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廠房裏的新藝術
央視國際 2004年04月15日 10:28
播出時間:2004年4月8日CCTV-12 23:50 首播
2004年4月9日CCTV-12 12:35 重播
出鏡記者:荊慕瑤 編導:莊慶飏
嘉賓: 攝影藝術工作者 徐勇
北京市人大代表 李向群
導視:
眾多藝術工作者聚集798廠,要把舊廠區變成現代藝術基地。
荊慕瑤:在北京找不到除此之外的其他的地方,符合這樣的條件?
徐勇:沒有,在目力所及的範圍內,我看不到北京還有這樣的場所。
拆遷還是保留,人大代表進言要求完整保護“798”。
荊慕瑤:你們希望保留798廠,但是可能最終保留下來的是一個挂著藝術旗幟的一個商業區。
李向群:它本身就是一種文化産業,所以這個(藝術區)對藝術家也好,對社會也好,我想都會有好處的。
導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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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向群在工作 |
歡迎您收看我們的節目,現在我所在的這個地方是北京市的798廠,它是上個世紀50年代修建的一個國有的老電子廠,現在已經基本上處於停産狀態了,但是人們對這個地方的另外一個稱呼就是現代的藝術區。因為從兩年前開始,許多藝術工作者開始自發的來到這裡,租老廠區的廢舊廠房和車間作為自己的藝術工作室,現在已經有了將近50家。和藝術一起進來的還有酒吧、畫廊、餐廳等等商業機構,但是藝術工作者在這裡進行創作的同時,還在擔心,這個老廠區隨時可能被拆遷。因為按照相關的城市規劃,這一大片廠區應該被改造規劃成一個電子城,而不是現在自發形成的藝術區,今天我們首先要專訪的就是第一批進入這個老廠區的藝術工作者之一,攝影師徐勇。
訪談
荊慕瑤:像你們第一次來到798廠的時候,這個地方還是像這張照片一樣,就是非常破,非陳舊的這种老廠房,當時是什麼吸引了你?
徐勇:當時一進來,一進來這個空間,是一個特別破舊的廠房,幾乎是很多角落都伸手不見五指,玻璃窗50多年了,全部被油膩灰塵覆蓋,玻璃也沒有一塊完整的另外墻壁四週全部是黑壓壓,黑漆漆的,完全不是像現在這樣。但是這個空間的結構一看就非常漂亮,它那樣一種拱形的瓊頂,然後這個廠房的空間,以及落地的這樣一種水泥柱子。一看就能看到它的本質是上是非常棒的,非常非常漂亮。那麼,根據自己的想象,這個地方應該能做出一個非常漂亮的一個藝術空間,當時就這一點就吸引了我。另外也比較符合後工業時代這樣一種藝術空間的需要,這是在國外的例子很多,紐約的SOHO呀,很多很多的地方都有這樣的先例。就是藝術家利用廢舊的廠房,廢舊的倉庫,廢舊的這種樓房,當然都是一定內涵的這種東西,對它進行改造,利用它原有的價值,然後把它按照自己的理念和功能的需要改造成一個完全體現自己新的生活方式,新的追求的一個場所,這個中國可能還比較少。
荊慕瑤:當時您把這個舊廠房也就是當時798廠的一個車間,您把它租下來的時候,是不是也是因為這裡面的租金便宜?
徐勇:當然,這個是很重要的一個原因,因為這樣的廠房當時我來租的時候,他們廠裏很多人覺得奇怪,説這樣破爛的地方你還會要嗎,但是這個破爛當中實際上它是存在著價值的,而這個價值在於你開始去發現它,然後經過你自己的創造把它轉換出來。
荊慕瑤:當時您在租這個地方的時候,每平方米是幾毛錢,現在已經漲到了幾塊錢,一般一個比你這個地方小的多的工作室,一年的租金要幾十萬,那是不是從某種程度上來説,798廠已經成了只有那些成功的,有錢的藝術家才能夠進入的地方。
徐勇:對,這一點從發展趨勢上來説是這樣的,這在國外也是,紐約的“SOHO”從六七十年代藝術家發現它,剛成租把它作為工作室到發展到今天,那個地價或者是房價已經翻了幾百倍了,那這個地方也具有這種潛力。
荊慕瑤:現在的結果就是那些成功的有錢的藝術家才能夠租得起這裡的房子?
徐勇:從某種意義上來説,當代藝術經過改革開放十多年的歷程,一個是藝術家自身藝術作品和創作理念逐步成熟了,那麼這十多年很多藝術家也走向了市場,有很多人到國外銷售了自己的作品,自身在經濟上也獲得了一定的積累。在這種情況下,我覺得藝術家自身在這個10多年改革方面他也達到了一定的高度,我剛才説創作上經濟上都達到一定的高度,那麼他才有條件租賃這個地方。
荊慕瑤:藝術工作者需要這樣一種空間和交流的這種氣氛?
徐勇:對,就是説因為藝術現在也越來越市場化了,不像過去大家好像沒有找到橋梁,沒有找到自己的這種市場的對象,現在呢,大家在這樣的商品經濟環境當中,藝術也越來越商業化,而這個區域位置和它周邊含量特別適合藝術家,針對市場來創作自己的作品,這一點也很重要。
荊慕瑤:在北京找不到除此之外的其他的地方,符合這樣的條件?
徐勇:沒有,因為大山子藝術區的出現不僅僅是對藝術家,它對整個北京的文化發展都是非常重要的,改革開放到了今天在全球化的背景當中,北京需要找到自己新文化的訴求點,它需要走向世界,把自己改革開放所祭奠的這樣一種文化的成果,思想的成果推向世界,而這方面,我覺得表現在文化藝術領域裏是最突出的。那麼798可以代表這樣一種改革開放十多年以後,在青年文化領域裏祭奠的這樣一種思想藝術的一種新潮。
荊慕瑤:你們這些藝術工作者,足夠可以代表你提到的這種“新文化”。
徐勇:我覺得那不是,新文化是一個普遍的概念,但是我覺得798是一個典型。
荊慕瑤:去年的時候,以你為主,發起了剛才提到“再造798”的這個活動,你們就是想通過這個活動傳達798廠對於北京這座城市的意義。
徐勇:所謂再創798當然我們指的是一個文化概念,並不是重新恢復老的工廠,通過再創798這個活動,使現代藝術特別是當代藝術走出小圈子化的這樣一種裝,走向社會,也使社會大眾能夠理解當代藝術,“再造798”想通過這個活動把這個大山子藝術區推向整個社會,讓社會大眾都能來參與這樣的,這樣一種,整個我們活動的過程,創造一個嶄新的理念。
荊慕瑤:但是不光舉辦藝術活動,你們也搞商業活動,在你的這個工作室裏昨天就剛剛搞過一場商業性的活動?
徐勇:我的這個地方實際上以展示當代藝術,搞當代藝術活動為主,同時就是搞比較高檔的商業文化,因為搞藝術都是賠錢的,我所搞的“再造798”,“藍天不設防”,去年的“中德藝術展”,以及接下來馬上就要搞的大山子藝術節等等,這些都是自己投入,拼命的投入。
荊慕瑤:這些都是不賺錢的嗎?
徐勇:不但不賺錢而且還賠錢,賠的很厲害,那我們靠什麼生存和發展呢,那必須靠商業文化活動來支撐,所以它這個,我們的贏利模式,就是説通過租賃這個空間的一些比較好的,符合這個空間特點的一種商業文化活動,使自己能夠在資金上達到一種平衡,當然也使藝術和商業能夠實行良性的互動,最後使它這個空間能夠維持和發展。
荊慕瑤:藝術工作者們都希望保留798廠這個地方,那是不是也給你們保留一個能夠賺錢的場所?
徐勇:我覺得我到這兒來的目的不是為了一個簡單的賺錢,所有藝術家或者是所有的畫廊空間到這兒來,都不是為了一個簡單賺錢的目的,很難説它能賺錢,因為我們的租約僅僅是三年,到現在還剩一年半的時間,那在這種情況下,你靠做藝術怎麼能夠生存呢,不能夠生存,所以我必須搞一定的商業活動。
荊慕瑤:在這裡租房子的藝術工作者呢,大部分像您一樣只剩下一年或一年半的租金,到明年年底就到期了,一旦你們離開這裡,是不是就再也找不到像798廠這樣的地方。
徐勇:在我目力所及的範圍內,我看不到北京還有這樣的場所,因為這是可以説這個地方反映了新中國的工業歷史,從50年代社會主義改造,就是生産資料社會主義改造,到大躍進,到文化大革命,以及今天的改革開放。都可以從這個空間的很多細節方面看出來,比如説我們在那兒保留的機床,還有這個空間的整個的結構,另外這個空間本身它在建築的藝術價值也是非常重要的,設計的理念採用那種德國現代藝術品設計理念,這樣的廠房在德國也沒有了,但是德國人很吃驚,居然在中國能保護下來這麼一片來,他們覺得非常的驚喜。
荊慕瑤:你們都認為現在保留798廠已經是一個非常急迫,非常緊迫的問題?
徐勇:因為它面臨的規劃方面需要對它進行拆除,然後再把它做成新的電子城,但是這樣的廠房,特別是這樣的一段歷史,這樣的內涵以及現在大家所創造的價值,這個就根本不可能複製,北京也沒有什麼地方可以供我們再去複製這樣一個場所。因為這樣一個場所的興起,如果它能平穩持續的發展,比如説因為現在我們面臨一個拆遷的矛盾,使得他們停止出租這個地方,如果還能夠像從去年7月份以後,它還能夠像以前一樣的繼續租這個地方,那現在這個藝術區的面積會擴大4、5倍,它很快就會形成一個在東邊形成一個和中關村高科技區,相媲美,甚至相抗衡的一個高文化,高藝術區,這個對於北京乃至中國,甚至亞太地區來説特別的重要,你比如説在我們之後,很多國外的畫廊,博物館,甚至世界級的博物館都要到這裡來租賃空間,像這些世界級的博物館,落戶在任何一個國家,任何一個城市,任何一個地區都能夠給這個國家,城市和地區帶來非常大的效應,同樣這個地方也是,這個地方如果發展的順利,它對於周邊房地産,對於周邊商業文化的帶動太重要了。
轉場
荊慕瑤:和徐勇一樣,許多藝術工作者都在想辦法,希望能夠完全保留798廠這個地方,我們下面要專訪的就是清華大學美術學院的李向群教授,他同時也是北京市人大的代表,今年兩會期間,他就專門提交了關於保護和開發798廠的議案。
荊慕瑤:你是有雙重身份的一方面你在這裡面有自己的工作室,另外一方面你是北京市人大的代表,現在你向人大提交了一份要求保護開發的這個地方的一個議案,怎麼能夠保證你在提出這個議案的時候,你的立場,怎麼能夠保證你是公正的你是客觀的。
李向群:因為我所提出的這個問題,就是不僅僅是藝術家。因為這裡面沒有提更多的藝術家,就是在議案裏面,提的是一種文化,提的是一種國家,提的是我們這個城市的這種需要,還有提到的經濟上。因為我們在這個地方要建小區的話,我們還有的是小區,如果建電子城的話,那麼我們這邊還有中關村電子城。
荊慕瑤:您認為那些規劃都是可以替代的?
李向群:都可以替代,這個地方是沒有辦法替代的。
荊慕瑤:你是去年才在798廠建了自己的工作室,那是從一開始就知道這裡是屬於要被拆遷的範圍?
李向群:我知道,我知道,有的時候遲遲下不了決心進入。
荊慕瑤:但是最後還是進入了。
李向群:對。
荊慕瑤:就是明知道要拆遷也要進來?
李向群:對,也要進來。
荊慕瑤:就是為了這裡的氛圍?
李向群:對。
荊慕瑤:但是現在的現實是,藝術工作者們進來了,是為了自己的工作室,吸引了很多人來參觀,作為酒吧,餐廳這樣的機構,商業機構越來越多了,給人的感覺,這裡更像是一個商業區,而不是一個藝術區。
李向群:藝術家實際來講,藝術家有的時候來講,不太願意開放,故意不太願意開放,因為藝術家在創作過程當中,在構思也好,或創作過程當中一般不需要過多的人去打擾,這樣的。
荊慕瑤:您是説會給定期有一些展示的時間?
李向群:對,像這樣的環境它本身就是一個展示區域,就是一個展示區域。
荊慕瑤:可能最終保留下來的,你們希望保留798廠,但是可能最終保留下來的是一個挂著藝術旗幟的一個商業區。
李向群:它本身就是一種文化産業,所以這個對於藝術家也好,對於社會也好我想這都是有好處的。
荊慕瑤:你是説哪怕是這樣一個商業區也是有好處的?
李向群:對,有好處的,對藝術家肯定是有好處的,他也需要。因為它是一個,展示新文化的一種區域,很少有這樣的一個地方,中國美術館不可能再展示這樣的東西,那我們還有什麼地方可展示呢,就是沒有集中的一個點來展示,所以説有的時候我們看到的東西很困難,比如説去某些倉庫,去某些地方,這樣我們都很難知道,就是作為百姓來講更不可能知道,那麼這樣慢慢形成一個氣候以後,普通的市民百姓也知道這麼一個地方,他們也可能會定期,週末也可能定期帶著家人到這個裏面來參觀。
荊慕瑤:但是國際上有這樣一種自然的循環,就是藝術工作者們自發的在某一個地方聚集起來創造了那個地方的藝術氛圍了,引來了很多的商家,商家把藝術區變成了繁榮的商業區,隨後就是地價猛漲。
李向群:這個都很難去説,問題是這樣的,就是至於它前面的發展前景能達到什麼樣的程度,這是一種探索,有的時候需要一種思考,需要大家一起來策劃。
荊慕瑤:那就是説您雖然提出了議案,但是您也沒有把握。
李向群:因為這個需要什麼呢,需要一種政策,用這種政策作為一種約束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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荊慕瑤:那就是:保留這個地方還只是第一步。
李向群:對。
荊慕瑤:接下來應該是什麼?
李向群:一種政府出臺一種什麼樣的政策,作為藝術工作者也好,他本身到這個地方來,都不是一個群體,他都是自由一種組合,對於一些其他的問題都沒有達到一種共識是這樣的,他是一種自由組合的環境,一個區域。
荊慕瑤:您是北京市人大的代表。798廠藝術工作者,很自然就把你看成他們的利益上的一種代表,那你有沒有想過,應該是有一種什麼樣的措施來作為保留之後的下一步的辦法?
李向群:具體還沒有。
荊慕瑤:只能説保護是第一步,但是保護之後怎麼辦,現在沒有人知道?
李向群:現在,大家對這個問題。現在是這樣的:保護是第一步,第二步再考慮什麼呢,就是下一步怎麼來發展這個問題,因為這個發展問題,我們肯定是説藝術家本身它肯定是吸收吸取國外的經驗,因為有的時候在中國這方面是第一次,所以這方面還沒有太多的經驗,這是慢慢來做的事情。
荊慕瑤:現在國內其他城市也出現了一些這樣的藝術工作者自發形成的聚集區,像上海的蘇州河畔,杭州的行業街等等,但是他們也遇到了保留和拆遷之間的難題,比如説像上海蘇州河畔的藝術工作者大多數都已經離開了。他們的這种經驗教訓你們會怎麼吸取呢?
李向群:他們目前現在也提出立案,向人大也採取北京的這種方式,他們也是向新聞媒介去呼籲,去宣傳宣傳保護這麼一個區域的重要性,保護區域的重要性。
荊慕瑤:他們也沒有什麼更好的辦法?
李向群:都是希望政府給予支持,所以説現在是這樣的,就是因為,讓他們自己來承擔自己方面的問題,確實有困難。而在這個最困難的時期,他們想到了政府,尋求政府的支持和幫助,從這一點上還是積極一點。
荊慕瑤:除了政府的支持以外,沒有其他的辦法?
李向群:其他的辦法就是自己來營造這個氛圍,在其他方面各個方面去溝通。
荊慕瑤:對於798廠這片藝術區的前景您樂觀嗎?
李向群:應該是樂觀的。
結束語:
現在李向群的議案,已經被北京市人大的議案審查委員會通過,轉給了北京市朝陽區政府辦理。就在這個月,北京市人大會派出一個小組,來798廠來進行調研,並組織相關的各方進行會談,而且市政協的許多委員都已經視察了798廠,表示應該給文化産業的發展留下足夠的空間,非常感謝您收看我們今天的節目,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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