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政府第一參”

央視國際 2004年05月25日 17:22

　　編導：荊慕瑤 主持人：荊慕瑤

　　嘉賓：國務院參事 郎志正

　　播出時間：2004年5月25日23：30cctv-12首播

　　導語：

　　歡迎收看我們的節目。在國務院各個部門裏，有一個地方一直非常神秘，就是國務院的參事室,雖然它已經存在了55年，卻很少有人知道這裡究竟是做什麼的。實際上國務院參事室是一個智囊、參謀機構，成立於1949年10月，被稱為中國政府第一參，我國歷任領導人都很重視它的作用。但是直到今年的4月份，它才第一次在公眾面前，公開主動地亮相。國務院參事室的參事們最特別的地方，就是能夠以直通車的形式，把各種意見和建議直接報送給國務院領導，包括總理、副總理還有國務委員。這些能直接送到領導辦公桌上的參事建議到底是怎樣産生的，反映的情況能保證真實麼？什麼樣的人才能成為國務院參事呢？今天我們要專訪的就是國務院參事室的資深參事，北京理工大學的郎志正教授。這也是他第一次以國務院參事的身份接受電視採訪。　

　　主持人：在稱呼你們參事的時候，一般是不稱呼職務的，而是個人的姓加參事。像您就是郎參事，那你們的職務是什麼？

　　郎：我們職務就是參事，國務院參事。

　　主持人：級別呢？

　　郎：應該説沒有正式的定級別。但是一般（來説）我們的待遇是按照副部級或者是正局級的待遇。

　　主持人：在普通人看來你們的權利是很大的。因為有一個直通車，你們有意見有建議，都可以直接送給國務院的領導，那您以往的建議是送給哪一位領導的？

　　郎：根據情況，比如説比較涉及全局的問題，那麼可能就送給總理。假如涉及某一個部分的問題，就送給主管的副總理。比如説送給總理的（建議），比如説我們關於改進中央企業管理體制的建議，那麼這個是在十六大以前，我和幾個參事一塊經過了調研，提出這樣的意見。

　　主持人：（當時）這是送給朱總理的？

　　郎：這是送給朱總理的。那麼我就提出一個建議，要成立國家資産管理的機構，也就是後來成立的國資委。第二個就要給這些企業制定經營的目標。這兩個建議實際上在十六大文件裏面被採用了。那麼在後來的國資委成立以後，關於第二個建議也被採用了。

　　主持人：那就是沒有參事們的建議，就不會有後來的國資委？

　　郎：也不能這麼講。也可能別的諮詢機構，也曾經提過這樣一些好的建議。

　　主持人：但為什麼是你們的建議，直接就奏效了呢？

　　郎：這個建議因為是當時朱總理正好在美國訪問，是（李）嵐清同志批的，（李）嵐清副總理批的。那麼他對這個還是非常重視的。

　　主持人：以往提的建議，全部是以您個人名義報送的，署著您個人的名字，而且即使是參事室領導不同意，您也依然可以把這個建議送上去。

　　郎：我們國務院參事有幾個特點。其一就是我們是國務院總理任命的，這是一個。第二個是我們以個人名義進行參政議政。

　　主持人：您不代表任何的單位，也不代表任何的黨派。

　　郎：不代表各黨派，也不代表人民團體，而是代表個人。

　　主持人：只代表個人？

　　郎：只代表個人。所以我們的參事建議都是以個人名義上達總理，或者副總理，或者國務委員的。

　　主持人：這些建議都是絕對不會向外公開的，今天如果不採訪您的話，我是根本看不到這些建議的。

　　郎：應該説是這樣的。再一個就是我們也希望能夠更了解實際的情況，給總理和我們的國務院領導能夠有一個真實的情況。

　　主持人：那有沒有可能老百姓和你們國務院參事之間，也有一個“直通車”，他可以直接向你們反映問題？

　　郎：老百姓可以向我們反映情況。那麼這次我們新聞發佈會以後，很多的老百姓，就把信寫到參事室，因為原來不知道有參事室嘛，現在知道了，就寫到這兒來了。但是我們主要的任務不在這兒。因為我們不是解決老百姓的具體的個別的甚至於打官司等等這些問題。

　　主持人：不解決個案？

　　郎：我們更解決的是政策性的問題。

　　主持人：能不能説像您這樣的國務院的參事，就是國務院的領導聘請的參謀？

　　郎：應該説也可以這麼講吧。當然國務院的參謀機構，或者説它的諮詢機構，還是有很多個的。我們只是其中之一，但是我們具有自己的特點。

　　主持人：國務院有一共有三個智囊、參謀機構，除了參事室，還有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還有政策研究室，相比之下，你們參事室的報送渠道是最暢通的，因為剛才您提到有這個“直通車”，可以直接送給國務院領導。甚至這個渠道比國務院研究發展中心還要通暢，這一點是不是你們參事室和另外兩個機構最大的區別，唯一的區別？

　　郎：應該説還不是。我們國務院發展中心，還有政策研究室，它們是屬於國務院的一個諮詢機構和政策研究的機構，它們是接受了總理或者副總理的任務直接來研究某個課題。

　　主持人：拿到一個課題去研究？

　　郎：研究。

　　主持人：你們平常沒有人下派課題？

　　郎：我們主要並不是國務院領導來給我們課題，而更多的是我們自己根據政府的大政方針、政府的中心工作，我們自己來選一些課題。這些課題又不像他們研究的那麼面廣，我們是找一個切入點去研究其中的，關鍵的問題。或者説比較困難的問題。

　　主持人：他們的（研究）更宏觀，而你們的更深入，可以這樣理解嗎？

　　郎：應該説他們更全面。（針對）現在政策執行中的問題，或者政策制定中的問題，那麼我們更好地來發揮我們自己的作用。

　　主持人：相比于其它的智囊機構，你們的弱點是人員少，研究宏觀、或者研究全面問題方面，要差一些。

　　郎：我們只研究宏觀的一個局部、一個重點、一個關鍵。你比如説，關於債轉股的問題，那是國家一個大政方針，為了支持國有企業，但是我們在調研（裏）已經發現了，銀行在執行國家這個債轉股政策的時候，它們收取固定回報率，原來是（百分之）五點幾的利息，那麼固定回報率（百分之）二點七甚至還要高，那麼就把債轉股的這樣一個作用，減低了一半還要多，有的時候。

　　主持人：就是變相的利息？

　　郎：變相的利息。那麼發現這個問題，這是政策執行中的問題，我們就直接給總理寫了一個建議，當時我來起草這個建議的。總理很快就批示，當時是寫給朱鎔基總理的。他説請（戴）相龍同志及各國有商業銀行資産管理公司的領導同志閱示並糾正。同時抄報（李）嵐清、（吳）邦國、（溫）家寶同志，朱（熔）基。那麼四大銀行，四大國有商業銀行，就根據這個批示，它們做了檢查。

　　主持人：既然你們的作用這麼大，為什麼成立55年了，一直刻意地保持低調呢？

　　郎：也不是刻意保持低調。

　　主持：但是不管是參事還是參事室，大家都很不了解，你們很神秘。

　　郎：應該説也沒什麼太神秘的，我們也不保密。但是可能因為我們宣傳工作做得不夠。

　　主持人：上個月的時候，就是國務院參事室，特意舉行了一個新聞發佈會，介紹自己的情況，媒體稱為是“終於撩開了神秘的面紗”。為什麼是選擇這個時候，來一個公開的主動的亮相？

　　郎：行政改革也需要政務公開，借助這個機會，我們（國務院）參事室，開了一個新聞發佈會，讓全國人民都知道有這個參事室，讓國際也都知道，有這樣的參事室，我們是民主的，我們這個參事室，是以非黨人士作為主體的。

　　主持人：這次可以説是刻意地公開了，以後還會怎麼公開呢？

　　郎：另外還包括跟老百姓的接觸，通過我們的調研，通過我們的考察來接觸基層。

　　主持人：在接觸基層接觸老百姓方面，有人認為參事的工作跟人大代表，跟政協委員比較相似。但是有個別還兼任人大代表的這些國務院參事，他們説，當參事比當代表可難多了。而且要求也要高得多。

　　郎：應該説人大代表跟政協委員，跟參事還不是一個性質。那麼參事主要還是，他是一個政府工作人員的性質，他是國務院總理來任命的。

　　主持人：國務院的工作人員？

　　郎：是工作人員。他是跟人大代表、政協委員不一樣，另外政協委員，人大代表他提出的提案，是要經過若干人簽名，有一定數量才能夠提上去的。而且不能直達總理或者副總理這一級，常常就轉到各個部委去了。因此他在這一點上，不如國務院參事。

　　主持人：像您提到的，對於國務院參事他們的建議本身有很高的要求。那什麼樣的人，才能夠當上國務院參事呢？

　　郎：國務院參事一般來講就是，在我那一屆，一共選了8個。他是怎麼選出來的，説説這個過程，大家就比較清楚了。首先國務院發了一個文件，到各部委。那是1997年，發了一個文件，到各個部委，各個人民團體，民主黨派，還有著名的高校，來徵求國務院參事（的人選）。當時他提了四個方面的要求。第一方面就是各方面的專家，在某個領域你都是專家，第二個方面就是有參政議政的能力，假如你沒有參政議政的能力，光知道自己專業裏那點東西，那也不行。第三就是在60歲左右，第四就是有比較廣泛的社會的聯絡。那麼在這樣四個條件下，來選這個參事，那我們就經過基層的推薦，然後推薦到各自所屬的部委。比如説我在北京理工大學，就提交到我們上級單位，就是國防科工委，然後再由國防科工委報國務院，國務院參事室經過研究，經過調研，甚至到學校去開座談會。

　　主持人：對，在您不知道的情況下，對您做秘密考察。

　　郎：對，考察。大概經過了一年的時間，差不多到98年才正式定下來。那麼後來我聽他們講，各部委報上去的一共六十幾個人，六十幾個人經過國務院的多次的考察，包括開座談會，包括單位的意見，徵求各方面的意見，也包括統戰部的意見。那麼這樣的話，選出來一共選了十個人。從六十幾個人又選了十個人，報給當時的朱鎔基總理，鎔基同志又看到，又再劃掉了兩個，於是剩了八個人，我就是那八個人之一。

　　主持人：參事們有直接報送給國務院領導的“直通車”，但是有一個説法是，你們有級別，有職務，但是你們沒有“烏紗帽”。就是你們沒有行政權力。

　　郎：應該説是這樣的，我們沒有什麼行政權力，就是每一個職能部門，比如各個部委，它都有自己的職權，我們並沒有，是一個參謀機構。

　　主持人：沒有“烏紗帽”的好處是什麼？

　　郎：好處就是我既不屬於哪個部委，也不屬於哪個團體，這樣的話，就顧慮比較少了。

　　主持人：您可以批評他們？

　　郎：應該説有批評的時候，但更多的時候是幫助他們來解決問題。比如説我們到各省市去，他們有什麼困難，他們會跟我們提出來。需要中央來解決的，可以通過我們這個渠道，幫他們來解決。假如我們認為是合適的。

　　主持人：沒有“烏紗帽”，是不是也意味著不會因為反映問題，而最後丟了“烏紗帽”。

　　郎：因為我本來就沒有“烏紗帽”。應該説，我們都是各方面的專家，經過總理的聘任到國務院來工作的，我們的工資的關係還在原單位。我們這些專家呢，假如不做參事，回去還是當教授，還是當專家，這樣的話，就跟一般的官員是有很大差別的。

　　主持人：你們看（問題）跟部委的研究機構，或者説跟官員，一個省長來看有什麼不一樣嗎？

　　郎：應該説我們是國務院參事，我們站的角度是站在國務院這個全局的角度來看，部委的看，問題常常看的是，他從部委的角度（出發）。

　　主持人：部門利益？

　　郎：常常帶有部門的利益。

　　主持人：那麼大家認為非常神秘的參事們，到底是怎麼工作的，就是那些直接報送到總理、副總理辦公桌上的那些建議是怎麼寫出來的？

　　郎：我們首先要選擇課題，調研的課題，選題非常重要。

　　主持人：您提到這個選題不是派的，是自己發現的？

　　郎：不是派的，自己發現的。當然也有國務院領導他們也有，有的時候希望你重點研究哪方面。第二個就是，我們就要去調研，根據你的選題，到某一個省、某一個市，某幾個省、某幾個市、某幾個行業去調研。第三步，就是要寫出來參事建議，要把它提煉得很好。最後一步，就是要看到領導批示以後的反饋，最後這個問題解決了沒有。

　　主持人：這個您還有權力去看這個反饋嗎？

　　郎：因為反饋可以通過國務院的渠道可以看到。

　　主持人：調研是你們平常非常重要的一項工作。

　　郎：是。

　　主持人：但是你們到各處考察調研的時候，都有省長書記接待，到地方也有各級領導陪著，那還能看到基層最真實的情況嗎？

　　郎：所以我們調研（的時候）第一句話，假如開一個會，我們第一句話就要説，説什麼呢，我們可不是來聽彙報的。你們不要拿著一個跟領導彙報的角度，來給我們談一些問題。

　　主持人：我們不是來聽好話的，不是來聽成績的。

　　郎：嗯，我們要宣傳我們參事的作用，“直通車”的作用。你們有什麼困難，有什麼問題，都可以談，同時我們不僅開座談會，我們還要到底下基層去看，看企業，了解企業。

　　主持人：有地方領導陪著你們，能看到最真實的東西嗎？

　　郎：應該能，假如你眼光敏銳，你應該能看到。

　　主持人：所以説，溫總理對你們的要求就是三個字“講真話”？

　　郎：講真話。為什麼國務院要聘請這樣一些參事，我想主要要聽到一些真實的情況。聽到一些真實與國民建設方面有關的一些政策性建議，聽到一些有關政策執行中的問題，你怎麼去解決它。希望聽到這樣的建議，希望聽到一些改進的措施，這是我們民主政治所需要的，也是行政改革所需要的。

　　主持人：謝謝您接受我們的採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