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劇交響劇詩《梅蘭芳》五一上演
央視國際 2004年04月29日 16:03
編導:胡彩陽
主持人:黃剛
播出時間:2004年4月29日
導語
歡迎收看《新聞夜話》。這裡是北京的長安大戲院,從五月一號到五月六號,這裡將上演一部以梅蘭芳為主題的大型京劇交響劇詩。這次演出的主創班底,在京劇界可以説是空前的強大,第一次把這麼多的京劇名角匯集到了一個舞臺上。演員中有八位國家一級演員,五位梅花獎得主,主演于魁智、李勝素,孟廣祿、趙葆秀都可以説是當今最具票房號召力的京劇名角。導演陳薪伊説,她希望通過這部戲,能夠達到和梅蘭芳大師在天上對話的效果。同時她也表示挑戰非常大。今天我們將採訪這部戲的導演陳薪伊,和梅蘭芳的扮演者于魁智,他們剛剛結束今天的綵排
訪談
主持人:我知道,于魁智先生是在一片爭議聲中來接受梅蘭芳這個角色的,但是我也知道您是被稱為京劇界的頭牌老生,深受廣大戲迷的喜愛,但是也有這樣的一些説話,甚至是一些懷疑,就覺得老生怎麼能夠成功的來塑造梅蘭芳先生旦角的那種感覺出來。梅先生的氣質,他是一種唯美的氣質,那種很細膩的氣質。老生跟旦角,這個差別是不是很大?您要跨越的這個障礙是不是也是很大?
于魁智:是。剛一開始乍一接觸這個劇本,接觸這個人物的時候,的確是心裏頭很矛盾。你想,就是隨便一個《天女散花》的“祥雲冉冉波羅天”這句唱腔,用余派老生的風格演唱:“祥雲冉冉波羅天”(演唱),這是用老生的方法演唱。如果是青衣的話就是“祥雲冉冉波羅天”(演唱),整個風格是完全不同的。另外一個,梅先生眾所週知一生當中,塑造了許許多多深受觀眾喜愛的女性的人物形象,那麼在他的生活當中,他的性格,他的言行都有很,這個怎麼説呢,柔弱或者平和、善良、慈祥,有很多這方面的表現。那麼我自己本身,是多年從事這個老生的表演,之前又唱過武生,我是因為唱文武老生,所以翻跟頭、練功是很正常的。
主持人:你在剛剛接這部戲的時候,心裏頭還有一些忐忑不安?
于魁智:對,所以剛開始顧慮是在這方面。實際上我就覺得,也正是像我們陳導演做導演闡述時候,向我們提出的,實際上對我當時的要求,不是説一上來就要追求這種形似,實際上是要在神似、神韻上,他的精神,他的氣質,他的修養,在這些方面要去揣摩,去把握。同時在他的情似上,還是要著力的去表現。無論是他與他的家人,與同事,與他的朋友,與日寇這種情感的這種變化,要很準確的表現出來。
陳導演:情似是第一位的,因為人的相似之處在於感情,感情的相似,我認為這個很重要。感情相似了,神韻就來了。
于魁智:不管是老生也好,是旦角也好,我覺得首先是要把梅先生他一生當中的一身正氣,要把它表現出來。因為他是我們整個藝術工作者的,可以説是一座豐碑,一個航標燈。
陳導演:如果于魁智很像,但是這點達不到,那就從本質上敗了!
主持人:手是梅先生表現女性美的最成功的道具之一了,有的人看過梅先生的戲,看過的觀眾他就説,梅先生那個捻花動作就能夠讓人感覺到花香。
陳導演:是。
主持人:我不知道現在,于先生您現在這個手效果怎麼樣?
于魁智:等到演出的時候,讓觀眾去評判吧。
陳導演:我覺得魁志是很成功的,我很滿意,很滿意。
主持人:但你當時有沒有這麼一種想法,自己有那麼多海內外的喜歡你的戲迷,它要是演砸了,不成功,把自己的牌子砸了怎麼辦?
于魁智:我覺得排演哪一個戲,都存在這樣的成功和失敗,但是我是覺得,我是在用心去塑造梅先生的形象,用心去向梅先生學習。我覺得這樣一齣戲對於我來説,是一個很好的提高的過程,一個鍛鍊、挑戰的過程。我每天我都在想,就是塑造梅蘭芳形象於今,學習梅大師精神永遠,我覺得這是一個至關重要的。
導視
梅蘭芳的兒子梅葆玖,為什麼最終沒有出演任何角色?
陳導演:太真了不是戲,如果假了不是藝。
導演解疑釋惑。
陳導演:在最高潮的場次,出來的楊貴妃,如果是葆玖老師的話,前面的戲就全白演了。
訪談
主持人:陳導我想問您,很多人都知道梅葆玖先生是梅蘭芳的兒子,也是梅派的傳人,他本人自己也有很強的票房號召力,那為什麼沒有選他(扮演梅蘭芳)?
陳導演:這個藝術是在真真假假之間的,如果太真了不是戲,如果假了不是藝,這個中的學問在於真假之間,似是而非。
主持人:但是有的時候在一個舞臺上,不是同時出現兩個梅蘭芳,一個是生活中的,一個是戲中的。
陳導演:對。
主持人:那要請梅葆玖先生來演戲中的這個梅蘭芳,那他的這個韻味,是不是更能夠表現他父親梅蘭芳先生(的藝術)?
陳導演:原來我們請他演戲中第三段的楊貴妃,後來(取消了)。我其實一直都比較懷疑這種做法,他的藝術個性太強了,人家決不會認為他是梅蘭芳,而且更加不能相信,他是于魁智這個梅蘭芳扮出來的楊貴妃,不可能的!我非常忐忑,在最高潮的場次出來的楊貴妃,如果是葆玖老師的話,前面的戲就全白演了,因為無論如何人們不能相信這是于魁智扮的。因為現在的梅蘭芳是于魁智。沒有辦法把梅葆玖變成于魁智的梅蘭芳。我們這個梅蘭芳是于魁智和我們今天的藝術家、編劇、導演、作曲家、舞臺美術家、服裝設計師刻畫出來的一個舞臺藝術形象的梅蘭芳,而不是生活真實的梅蘭芳,就是這樣一個藝術的最微妙之處。
主持人:其實説到梅蘭芳大師本人,大家都知道他是聞名海內外的京劇大師,也有很多的觀眾也見過他,對他非常的熟悉,那您要帶給我們大家一個什麼樣的梅蘭芳呢?
于魁智:因為過去人們對於梅先生留下的舞臺藝術,一些聲像資料都是比較熟悉,很多的老觀眾都耳熟能詳了,但是對於梅先生的那種人格魅力,他的精神世界,並不是有更多的了解。那麼我覺得這齣戲,更多的是通過梅蘭芳的藝術,展示梅先生的內心世界,他的精神世界,他的人格魅力。
陳導演:梅先生詩的精神是什麼,就是要用善行感化人類。梅先生就是一位唯美主義表演藝術家,我認為。
導視
京劇交響劇詩《梅蘭芳》,能否達到與梅蘭芳先生在天對話的效果?
陳導演:我們這個戲裏,既有跟天對象也有跟地對話,跟大地對話,跟長江對於,跟高山對話。
主持人:導演陳薪伊、主演于魁智,解讀梅蘭芳。
陳導演:女性之美就是梅蘭芳的藝術精神的理想,就是要用女性之美感化人類。
訪談
主持人:陳導演我聽説好像您還跟梅蘭芳大師有過一面之緣,是嗎?
陳導演:對。1953年,還是1954年那個時候,梅先生到西安演出,我們一幫年青孩子,年輕的演員,就聽他講課,在一個小客廳,然後都講完了,梅先生聲音不大的,但是聽得很清楚:“大家有什麼需要問的問題嗎?”,我印象非常深,鴉雀無聲,沒有一個人敢問,甚至呼吸的聲都聽不見了,都屏住氣息了。我真是憋不住了,我就是邊看邊想的一個問題,我就大膽地問了一個問題,一個十五歲的小女孩你想想,在大師的面前,我就説,我説:“梅先生您是一位男性,為什麼演女人演的這麼好?”梅先生就微笑了一下,毫不猶豫,不假思索地説:“因為男性比女性更了解女性之美。”
主持人:是不是這句話給您留下了最深的印象?
陳導演:就永遠儲存在記憶裏了。但是後來自己慢慢長大,尤其是做導演之後,我就一直研究這句話,這是什麼意思,僅僅是男性對女性了解,還有別的原因嗎?還有別的更深的含義嗎?那麼這次做《梅蘭芳》,我就從這句話想這個問題。女性之美,就是梅蘭芳的藝術精神的理想,就是要用女性之美感化人類。我必須補充一句,女性之美是提升了的女性之美,並不是每一個女性都有這種美。
主持人:是已經昇華了的美。
陳導演:是。他要把最美的,人類最美的品質、素質、涵養、氣質通過舞臺傳遞給觀眾。
主持人:您第一次在給劇組的人説這部戲的時候,您曾經説過,要塑造的梅蘭芳是一個有血有肉的人,而不是一個不怕死亡威脅的抗日鬥士。
陳導演:對。他是一個人抗戰,但是他有他自己的性格。他是一個非常內向,而且非常有思想的藝術家,我給你舉一個例子,比如我們現在有了一個大的政治形勢轉折的時候,是需要上級來説:“辛亥革命了,你們要排辛亥革命的戲了”,或者怎麼樣。梅先生所有的戲都和時代緊緊扣在一起,都是這樣的,日本人佔領之前,他演《抗金兵》。
于魁智:對。
陳導演:抗美援朝的時候他最後一齣戲是《穆桂英挂帥》,他發現很多婦女問題以後,他又排了有關婦女反封建的時裝戲。這就是一個藝術家的責任,對人類的責任。
主持人:他始終跟時代緊扣在一起。
陳導演:對。完全(脫離社會),不可能。因為他要生存,他養著劇團,他肯定要從經濟的角度考慮安排戲劇,但是他主要的是對社會負責任。只是為了錢是賣藝人,是不是?你怎麼能沒有社會責任呢?所以梅先生這一點太偉大了。
主持人:他那個時候也拒絕給日本人演戲。
陳導演:對。他沒有錢了,賣畫,他不單是自己,他家裏就是一個難民救濟所,很多人都住到他家裏,現在在美國的盧燕等等,很多人一到吃飯就聚一大桌子。
于魁智:都得到過梅先生的幫助。
陳導演:對。然後北京還留著他的劇團,北京這些劇團的人(在抗日期間)不許演戲的,不演戲就沒有飯吃,梅先生把一棟非常棒的(房子),你們將來看一下畫冊,梅先生那個房子我認為跟恭王府差不多,特棒的一個大院子,大宅子,給賣了,養活梅劇團。這不是藝術家的責任(表現)嗎?
主持人:其實梅蘭芳先生給大家傳達出來的,恐怕不僅僅是他的戲,還有他做人的這種精神,跟人格魅力。
陳導演:他是一個應該仰視的人,我認為。有的人,是屬於應該蔑視的。有的人是平視的,大家平等的。我認為梅蘭芳是應該仰視的一個人。
主持人:大師級的一個人。
陳導演:就不僅是藝術,還有人格。
主持人:這個完美,這個唯美是不是也是你這部戲要始終貫穿的一條主線?
陳導演:是的。不要拿生活真實來要求這個戲。楊小樓跟梅蘭芳根本沒有在上海見面。但是我們為什麼(在戲裏)這樣鋪排呢?是因為詩的需要,是因為唯美的精神的需要。一個在河北農村當了農民,貧病而死,一個在上海一個人抗戰,蓄鬚明志,但是我們為什麼跟作家把他們都集中在一起?因為它是詩,因為他們在這點本質上精神世界是一致的。那麼我們為了美這一個原則,我們把他們都組合到一起了。
主持人:您曾經説過,希望通過這部戲能夠達到和梅蘭芳先生在天上對話的效果。我很想知道,什麼是天上對話的效果?
陳導演:我覺得梅先生就經常會跟天、地對話。我認為藝術家好像都有這種素質,就是需要跟天對對話,需要跟地對對話。我們這個戲裏既有跟天對話,也有跟地對話,跟大地對話,跟長江對話,跟高山對話。
主持人:那現在通過這段排練,還有兩年多的這個準備,有沒有過跟梅先生在天上對話的感覺?
陳導演:我第一次構思就是在墓地産生的。這個戲裏頭有好多東西,都是那次墓地産生的感覺。這個很奇怪的,這是書本上得不到的。就是當沒有什麼人的時候,你一個人站到梅先生墓前,你去想象他,你去想象你在跟他對話,這個很有意思。
于魁智:尤其是像我作為晚輩,排這齣戲,真的就是本著這種跨時空的,作為一個後人用心靈與大師的討教和向大師學習,用心靈去和他溝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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