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雙腳走出“死亡之海”(8月1日首播)
央視國際 2004年08月02日 09:52
編導:李品華 主持人:荊慕瑤
嘉賓:塔克拉瑪幹沙漠徒步穿越者 宗同昌
播出時間:2004年8月1日23:30分cctv-12首播
8月2日12:35、18:40、23:30分重播
導語:
歡迎收看我們的節目。在一望無際的沙漠中,不騎駱駝,不借助任何交通工具,單憑雙腳行走73天,實際行程1500公里,最終沿著北緯39度線,成功橫穿塔克拉瑪幹沙漠,這在一個名叫宗同昌的人出現以前,還從來沒有人實現過。在今年1月23號到4月5號,中日聯合探險隊從新疆麥蓋提縣以東80公里的地方出發,以騎駱駝和徒步的方式,由西向東穿越塔克拉瑪幹沙漠,最終成功抵達了新疆若羌縣,這也是人類歷史上第一次沿著北緯39度線,成功穿越整個塔克拉瑪幹沙漠的腹地。
塔克拉瑪幹沙漠是我國最大的沙漠,也是世界上第二大流動沙漠。塔克拉瑪幹的意思,在維語當中就是“進得去,出不來”。西方探險家曾將其稱為“死亡之海”。
宗同昌是探險隊當中唯一一個全程步行的人,一路上他翻沙丘,過冰河,被毒蟲咬,遭遇沙漠風暴,親身體驗了許多傳奇的經歷。我們今天要專訪的就是宗同昌先生,他的身份其實是北京故宮博物院的專職攝影師,今年55歲。
訪談:
主持人:沿著北緯39度線,橫穿整個塔克拉瑪幹沙漠,是不是對這片“死亡之海”難度最大的一種穿越的辦法?
宗同昌:對,因為這個塔克拉瑪幹,東西向,從塔克拉瑪幹中心腹地穿越,就是人類歷史上第一次。因為它面積僅小于撒哈拉沙漠,可是它的沙丘的移動性和沙丘的高度是世界第一。因為它的沙丘最高可以超過300米,相對高度。所以這樣的話,給穿越和行走造成極大的障礙。
主持人:以前就是從來沒有人能夠成功地沿著39度線來穿越?
宗同昌:只有瑞典的斯文 赫定,他穿越的不到……
主持人:100年前。
宗同昌:100年前,穿越的不到三分之一,由於沒有計劃(好)用水,造成駱駝和人員的死亡,這樣的話,就宣佈失敗。3年以後,(英國人)斯坦因他又繼續這條路,結果進去3天以後,覺得沙丘的高度太高了,所以就向後轉。
主持人:知難而返了。
宗同昌:這樣的話,中間隔了100年還要多一點,沒有人,沒有任何探險隊再敢走這條路。
主持人:那在你們整個穿越過程當中,從西到東全程的直線距離是846公里,迂迴來走,就是你們實際走的要比這個多得多,走了1500公里,相當於,我們算了一下,從北京一直走到了長沙的這個距離,怎麼會差別這麼大呢?
宗同昌:因為塔克拉瑪幹沙丘的高度是世界第一的。它最高能高到超過300米,相對高度,一般也都在幾十米之內。
主持人:都是一座一座小山?
宗同昌:所以每天在不停地翻這些個沙丘。它這個背風面,這是小的背風面,有的背風面一兩百米高,所以它從正面不可能走上去,這樣的話,就等於你不停地翻高度,還要在不離開(北緯)39度情況下,還要迂迴南北的方向,再找合適的路線行走。所以這樣的話,就等於把直線距離延長了一兩倍,所以這樣的話,比將近900公里的直線距離,實際要延長一兩倍,所以這個還不是起伏很大的。不停地,到了上邊以後,可能又要繞很遠的路,才能又找到(北緯)39度線。
主持人:那在這個1500公里當中,每一步都是您用雙腳走出來的?
宗同昌:對,因為這次開始打出來的口號就叫“向人類極限挑戰”,因為確實這段路沒有人完整地走過。
主持人:您也沒有借助任何其它的任何的交通工具?
宗同昌:對。
主持人:您是隊裏邊唯一一個徒步走完全程的人,但是在剛剛走了四分之一的時候,你的腿就被沙漠裏邊一種毒蟲咬傷了,那時候您已經據説連站都站不起來了?
宗同昌:剛走到四分之一的時候,到了和田河的河邊吧,因為踩碎了冰,把膝蓋摔腫了,這樣的話,第二天早上疼得起都起不來,得活動很長時間。等於那樣跪著起來,只能拄著個棍子走,當走到三分之一的時候,就是克裏亞河的時候,當地有一種蟲子,實際新疆人都知道,叫草鱉子,它是寄生在駱駝或者羊的身上,是靠吸血來活著的。
主持人:類似于南方的螞蟥?
宗同昌:它的形狀像蜘蛛,所以它咬上你以後,就永遠不撒嘴了,所以這種情況下,應該用一個煙頭燙一下,把它拽出來,實際這我知道,後來它咬了以後,我發現把它拽下來,完了就等於它的頭折在肉裏。
主持人:在你的身體裏。
宗同昌:一個星期以後,就等於開始發作、紅腫,後來我等於正好拍了這樣一張照片,就是當時……
主持人:這是走沙漠的時候你的腿(的樣子)?
宗同昌:它咬的部位,這是小腿肚子,等於走路正好用力的地方。實際這個呢,還不是腫得最厲害的時候,後來就是這方面的藥沒有帶,後來就是用給駱駝消炎的一種獸藥,一種藥膏,沒有辦法,只能抹那個,吃一些消炎藥。後來日本隊長成田先生勸我打消炎針,後來我就想考驗考驗,過去歷史上走絲綢之路等等的,那會兒沒有針在怎麼樣。所以我就是一個是堅持。
主持人:可是現在有針了,你沒必要硬是這樣折磨自己?
宗同昌:因為他害怕等於引起淋巴發炎,因為這種蟲子可以有時候,發炎厲害以後,容易得敗血病。
主持人:危及生命的?
宗同昌:危及生命,後來可是這樣的話,還是克服一下,等於後來逐漸地好。可是走到終點還沒有完全好,所以可是下一段路程,等於是三分之二的路程,只能拄著棍子那樣走了。
主持人:實際上大部分的路程您都是拖著這條傷腿,一瘸一拐地走下來的?
宗同昌:對,那三分之二的路都是靠這樣走下來的。所以把一個三角架的單腿架,一個鋁的老拄著它,等於給拄壞了。
主持人:你的腿受傷了,你還要堅持地走,不騎駱駝,你不擔心別人因為要等你,而耽誤整個行程嗎?
宗同昌:這樣的話呢,因為我還要不能掉隊,不能掉隊呢,因為這樣的話,就是只能早出發,再一個就是還是,大家有時候中間吃一點東西,休息的時候,完了我不休息,利用這段時間走。當然這個還不能拖時間太長,拖時間太長等於大家怕在沙漠裏丟失,因為如果颳風的話,你找不到駱駝的腳印,因為它翻過一個沙包你就找不到了。到和田河邊的時候,因為我想超近路走,這樣和駝隊走的路線不太一樣,總覺得沿著河邊不會迷失道路的,可是,等我離開駝隊幾個小時以後,根本沒見到駝隊,沒見到駝隊呢,這樣的話,就是我就比較擔心了。後來就是實際上他們從另外一條路線走了。等於我還比較有野外生活經驗,等於我橫著去找腳印,橫著去找腳印呢,後來在一條小路上,沿著河邊的一條小路上,看到一個煙頭,後來我一聞煙頭呢,煙味還很濃。
主持人:新鮮的。
宗同昌:所以後來走著走著又看見駱駝的腳印,因為駱駝(腳印的)前邊有兩個跟趾甲一樣,其實它是行走的方向,這樣又確定了方向,後來又撿到了三個駱駝的糞(便),後來我把那糞蛋掰開一聞,也是新鮮的。裏邊還有沒有消化的玉米粒,等於我們給駱駝帶的飼料就是玉米,就證明這路線對,就此按著這條線,走到深夜,才找到營地。另外還一個呢,你要是天天走的話,腳容易走腫,所以這樣的話,你平常能夠穿的鞋,在這種情況下,就用不成了。
主持人:那您帶了一雙怎麼樣特殊的鞋?
宗同昌:這次就幸虧就帶了一雙,就是在路邊,15塊錢(買)的一雙黑棉鞋,實際等於這個基本上是靠這雙鞋走下來的。
主持人:無法想象15塊錢一雙鞋,您走完了1500公里的路程。
宗同昌:所以我覺得也幸虧感謝這雙鞋,它等於裏邊比較寬大,還能穿,可是到最後吧,這雙鞋呢,等於我還帶回來了,帶回來就是,後來我縫了幾次,縫了幾次,最後實在沒法縫了。
主持人:前後都已經裂口了?
宗同昌:後來呢,到最後它等於是鹽殼地,對人的行走造成非常大的困難,後來鞋底和鞋幫就分家了。就這樣的話呢,我等於拿繩子這樣捆著,就等於人堅持到了終點,讓這雙鞋也堅持到了終點。
主持人:您的精神很可嘉,但是我不明白,為什麼不能換一雙好一些的鞋呢?
宗同昌:好一些的鞋,你像日方(隊員),他有5年的時間準備,他這樣情況下,他都是帶的比較高筒的鞋,甚至他穿的襪子都是分腳趾頭的。這樣的話,沙子即使掉進一些,不至於把腳磨爛,實際最後穿這雙鞋呢,我等於腳都磨爛了,因為它隨時沙粒,你走不了幾米,沙子就已經快灌滿了,那也沒有辦法,後來就是他們給養的時候,後來給我帶進去兩次綠的球鞋,可是因為我的腳比較大,穿45碼的。在當地買不到那麼大的。就是他買的覺得是最大的,我還是穿不進去,所以最後還是靠這雙棉鞋。
一望無際的沙漠中,除了沙子還有什麼?
主持人:我們都很想知道,你們還看到什麼了?
塔克拉瑪幹沙漠徒步探險者,講述傳奇經歷。
宗同昌:我們北京有時候經常提沙塵暴的問題,只不過是天空有點發黃,發暗。實際上在沙漠裏頭沙塵暴,跟這個概念是完全不一樣的。
主持人:在這個(徒步穿越的)過程當中,最大的障礙是什麼?
宗同昌:我覺得最大的障礙就是,不可預知的東西很多。因為剛一開始進沙漠呢,是夜裏零下25度,即使冬天,它裏頭異常地乾燥。人很容易消瘦,水分蒸發,最後就是身體變得虛弱,而且晝夜溫差很大,所以人很容易感冒,這樣的話,幾乎每個人都打針,吃藥,沒有一個人好像沒有病過。
主持人:在那感冒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宗同昌:對,因為他在前後不能接應的情況下,假如往後退還要走一個星期,或者10天,往前走也要10天。所以在這個中心地帶如果有病的話,就很危險。另外就是我們走到還有幾乎一半距離,就是沙漠公路塔中的那個時候,就等於沙塵暴開始起來了。我們北京有時候經常提這個沙漠暴的問題,只不過是天空有點發黃,發暗。實際上在沙漠裏頭沙塵暴,跟這個概念是完全不一樣的。能見度非常低,前面十幾米甚至就看不清東西了。可是如果騎在駱駝上呢,由於有兩米多高的距離,這樣呢,還稍微好一點。可是在下邊行走的人,就是等於比別人吸更多粉塵。大家都知道,因為有些粉塵要進到食道裏,可能排出體外。如果吸到肺裏,就跟得矽肺一樣,它是永遠粘在你的肺葉上。
主持人:現在您的肺裏也有?
宗同昌:實際上我從沙漠出來,肺部一直很不舒服,所以就是我覺得,提醒以後搞野外工作的,搞地質的,搞探險的,沙塵暴的防護我覺得一定要重視。
主持人:這次你們已經付出了代價?
宗同昌:因為你不可能不呼吸,就是你再戴多少層口罩也不管用,因為你必須要呼吸。所以我覺得應該考慮準備一個是那種防毒面具,它有很好的過濾層,另外我覺得,應該像真正登山一樣,靠氧氣。也許用的次數並不多,要真正趕上沙塵暴以後,完全靠吸氧。就是和外界的空氣脫離,我覺得這個對人,我覺得一個是乾燥,一個是沙塵暴,對走沙漠是最大最大的危險。
主持人:你們這次走的穿越沙漠腹地的路線,以前沒有人成功地嘗試過,而且以前也幾乎沒有人來到過塔克拉瑪幹沙漠的腹地,那在這裡邊的73天當中,除了一望無際的沙漠以外,我們都很想知道,你們還看到什麼?
宗同昌:你看這個帶回來的一個駱駝頸椎的一塊骨頭,它至少有二三百年了,實際還不是在沙漠腹地,就是等於是在沙漠裏邊吧,就等於是被渴死的駱駝。這樣留下了它一段頸椎的骨頭。也是證明沙漠氣候的惡劣。還見到一個飛鳥,就是在(北緯)39度線,一個飛鳥,它風化的潔白的骨頭。
主持人:非常漂亮。
宗同昌:這個就説明就是也許這只飛鳥,它沒有選擇好路線吧,等於想從這沙漠上空飛過去。就很可能是由於乾燥和體力不支,落下來,掉下來死亡了。
主持人:有人對您的印像是,有非常豐富的探險經驗,無數次的探險經歷,有過人的勇氣跟毅力,但是因為經歷過太多,所以對於眼前發生的事總是顯得很平靜,我們發現這一次您成功地進行徒步穿越之後,人類歷史上第一次成功地穿越塔克拉瑪幹腹地的這次經歷之後,您依然顯得很平靜,那在這73天的曆險之後,您有沒有被您所經過的這個沙漠感動。
宗同昌:因為我覺得是這樣,就是這次快走出沙漠的時候,我等於掉隊了,因為在前面探路,又經過70多天的體力消耗,最後確實有些體力不支了,那一天又很熱。等我走到終點的時候,幾個人在迎接我們,還有好多媒體在迎接我們,實際當時我已經看不清東西了,就是模模糊糊看清一些人影,有一個人發現我走路姿勢不太對了,後來他跑過來,才把我攙住,等於才使我沒有倒下,在這一瞬間呢,我一下子哭出來了。我覺得是一種下意識的。我覺得也是,感覺呢,我覺得應該是好像嬰兒來到這個世界上,第一聲啼哭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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