀眾給你什麼,咱們到飯店點菜,打開來菜譜七百多道菜,我來一這個,沒有,不會,我來一這個,這這不會,你會什麼,我就會一拍黃瓜,你點什麼我也是拍黃瓜,你什麼時候來我也是拍黃瓜,觀眾就吃膩了,人家走頭走了廚子在罵街,你看他不支持我們這個烹飪文化,那就不對了,應該是自己好好地琢磨一下,作為演員原來説你給了觀眾什麼,觀眾給你的回報就是你評定的分數,我們到今天也是如此,我們整個演出我們統計過,我們演了六百多檔節目,這些節目幾乎重復率很低。今天演了節目你下次再看大約可能倆月之後了,觀眾總有新鮮東西當然就愛看了,關鍵一點就是你不要低估了觀眾的智慧,我在後臺教育演員,我説你們千千萬萬可不要小看觀眾,藏龍臥虎滴溜出來一個來就比你強,你瞧不起他他就給你來個樣看看,所以記住了做演員的要尊重觀眾,這是最主要的。
白岩松:我再加一個生活問題吧。
郭德綱:您説。
白岩松:北京數南城發展得不快,我專門去了一趟天橋劇場,我就感覺像鶴立雞群,周圍的建築跟它還是有點區別的,相當多的收入不高的人住在那附近,我發現郭德綱一進北京就在南城晃悠來著,開始在大柵欄,説相聲在天橋,自己的住家在西紅門,那可是郊區的正南面。什麼時候打算日子改善一下,奔北面和東面發展發展。
郭德綱:太堵,這邊道順。
張越:相聲可能真的就應該有這麼一個民間的土壤,它才能回歸真正的相聲。我跑去天津聽相聲,就去什麼燕樂茶社什麼的,然後你看到的那種感覺跟你平時在電視臺裏演播室,大劇場裏面相聲的味道完全不一樣,相聲可能就應該在那種接著地氣的地方才會有生命力。
郭德綱:對,這個就跟咱們種花似的,花盆也能種花,你找一飯盒擱點土也能種花,咱弄一罐頭瓶也能種花,按説哪個合適還是得花盆裏面。
白岩松:所以我説你一直在南半拉晃悠,就是那些普普通通掙錢不多的老百姓,最初相當多的聽眾是他們。
郭德綱:對。我的節目裏所表現更多的也是普通的老百姓。現在一系列什麼《我這一輩子》《我要幸福》這幾個活都是説的小人物的憧憬,小人物的豪情,小人物的悲歡離合,本身我就是一小人物,就一普通人,我接觸的也都這樣的,我也沒怎麼接觸過説非洲哪一國家娘娘,哪的酋長是吧,這個高級人物咱們也沒見過,我理解老百姓的生活,我也知道相聲更多的是面向的是老百姓,它不是廟堂文化,就是草根文化,他不接地氣那是必死無疑的。
白岩松:非常感謝。(摘自《藝術人生》溫暖2005)攝影:李少林
責編:曉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