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為廢電池狂(9月11日播出)
央視國際 2004年09月13日 15:37
編導:宋楠 主持人:荊慕瑤
嘉賓:環保狂人 王自新
播出時間:2004年9月11日23:30 CCTV-12《新聞夜話》首播
次日12:35重播
導語:
歡迎您收看我們的節目。如果一項事業已經讓你傾家蕩産了,你還會執著地去做它嗎,你也許不會,但是有一個叫王自新的人,卻努力做到了現在。自從和廢電池打上了交道以後,他的命運就緊緊和廢電池連在了一起,1999年,王自新押上全部家當,創辦了當時全國第一家廢電池處理廠,但是由於種種原因,工廠還沒有開始運轉就宣告下馬,他也為此傾家蕩産。但是失敗並沒有讓他放棄當初的選擇,反而是越幹越勇,他先後開設了廢電池回收熱線,舉辦了免費的廢電池巡迴展覽,而且為回收廢電池拒絕了穩定的工作,最近,他又和北京有用垃圾回收中心聯手,直接到各個單位和市民家裏回收廢電池,許多媒體都對王自新持續不斷的努力表示欽佩,但是又都認為他是一個失敗者,而大家對他最新的稱呼則是“環保狂人”,被叫做狂人的王自新,為什麼會對廢電池如此執著,他又能在環保的道路上走多遠呢,下面我們馬上就要對王自新進行專訪。
訪談:
記者:現在您被稱為“環保狂人”,你承認這個稱呼嗎?
王:應該這個稱呼,對我來説現在可能比較貼切。
記者:狂在哪?
王:是這樣,因為現在的話,大家都知道,廢電池現在有關部門不鼓勵回收,同時的話,在沒有一個有效的資金的支持,又沒有政策的扶持,又沒有各方面的相關的市場的情況下,我現在可以説,為廢電池傾家蕩産,還堅持在這個領域。
記者:我知道您99年開始和親戚一起,一共投資了700萬,開始做國內當時的第一個廢電池回收處理加工廠,但是當時由於各種原因,不但沒有上馬,而且很快就等於是失敗了?
王:對。
記者:當時是輸在哪?
王:當時的話,主要是因為我們進入這個領域,因為這個廢電池處理廠,可以説是全國首家,各方面對於他沒有可以借鑒的經驗,這是一個,再一個的話,因為我們當時設計是年處理量3000噸,你必須要保證每年2000噸的廢電池的回收量,這樣這個廠才可能運轉下來,但是咱們回收量的話,大概也就200噸左右。
記者:就是回收是最難的?
王:回收是最難的。關鍵是老百姓對廢電池的認識,他能不能參與到這中來,這是關鍵。
記者:那次失敗了,但是當時您是把全部身家,全部家當基本上都投進去了,從那之後,是不是你的生活就徹底改變了,傾家蕩産了,很多媒體就是報道?
王:對,因為最終的話,因為當時的話,我們幾個人投了大概將近700萬,其中我在回收,宣傳,包括各種層面,我自己直接投資在將近100萬左右,是我當時從事經營歷年的積累,可以説是傾家蕩産。所以導致我們當時車也賣了,然後工作的場所也搬到家裏來了,搞了很多工作,也是非常被動,由於資金的匱乏,這樣直接影響了我們的生活,包括家庭的生活,都受到很大的影響。
記者:現在你還繼續很執著于廢電池回收這件事情,你把廢電池的熱線都開在了你們家裏,這熱線對你的事業有什麼幫助嗎?
王:因為我們廠建廠過程中,就出現了一個問題,因為我當時負責回收宣傳,從分工上來説,很多消費者的話,包括各方面,對廢電池的認識不是很理解,而且我們也缺乏跟各界跟社會的一個溝通,所以説當時的話,是2001年6月份,我們設立了一個廢電池熱線,設立的話,當時是我們在豐臺一個展覽中心設在那,但是因為一下班之後就沒人接聽了,也是為了做這個工作,我們就把它放到家裏,可以保證24小時有人接聽。
記者:一天大概有多少個電話?
王:不一樣,因為現在比如説活動比較多的時候,可能就比較多,原來是《北京晚報》登了一篇文章,出完了之後,大概是那兩天到三天,三天大概是270多個電話,基本上我和我愛人是輪班,連吃飯各方面的時間都沒有。
記者:就是在熱線裏,跟大家宣傳,説你回收吧,把廢電池送到我這來?
王:因為熱線的話,主要解決幾個問題,大家都知道,對廢電池有了一定的認識,但是他不知道到哪去交,如何去交,交的不是很方便。所以我們就告訴他,您這個電池如何去交,比如説30公斤你可以交到哪,數量少你可以交到哪,解決這些問題,然後同時解決消費者對於廢電池認識上的一些問題,然後同時還有一些其他的,比如説有一些人想建廠,或者説有些其他的幫助,這些方面的。
記者:這兩條熱線設在你們家裏,而且為了接熱線,經常都不能出門去,聽説你為了這條熱線,還放棄了一份很不錯的工作,就是因為你不能出門?
王:對,當時的話,是一家雜誌社,準備讓我到社會關係部負責,試用期是3個月,每個月 是800塊錢工資,當時這800塊錢對我來説,可以解決很大的問題。但是前提條件必須要坐班,不能再去接這個熱線了。
記者:坐在單位裏,不能坐在家裏?
王:對,這樣的話,我的熱線,我畢竟還得有一天要接聽的,這樣的話,一個衝突的問題, 而且當時還提出來,你不能再幹廢電池,你必須要專職給我幹這個,可以這樣説,廢電池現在的話,成為我生命中的一部分了基本上,所以説我離不開它,所以説當時也沒辦法,也是忍痛割愛吧,所以説現在基本上有些人讓我去找工作各方面的,我基本上不願意去想,因為現在也不現實 。
記者:廢電池成為您生命中的一部分了,您也不願意去想工作,但是,現實就是沒有收入啊? 王:現在的話,我的工作就是廢電池。
記者:您剛才提到,為了廢電池回收這項事業,不但沒有一分錢收入,而且我們聽説,你還 要投入7萬塊錢,製作了一套電池知識的普及宣傳挂圖,送給北京一些社區,單位等等,到那些地方去展覽?
王:對。
記者:這些錢又是從哪來呢?
王:當時的話,我是獲得了國家科普技術專項資助,資助我3萬塊錢,然後我把當時自己僅 有的47000多塊錢,全都投進去了,做了這1萬多挂圖,全部向學校,社區,單位,免費贈送的。
記者:把最後的4萬多塊錢也投進去了,我們聽著像一個打水漂的一個買賣,依然是沒有一 分錢的進帳,為什麼呢,你是想提高大家的什麼認識呢?
王:因為廢電池作為現在廢電池的現狀來説,大家對廢電池,該不該收都是一個問題了,所 以對它的理念,從認識層面的一個問題,我們現在做這個挂圖的一個目的,讓大家真正了解廢電池,認識廢電池的危害性,然後從自身,自覺自願地從事到我們這個事業中來,這個是我們一個最終的目的,做這個挂圖的話,因為我不是説自己想掙多少多少錢,我是想促使這個産業鏈建起來,所以説這4萬多塊錢作為我來説,可能是打水漂,但是説,如果能使更多的人通過它,轉變自己對廢電池一種認識,我覺得可能收穫還是很大的。
記者:兩年前我們的節目曾經採訪過當時的一個新聞人物,河南的一個中年婦女,她叫做田 桂榮,她就是自己義務來回收廢電池,而且把自己的家都讓給了廢電池去住,自己在外面租房子,當時她引起了很大的轟動,媒體對她是非常肯定的。那你認為你自己跟她的區別在哪?
王:田桂榮女士包括其他有些志願者的話,在廢電池這方面做了很多工作,但是他們的工作 我覺得只是局限于一個環保志願者這樣一個層面上。
記者:你不是志願者嗎?
王:應該説我是把廢電池看成一個事業來做,因為我現在是從我最初進入廢電池,我是想建 立一個完整的宣傳回收處理産業,一個中國的一個産業鏈。
記者:那我能不能這麼説,她是為了環保的目的,您可能是為了商人賺錢的目的?
王:我認為也可以這麼説,但是我認為不是很確切,因為我不是為個人謀取更多的利益,而 是為社會來創造這個,通過這個産業建設,既解決廢電視問題,同時又創造很多的價值。
記者:我知道您做這麼多工作,其實目的就是像您講的,建立一個完善的廢電池的回收處理這樣一個體系盡可能多地回收廢電池,但是因為國家現在沒有很好的回收處理的技術,所以説,國家現在並不鼓勵,然後回收這種一次性的廢電池?
王:現在對,國家現在是,比如説對於低汞,無汞電池,是這麼一個理解吧,但是從我們的角度來説,我現在開發一套真空熱解,處理廢電池的新技術,正在各方面工作已經前期準備工作基本上就緒了,然後正在籌集資金,一旦到位的話,馬上建一個年處理量1000噸的廢電池處理廠 。
記者:但那個時候,你可能面臨的依然是你沒有足夠的廢電池讓你來處理,就像你上一次失敗一樣?
王:對,所以説目前的話,我們現在在北京使開展了這麼一個直通車的一個活動,就是到老百姓身邊去,到學校,社區,單位,使他覺得,我參與到。否則你光有宣傳,老百姓交的不方便,他肯定不會參與的。
記者:你收了很多的電池,這些電池現在都放在哪?
王:是這樣,因為北京從98年,由當時的環衛系統成立的一個北京有用垃圾回收中心,這是由現在的市政管委指定全市廢電池,由他們30公斤上門回收的,我們現在的廢電池,我們是跟他們有一個互補,就解決老百姓比如説有幾支,幾十支,交著不方便,但是我們集中起來,也是送到那,進行集中儲存。
記者:這也會引出來另外一個問題,就是你回收這些,能夠得到這些資源的錢,可能還比不 上你回收過程當中,進行生産所用的錢?
王:對,因為廢電池不同於別的領域,在這個過程中,它的回收成本高,運行成本比較高, 所以在這個過程當中,沒有什麼經濟利益,在國外,都是通過政策,或者是政策補貼,直接這樣,促使企業贏利,還能運轉起來。但是在中國來説的話,現在補貼是不可能出臺的。現在廢電池必須要從一個社會公益的角度,不可能完全從投資利潤的角度去考慮這個問題。
記者:所以沒有人投資給你?
王:所以説,基本上那些談了之後當時跟我們信誓旦旦的,最後都不投了。
記者:是呀,既然不會有人投資給你,那你這個廠子永遠建不起來的?
王:所以説我們現在開發了一套,準備建立廢電池的回收體系,比如説我們準備設立100個分中心,然後通過每個分中心設置4輛到5輛廢電池回收直通車,到老百姓身邊去,建立一個完整的廢電池回收體系,而這個體系過程中,我們會有一些銷售行為,比如説消費者交我們5支廢電池,他購我們一個新電池,環保電池,我們給他折一毛錢,然後總數累計交10支舊電池,買一支新電池,我們折兩毛錢,這樣消費者等於有一個利益的回報。
記者:你們也有利益,在這個過程當中?
王:對,可能比如説我銷售的量很大,可能廠家給我一點折返,拿這塊,然後這部分做資金 積累,然後用於我們的廢電池處理廠的建設。
記者:很漫長的一個過程?
王:應該説這個過程至少需要一年左右吧,這個過程。
記者:您被稱為“環保狂人”,而且看得出來,你對你做的這項事業非常的執著,而且很癡迷,現在你把跟廢電池的工作,電話熱線等等都安排在了你的家裏,而且你提到了,愛人還要幫你接電話,這麼多年,他們怎麼看你的工作?
王:應該説支持是肯定的,但是並不是很理解,比如説我父親,他就説,你這麼多年了,你看你表弟都掙了多少多少錢了,你這沒掙錢,結果都扔進去了,我愛人還説呢,你還不趕緊找份工作,現在我這樣的話,也是現在是比較困難的,而且也是有時候看著她回來,因為工作路程比較遠,工作也比較累,這樣的話,看到心裏邊比較著急。
記者:而且家裏也給你有壓力?
王:對,因為現在家裏的經過收入也確實是比較,生活也比較窘迫,現在就靠我愛人1000多塊錢的工資維持。
記者:全家人?
王:對,5口人,北京應該算低保戶吧,但是首先的話,因為目前來説,基本上維持日常生活,應該説維持一定標準是沒問題的。但是從長遠來説,我也挺為這個境況擔憂。
記者:你不想為他們做點什麼嗎?
王:從我來説,我也確實想為他們做點什麼,誰都希望自己的生活物質條件方面非常好,這 個我也希望,但是更多的話,我對電廢電池的關心,可能比對他們的關心可能還要多。
記者:您自己也認識到了?
王:對。
記者:您應該比我更知道,幹環保,就是幹回收廢電池這項事業,是一項非常非常艱難的事情,也堅持了有這麼多年了,有5年的時間,有沒有想到中間換一個,就是現在換一個穩定的,有收入的工作?
王:想過,確實想過。
記者:經常想?
王:不是説經常想,但是也是想過,包括當時的話,到報社找工作各方面的,因為家裏的這 種狀況,本身父母年歲也大了,身體也不是很好,比如説一旦有個病各方面的,因為我們是農村,也沒有醫保,各方面的保障,這樣的話,也不敢想象,一旦得了疾病什麼各方面的,這個家會是一個什麼狀況。
記者:現在的收入只能是維持日常生活?
王:只能是維持日常生活,一旦有個什麼,日常的出現什麼問題的話,那根本是不能維繫的,當時我也想找一個穩定的工作去做,但是,可以説,現在我日常的工作,可以這麼説,我都是在廢電池這方面,方方面面都是深入到廢電池,找別的工作。
記者:走火入魔了已經?
王:也很難。再一個,為了這個廢電池,我現在是把它看成一個事業,作為實現人生價值的這麼一個目標,所以説我也不想放棄它,而且我家人的話,應該説也還算比較理解至少説目前還沒有提過什麼大的抗議。
記者:很幸運他們能夠這麼支持你,我知道你對有一些媒體記者説,説你就像堂吉訶德,舉著長矛去衝刺,但是我們都知道,堂吉訶德現在已經是沉迷于幻想,不切實際,是這樣一些人的代名詞,可能現在,很多觀眾就會説,你就是那樣的人?
王:從現在很多理解,可能的話,應該説也可以這樣説,首先咱們得有一個目標,有目標咱們去奮鬥了,咱們堅持不懈地去奮鬥,我想總會能夠成功的。而且我的信條,我最敬佩的就是當時六十年代一個創業中鐵人王進喜的話,有條件要上,沒有條件創造條件也要上,而且我的性格可能就是我就覺得,人做事情,遇到困難,兩軍相遇,勇者勝,這是我的一個,可能做人的一個準則吧。
記者:到今天為止,依然相信這一點?
王:對,可能就是我的性格所決定的吧。
記者:現在最頭疼的是什麼事?
王:現在最頭疼的問題,一個就是觀念問題,因為現在老百姓對廢電池的認識,有很多不是 説很到位,同時,由於現在又是這麼一個社會上宣傳不鼓勵廢電池回收,很多原來做工作的這部分,開展回收的,現在也已經不做了,所以我們現在如果説再不做,那可能很多人,環保之心就要涼了。另一個問題還是擔心現在是資金問題,因為現在完全我們等於是可以説是苦練內功,通過我們的銷售,通過各方面的一些龐大的體系,去做這個,這樣的話,建廠就有一個時間週期的問題,我肯定資金到一定程度我才能去建廠,所以這樣的話,為什麼可能得一年呢,也可能稍微長一點,比如説一年半,但這個我認為應該説還是比較現實的,對我們説是比較現實的。因為我覺得我跟堂吉訶德最大的區別,就是,我是在綜合了國家的現狀,市場各方面的現實的前提下,然後提出了應該是一個比較切實可行的方案,去做這個事情。
記者:你現在認為,你的想法,你的做法,依然是非常現實的,可行的?
王:對,應該是可行的。
記者:那你會在回收處理廢電池這條道路上繼續堅持下去嗎?
王:這是肯定的。
記者:堅持到什麼時候?
王:應該説至少説看到中國的廢電池從根本上解決了,至少到那時候。
記者:這個時候你會看到這個時候嗎?
王:這個不好説。但是至少我會努力。
→我來説兩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