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南虎在非洲還好嗎

央視國際 2004年10月26日 11:02

　　編導：李品華 主持人：荊慕瑤

　　嘉賓：陸軍 國家林業局野生動植物研發中心副研究員

　　華南虎野化放歸國際合作項目中方負責人

　　播出時間：10月23日23：30首播，次日12：35，18：40重播

　　導語：

　　華南虎被認為是世界上最瀕危的十大物種之一，是中國獨有的虎種，因此也有人把它稱為中國虎。現在世界上野生華南虎的數量據估計只有二三十隻，比大熊貓的數量還要少得多。為了能夠更好地保護華南虎，中國現在實施了在南非的野化訓練項目。再過幾天，將會有第二批三隻小老虎飛到南非接受野化訓練，而在此之前，已經有兩隻華南虎分別叫“希望”和“國泰”的到南非“留學”。

　　這些華南虎在南非會受到什麼樣的訓練呢？中國的老虎為什麼一定要送到南非去訓練呢？還有，野化訓練對保護這些世界上最稀少、最珍貴的動物會起到什麼樣的作用呢？

　　我們今天要專訪的是國家林業局野生動植物研發中心副研究員陸軍，他是華南虎野化放歸國際合作項目的中方負責人，他從事野生動物保護工作已經有20年了。

　　訪談：

　　主持人：現在三隻小老虎整裝待發，馬上就要出國留學到南非去，這些小老虎健康嗎現在？

　　陸軍：目前健康狀況良好。

　　主持人：是什麼樣的，你見過它們？

　　陸軍：我就是來的時候，見了一眼，因為它現在在進行隔離檢疫，根據國家規定，是不允許外人去看的，我們也沒有機會去看它。在上海動物園的時候，我們見過。

　　主持人：它們現在有多大？

　　陸軍：身長大概是在一米左右。

　　主持人：一米？已經很大了？

　　陸軍：一米大概就這麼大，就是從頭到尾根，還沒有加上尾巴。

　　主持人：加上尾巴就一米多了？

　　陸軍：對。體重大概是35公斤左右，因為這個虎已經有半歲了。

　　主持人：它們出去留學要不要帶護照？

　　陸軍：它那個CITES（《瀕危野生動植物種國際貿易公約》）准許出口證明書，實際上就是相當於它們的護照，而且南非方面要求，在每只虎的身上都要移植一種芯片。

　　主持人：在身上？

　　陸軍：對，一種很小很小的一種裝置。

　　主持人：皮下植入？

　　陸軍：在皮下植入，它有一種數碼，這個數碼將終身地跟隨著這個老虎。它是一個固定的（數碼），就像身份證似的。

　　主持人：那有什麼用呢？

　　陸軍：它將來可以分別出個體，就是我們現在出去的，就是指的這個個體，那麼它回來的時候，我們要看看還是不是它。

　　主持人：那這個芯片有沒有其他的作用，比如説它到什麼地方，你馬上就可以知道，發射一種信息？

　　陸軍：目前可能還沒有達到這個程度。

　　主持人：只是起到一個識別身份的作用？

　　陸軍：對，只是一個識別身份的作用。

　　主持人：這三個小老虎，到了南非之後，它們會在那待多久呢？

　　陸軍：根據我們這項目的安排它要一直待到2008年。

　　主持人：2004年到2008年？

　　陸軍：對，2008年以後就陸軍續地開始回國了。

　　主持人：我感覺這個小老虎到南非留學，待那麼長的時間，它們要學什麼東西？

　　陸軍：它主要就是學習它在野外捕獵的技能和獨立生存的一些技能。主要是這方面。

　　主持人：它們現在不會？

　　陸軍：它們不會，因為這些虎都是人工飼養長大的，而且它們的父母也不會，目前動物園裏所有的華南虎，完全野生的已經沒有了，基本上都是從上世紀五十年代的6隻華南虎，所産生的後代。

　　主持人：近親繁殖？

　　陸軍：基本上可以這樣（説）。那麼它現在已經是第五代或第六代了，就是全是在人工飼養的條件下成長起來的，所以它們根本不知道，在野外應該如何生存。

　　主持人：就像我們家裏養的寵物，如果説把家裏養的貓，狗，扔出去的話，扔到野外，它們就不會自己捕食，也不會自己生存？

　　陸軍：可以這麼説，首先它們都不知道，哪些是它的食物，哪些不是它的食物。

　　主持人：什麼能吃什麼不能吃不知道？

　　陸軍：它不知道，因為在動物園都是飼養員每天定時定量地去喂，喂的飼料就是每天每天都是一樣的，除了這些飼養員給它提供的肉之外，它好像不知道其他的東西也是可以吃的。所以有時候即便是你給它一些活的一些雞兔的話，它可能最多是把它當成它的一個玩具，而並不會去吃它，所以這個需要去訓練。

　　主持人：那它們在動物園裏邊，只有幾十平方米的一個小小的面積，如果説把它們送到非洲去，有幾百平方公里的一個土地，供它們來生活，它們會跑嗎？

　　陸軍：剛開始的時候，這兩隻虎到了南非之後呢。

　　主持人：您現在説的是上一次送過去的兩隻虎？

　　陸軍：上次去的，“國泰”和“希望”，它們剛到南非的時候，它甚至都不敢走土地。

　　主持人：動物園都是水泥地。

　　陸軍：對，都是水泥地。

　　主持人：沒見過土地，聽起來真的是很可悲。

　　陸軍：這個確實是，現實就是這樣，最開始的時候，它那個場地當中，只有一塊大概三平方米的水泥地，其他地方是土地，那麼這兩隻虎呢，都擠著站在那個地方，它都不敢往下走，最後沒辦法，飼養員就把它平時的一個玩具，一個球，扔到外頭去，這樣來逗著它，它才跳出那塊水泥地，開始走到土地上了，那麼上去之後它就覺得非常地新鮮，然後就開始在裏邊使勁地跑。

　　主持人：發現沒危險了這個土地上？

　　陸軍：對，就是它要有一個過程，環境發生變化之後，它總有一個適應的過程，這個有的時間長，有的時間短，但是它一旦適應了那種開放的環境之後呢，它的整個的一個精神面貌和身體狀況，都會有所改變。

　　主持人：它們吃什麼呢，那就不可能像原來在動物園一樣，放一個食物在那？

　　陸軍：最開始的時候，我們還是有一部分是投喂的飼料，因為它要逐步逐步地去適應，最開始也是還是用它們原來的習慣吃的這些，牛肉去喂它。但是可能進食的時間就變成沒有規律了。他首先要打破定時定點進食的這個習慣。

　　主持人：野外是逮著什麼吃什麼，逮不著就餓一頓？

　　陸軍：對，所以就通過這個慢慢地來過渡，然後同時增加一些活的這些禽類，或者是一些小型的哺乳動物，然後訓練它捕獵的技能。

　　主持人：還是我們人把這個禽或者把雞，把兔子扔進去，讓它們來捕殺？

　　陸軍：對。

　　主持人：它們會自己吃嗎，你提到只是把這些動物像玩具一樣給弄死了，但是它不吃？

　　陸軍：最開始的時候是這樣，但是它們（“國泰”和“希望”）現在已經可以把它當作食物來對待了，我們在今年的7月份考察之後，從南非傳回來的這些信息，就顯示這些虎已經開始能夠自己捕獵那種小型的羚羊，而且就把它當作食物給吃掉了。

　　主持人：這次又送過去這三隻小老虎，它們要走的道路，跟這兩隻小虎是一樣的嗎？

　　陸軍：基本方式是一樣的，然後訓練的方法和過程也應該是一樣的。

　　主持人：我看到一種説法，説希望這些小老虎在三到五代之內，能夠具備自己在野外生存和繁殖的能力，在一個什麼樣的情況下，你們會認為老虎已經具備了這種能力？

　　陸軍：我們從來沒這麼説過，因為我們不知道，它要經歷多長時間，因為這一個嘗試。

　　主持人：不一定是三到五代，也許更長？

　　陸軍：對，也許更長的時間，但我們希望的就是它能夠首先是獨立地生存下去，就是它能夠學會捕獵的技能。它知道哪些是它的獵物，哪些應該去捕食。它如果掌握了這個技能，能夠自己在野外存活下來的話，那麼才有可能提到以後的事情。沒有一個明確的指標，非要它達到什麼什麼樣的程度，只要它能夠在野外生存下來，這就是我們的最初的目的。

　　主持人：那我們就先以去年送到非洲的“國泰”跟“希望”，以它們來舉例説，現在它們倆已經達到這個目標了嗎？

　　陸軍：沒有。

　　主持人：它們已經會自己捕羚羊了？

　　陸軍：但是它只是捕獵一種（動物），那麼在野外有很多很多種動物，而且它現在能夠捕殺的只是一些小型的個體，就是説羚羊中的幼體，小羚羊，那麼真正那些對它具有威脅的草食動物，我們並沒有給它。

　　主持人：具有威脅的草食動物，誰能威脅老虎呢？

　　陸軍：在自然狀態下，基本上老虎的獵物，都有可能對它造成傷害，比如説像野豬，像一些鹿，那麼它們的角，它們的獠牙都是非常鋒利的武器，那麼如果老虎不當心的話，就有可能被這些獵物所傷害。所以我們現在只是一些對老虎沒有，還不構成威脅的這種小型的這種有蹄類，我們把它作為訓練老虎野外捕獵的這種對象，那麼將來逐步地一步一步地過渡成比較大型的羚羊，或者説是更有攻擊性的羚羊，是這樣，必須讓它既知道哪些是它的獵物，如何捕食，又應該學會如何保護自己，不被這些獵物所傷害。

　　主持人：野化訓練對於拯救這些中國虎，對於拯救它們的命運會起到什麼樣的作用？

　　陸軍：作為老虎來講，它是一個，我們常説是森林之王，它活動範圍很大，那麼長期在一個小範圍內，它的體況和體質肯定會受到影響，而且在動物園的飼養狀態下，也會有一些不確定的因素，因為畢竟跟人的這種接觸非常地近，那麼有一些不可知的一些特殊的疾病等等這些都是很難進行預料的。那麼如果長期在動物園內飼養下去的話，它的前景是很不樂觀的。基於這種情況，我們就想實施一個華南虎的野化放歸項目，那麼從動物園中，人工繁育的個體中，挑選一部分，進行這種野化訓練，如果它們具備了野外生存的能力，我們在它原來的分佈區，劃定一定的區域，開展系列恢復，就把它的環境恢復成適合華南虎棲息的狀態，同時把它的獵物的種群，食物鏈也給它建立起來，然後把這些具備野外生存能力的華南虎放到這個區域當中，那麼讓它在這裡自我生存和繁衍，如果能在這種狀態下建立一個野外種群的話，那麼它就可以對我們現在人工飼養的種群進行一個補充，這樣就對我們保護華南虎又開闢了一個新的途徑。

　　主持人：的確像您説的，進行野化訓練是拯救華南虎讓它們生存下去的一個非常好的一個途徑，但有人就會問，同意野化它們，訓練它們，但是可以放在國內進行，為什麼要千里迢迢送到南非去留學呢？

　　陸軍：這個問題是我們這個項目實施以來聽到最多的一個問題，開展華南虎的野化訓練，需要很多的條件，首先要有足夠的場地，另外要有野化訓練的一些技術，同時還要有足夠供老虎開展捕獵訓練的這些野生動物，最初的時候，我們也是想自己來嘗試一下這種野化的這個項目，那麼我們就在上世紀九十年代末期，福建的龍岩，就成立了一個華南虎野化基地，它也建了這麼一個基地。

　　主持人：那個基地不好嗎？

　　陸軍：那個基地成立這麼多年以來，由於種種原因，現在成效並沒有達到預期的目標。

　　主持人：是哪有問題呢？

　　陸軍：一個是場地，它的場地沒有那麼大。另外就是它沒有足夠的供老虎進行捕獵的野生動物。那麼在這種前提之下，我們就是想借鑒一下非洲的經驗，因為非洲雖然沒有老虎分佈，它有野化其它貓科動物經驗，比如説像豹，獵豹，獅子等等，那麼這些經驗往往是可以相互進行補充和借鑒的。另外非洲它這個土地比較便宜，像我們的野化基地，它的面積有330平方公里，這麼大面積的一個野化基地，在國內目前的狀態下，是很難找到這麼大的一個範圍。同時它的野生動物的來源也比較多。這樣的話，供老虎來開展捕獵訓練的對象就會比較多。真正捕捉到野生的這些有蹄類的（動物）機會會多，它的野外技能的恢復就會比較好一點。從這兩個虎的情況來看，它目前的狀況，比國內動物園飼養的同窩的個體要好。

　　主持人：如果説在非洲，讓他們進行野化訓練是一個很好的選擇的話，那下一個問題就來了，就是它們在非洲待的時間長了，待了四年五年，它會不會適應非洲那種炎熱的氣候，回國反倒不適應了呢？

　　陸軍：那麼這裡可能就牽扯到一個再引入，或者再適應的問題了，這個呢，以前沒有人做過，對貓科動物沒有做過這方面的工作，但是其他的物種上，有過相似的情況，比如説我們中國的麋鹿，它原來也是我們國家所特有的物種。

　　主持人：四不像？

　　陸軍：對，四不像，後來在1900年前後，國內的麋鹿就已經絕滅了，那麼剩下的，就有一些在此之前流入到歐洲的一些個體，那麼它們基本上適應了歐洲的環境，也是在人工，就是一些貴族的莊園中飼養的，那麼這些麋鹿，在流失海外將近100年之後，又重新地引入到咱們國家，開展風土再馴化，那麼從它們的適應情況來看，沒有出現任何問題。就是説它可以很好地適應它原産地的這些氣候，還有一些棲息地這些條件，它可以很好地去適應。所以我們想，老虎也應該具備這種再適應的能力。而且目前我們這個項目，不是説所有的老虎都要拿到南非去進行野化訓練，我們只是想學習南非野化貓科動物的經驗和技術，一旦我們認為，我們已經掌握了這些技能的話，我們會同時在國內，也按照相似的方法，來進行開展華南虎的野化訓練的工作。

　　主持人：您剛才提到，我們要把這些小老虎送到非洲野化訓練，因為在中國沒有特別合適的，適合它們進行野化訓練的地方，但如果2008年也好，2007年也好，它們回到中國了，它們已經被野化訓練得很好了，但那時候依然在國內沒有適合它們生活的地方？

　　陸軍：我們這個項目是分成兩個部分，一部分是要開展華南虎的野化訓練，主要是為了恢復它的一些野外生存的技能。另一方面，我們就是要開展棲息地恢復，國內的尋找華南虎野外放歸實驗區的工作我們也已經按照計劃在一步一步地實施了。

　　主持人：可能有一些專家學者現在對你們整個的項目，就是拯救中國虎的項目還有一些爭議……

　　陸軍：我看到了一些他們的爭議，其中主要的一個就是説，華南虎在野外基本上已經很難發現它的實體了，就這個物種來言，又存在很嚴重的近親繁殖或親近退化的這種狀況，那麼它的前景有些專家已經估計得非常悲觀了，他們認為，再投入這麼大的精力來拯救這個物種，好像是沒有多少的實際意義，還不如把這些經費，集中到別的物種上去，但是我們並不這麼認為，我們認為第一華南虎是一個我們國家特有的一個亞種，即便是它處於這種瀕危的狀況，畢竟還有一線希望，我們還是希望能夠盡我們最大的努力去拯救這個物種。

　　主持人：我們也希望去拯救，但是有一些專家認為當務之急，不是把小老虎們送到非洲去留學，而是應該在國內給它們找一個非常好的棲息地，因為國內的人工繁殖，人工野化技術也已經比較成熟了？

　　陸軍：就像我剛才提到的這個，國內目前我們沒有野化大型貓科動物的技術。

　　主持人：沒有技術？

　　陸軍：沒有這方面的技術。

　　主持人：必須依靠非洲的技術？

　　陸軍：不是説依靠非洲的技術。我們要借鑒非洲的經驗和技術。

　　主持人：把他們的專家請來不行嗎？

　　陸軍：這也是一個方面，但是那樣的費用會相應來説更高一點。

　　主持人：更高？

　　陸軍：對。就是現在我們根據華南虎的所面臨的這個狀況，我們沒有時間去等待了。

　　主持人：沒有時間去爭論了？

　　陸軍：對，沒有時間非等專家拿出一個很完善的，各方面都認同的一個方法去實施，我們只能是在我們認定的這個不會對現有華南虎種群産生根本影響的這個前提之下，我們去尋找其他的一些方法。

　　→我來説兩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