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零度的氣溫,即使是穿著毛衣和厚外套,記者仍然感到了初冬的寒意,而孩子們身上最多只有一件薄毛衣,多數床上鋪的還是涼蓆。
朱進中離開家時,孤兒院五千元的借款還剩下一千四百元,最多只能維持半個月。儘管朱進中連日在北京奔波,每天從居住在四環以外的小招待所出發,要跑4、5個地方,資金問題依然沒有解決。
記者:你這幾天心裏什麼滋味?
朱進中:心裏這幾天壓力特別大,再加上我的父母經常地犯病,我姨媽今天又去世了,確實壓力呀,從長這麼大以來,還沒有這麼大的壓力。
朱進中妻子:慢慢地端好了啊,還有多少?後頭。
孤兒們:管,管,這碗太小了。
艾滋病的傳播途徑有三條:血液傳播、性傳播和母嬰傳播。有資料統計,艾滋病毒在母嬰之間的傳播概率大約為百分之三十到四十,絕大部分在五歲左右發病,10歲的生存概率為零。孤兒院所有的孩子都沒有做過HIV檢測,五歲左右的孩子有兩個,5歲到10歲之間的孩子有4個。朱進中13歲的女兒和11歲的兒子都和孤兒們吃住在一起。
記者:可是有人會不會説,你這樣的話,把健康的兒童跟感染的兒童,放在一起生活,會危險?
朱進中:因為我對這一些,還有一些知識,他們同吃飯,同住宿是不傳染的。
記者:但如果不檢測的話,他就沒有早發現,早治療的可能。
朱進中:早發現,早治療這樣的事也是有的,現在對這些孩子,我有時定期對他們觀察,看他們孩子的動向和他們的顏色。
記者:你用什麼方式觀察?
朱進中:憑自己的感覺就看到這些孩子,因為什麼,如果是感染者的話,他們的身體是虛弱的,再一個經常是多病的,在觀察期間這些孩子基本是正常的。
當地政府為孤兒院的孩子們減免了三分之一的學費,其餘的由另外一位志願者承擔。小學村裏就有,中學則設在4公里以外的另一個村子,13名上初一的孩子需要騎半個多小時的自行車才能趕到學校。已經有孩子察覺到他們稱為關愛之家的孤兒院所面臨的難題。
朱海豹:現在我們關愛之家經濟也有點困難了。
記者:你怎麼知道關愛之家經濟上有困難?
朱海豹:如果要沒有困難的話,我們就不會凍得慌,被子應該有,吃的也沒以前的好。
記者:這些經濟上的困難,是大人跟你們説的呢,還是你自己想的?
朱海豹:自己想的。
朱海豹父母在去年病逝時只有35、6歲。留下13歲的朱海豹和9歲的弟弟跟爺爺、奶奶在一起生活。但是隨後的爺爺得病,奶奶腿被摔折,使得這個原本就負債的家庭雪上加霜。
記者:那你們怎麼生活呀?
朱海豹:我奶奶不能起來做飯,我們也沒辦法,只好餓著。
記者:弟弟比你小幾歲?
朱海豹:小四歲。
記者:你覺得他害怕嗎?
朱海豹:害怕。
記者:你怎麼看出來的?
朱海豹:因為挨餓的時候,我弟弟每天晚上都哭。
記者:哭的時候你勸他嗎?
朱海豹:勸。
記者:你怎麼勸他呀?
朱海豹:我説我弟弟你別哭了,走,買方便麵給你吃。
記者:你是怎麼知道孤兒院的?
朱海豹:有的人説這兒有孤兒院你去不去。有的時候也考慮考慮。
記者:你那個時候想去嗎?不想?
朱海豹:也不想去,因為奶奶在家裏沒人照顧。
直到後來朱海豹的姑姑回來照顧奶奶,兄弟兩個才和12個孤兒一起,在今年2月成為孤兒院的第一批孩子。此後,和他們身世一樣的其他孩子陸續搬進了朱進中的家。
朱進中:自從我把他們搬到家裏以後,我有什麼煩惱什麼的,能進到家裏,什麼都拋之雲外,沒有什麼煩惱。
記者:他們能給你什麼呢?
朱進中:他們能給我歡樂,我也能給他們一些父母的愛。
記者:你最願意在哪兒生活?跟誰在一起生活?
朱海豹:跟進中叔叔。
記者:為什麼?
朱海豹:在我們眼裏,就像我們的乾爹一樣。
記者:他做了一些什麼呢?
朱海豹:每天晚上,他半夜起來給我們蓋被子。
記者:那些都是別人的孩子?
朱進中:都是別人的。
記者:您為什麼要在別人的孩子身上(付出)?
朱進中:因為自己吧,我也是個感染者吧,以後在我自己不在人世的時候,可能別人也會去關愛我的孩子,再一個説,就是讓一些晚期的病人,能看到有人能關愛這些孩子,他們走的時候也就舒坦的,能閉上眼睛。
記者:像這些已經知道自己身患絕症的人,之前會不會把他們的孩子託付給你?
朱進中:也有的有,有一次我去看一個病人,他的妻子是去年死的,這個病人在我看到他最後的時候,沒撐兩天就去世了。當時我到他跟前的時候,他惟一的要求就是兄弟呀,在我去世的時候,你能答應我幫我照看這個孩子,我就能閉上眼睛了。
記者:你怎麼説?
朱進中:我當時就是説,這個事情我肯定會幫你做的,你自己安心地看你的病吧,可是沒過兩天他就去世了。
記者:現在他的孩子呢?
朱進中:他的孩子現在在我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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