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丁與中國
央視國際 2004年08月24日 11:13
主持人:歡迎收看本期《讀書時間》, 漫畫叢書《丁丁曆險記》中的丁丁到今年,已經75周歲了,丁丁是一個記者,雖然他沒有做過什麼報道,但是他都是事事自己親自去調查。他不怕任何人,也不怕任何勢力。所以在一本一本的關於丁丁的故事當中,丁丁就成了一個勇敢和正義的化身。也受到很多讀者的歡迎。
《丁丁曆險記》是比利時漫畫家埃爾熱先生的作品。從1929年誕生至今,《丁丁曆險記》已經走國了七十五年的漫長歲月。在這七十五年裏,二十三個生動有趣的丁丁故事跨越了不同的國家,受到了無數孩子和大人們的喜愛。到今天為止,《丁丁曆險記》已經在全球發行了兩億五千萬冊,被翻譯成為60多種文字。
最近,中國少年兒童新聞出版總社出版了《丁丁曆險記》的中文彩頁版。這也是自上世紀80年代初,丁丁來到中國之後,與讀者見面中最完整,最正式的一次。機智的丁丁,可愛的小狗白雪,愛發火的阿道克船長,指揮的卡爾庫魯斯教授,還有洋相百齣的偵探兄弟,都給我們的童年留下過難忘的回憶。而其實《丁丁曆險記》遠遠不止是一套僅供孩子們閱讀的書,在丁丁的家鄉比利時,人們這樣形容它:“丁丁是七歲到七十七歲所有人的朋友。”
在《丁丁曆險記》裏,埃爾熱提取了50年裏發生的政治事件, 戰爭和日常生活。汽車 火車和飛機,獨裁者,科學家。從丁丁的曆險中,你可以追尋20世紀的歷史足跡。還會發很多奇怪的事物,超出正常的體驗,夢境,令人恐懼的事情,這些都與內心相關。與埃爾熱交流可以發現,他的一系列作品日益成為一種個人的表達,一種方式。經常表達出他的問題和他內心的危機。
對於中國讀者來説,《丁丁曆險記》中,最熟悉的就是兩本與中國有關的書——《藍蓮花》和《丁丁在西藏》,《藍蓮花》講述了上世紀三十年代,丁丁來到中國上海,在他的中國小朋友張充仁的幫助下,挫敗了一個國際販毒集團的活動,同時丁丁也揭露了當時日本侵華的陰謀與企圖。另一本《丁丁在西藏》誕生於四十年之後,丁丁再一次前往中國的西藏地區,搭救他那飛機失事後失蹤的老朋友——張充仁。作者埃爾熱筆下的丁丁和他的中國朋友張充仁的友誼與經歷,深深地留再了無數丁丁迷的心裏。
主持人:前不久,中國少年兒童新聞出版總社在北京舉辦了了一場丁丁迷的聚會,慶祝丁丁75歲的生日,這次聚會除了全國各地的丁丁迷外,比利時駐華大使也應邀出席,此外還有一位嘉賓特地從比利時趕來參加這次聚會,這個人就是《丁丁曆險記》裏那個丁丁的小夥伴中國張的真實原型——張充仁先生的女兒張以菲女士,這麼多的丁丁迷聚在一起繪是什麼情景呢,我們一起去看一看。
聚會舉辦的地點是北京城南的百榮書店。迷戀丁丁的有孩子,也有大人,大家聚在一起,共同分享關於丁丁的一切。而特別嘉賓張以菲女士的出場,更是引起一次小小的高潮。
本次活動另外的亮點之一就是丁丁産品的拍賣活動,《丁丁曆險記 月球探險》一書中出現的火箭模型成為丁丁迷們爭奪的焦點,起拍價是800元,這一價格迅速的被竟拍到了2100元。最終這個火箭模型以3000元的價格成交,拍賣之後,一位丁丁迷情不自禁的走上臺,説了自己和丁丁特殊的一段情緣。
主持人:有一位丁丁迷跟我説過,他所在《丁丁曆險記》裏,最讓他感動的就是丁丁和他的中國小朋友張之間的友誼。其實作者埃爾熱和張充仁先生之間的友誼同樣令人感動,而且還充滿了傳奇色彩,那首先即就讓我們去了解一下張充仁先生。
張充仁,1907年生於上海,他從小喜歡繪畫,讀小學時,在歷次圖畫考試中都名列前茅。14歲時張充仁進入上海土山灣印書館,學習攝影和製版。在此期間,他還在愛爾蘭修士的傳授下學習素描和法語。同時在家中長輩的指導下學習書法和古典文學。18歲那年,張充仁進入上海徐家匯話劇團擔任繪景工作,21歲進入上海《圖畫時報》擔任編輯工作。同年參與創辦上海華社攝影協會。上個世紀三十年代初,年輕的張充仁離開了祖國,踏上了前往比利時的留學之路。在遠赴歐洲的旅途中,張充仁聽到了“九一八”事變的消息。他暗自下定決心,要用優異的學業來回報自己身陷危難的祖國。到達比利時之後,張充仁考入了布魯塞爾皇家美術學院,在專業上,他刻苦學習,成績名列前茅。
主持人:除了學習成績的優異,張充仁的作品還在比利時屢屢獲獎,在留學時期,他曾經獲得過比利時國王亞爾培金質獎章,布魯塞爾市政府獎章和當時中國駐比使館的“三育獎章”,而當時的埃爾熱,是一位年輕的報紙記者,剛剛開始在比利時《20世紀報》發表了4部《丁丁曆險記》,一個勤奮學習的留學生,一個辛苦工作的記者,他們是怎麼認識的呢?
(埃爾熱生前錄音)那時,我在《二十世紀小夥伴》報上登出了丁丁將前往遠東和中國的消息,我接到了來自另一個神甫的一封信,他寫道:要是您把中國人錯誤地畫成了拖著長辮子,一邊吃著燕子的窩,一邊“吱吱”尖叫的樣子,您造成的傷害就大了。於是他就介紹我和一個中國青年接觸。他是一個畫家,也是雕塑家和詩人。他的名字是張充仁。
主持人:張充仁和埃爾熱約定,每個星期天下午在埃爾熱家裏碰面,討論有關《藍蓮花》的工作。張充仁很快就發現,埃爾熱對當時的中國和中國人一無所知,其實不單單是埃爾熱,當時的西方人對於中國的概念也是非常缺乏和錯誤的。
在當時,西方對於中國和中國人的了解很少,在很多人的眼中,中國人留著長辮子,女人都裹著小腳,喜歡生男孩,把女孩扔到河裏溺死,中國人陰險而狡猾,在埃爾熱早期的作品,例如《丁丁在美洲》的第一個版本中,中國人的形像是以黑社會的幫兇和打手出現的,他們留著辮子,喜歡吃狗肉,丁丁的小狗白雪就差點被他們吃掉,最後,兩個中國人還把丁丁扔進了冰冷的湖水之中。張充仁決定把真實的中國介紹給埃爾熱。他還建議埃爾熱以當時中國真實發生的事件為故事背景。張充仁為這本書起名為《藍蓮花》,象徵著東方的神秘色彩。
(埃爾熱生前錄音)親愛的張,我仍然牢記著你我家拜訪的情景。你對我説,萬事萬物皆有神,那一切今天仍歷歷在目。我們在樹下暢談著關於人生的話題。
使我驚奇的是,我發現了一個全新的世界。他教給我許多新奇的事物,中國詩和中國書法,風, 也就是靈感,骨, 圖畫嚴謹的結構,這對我是一個很大的影響。
主持人:看過《藍蓮花》的讀者都知道,這個故事發生的背景就是1931年的918事變,這在當時還引起了一些風波,首先埃爾熱供職的報社就很擔心,埃爾熱的上司就説過:我們不想捲進一場發生在遠東的國際政治糾紛。《藍蓮花》的出版甚至遭到了當時日本駐比利時公使的抗議,直到第二次世界大戰之後,人們這才一致公認,《藍蓮花》是歐洲第一本真實反映日本侵華真相的少兒讀物。
在《藍蓮花》的開始部分,丁丁因為一份神秘的電報和一個模糊的口信從印度來到了中國上海,在這裡,他見到了一個叫平野松成的日本人,應他的要求,丁丁又坐船返回了印度,但是在旅途中,他被人麻醉又被帶回了上海,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原來,平野松成是一個國際販毒集團的成員,企圖陷害丁丁,而在暗中,一直有一個叫“龍的傳人”的中國愛國團體在保護丁丁,而“龍的傳人”的一些成員也因此被平野松成的毒藥變成了瘋子,丁丁決定和“龍的傳人”一起找到毒藥的解藥,挫敗平野松成的陰謀,根據神秘電報的提示丁丁來到了一家名叫“藍蓮花”的大煙館,在這裡他發現了平野松成,一路跟蹤,卻出乎意料的發現了另一個更大的陰謀……
平野松成炸毀了中國的鐵路,卻誣陷是中國人幹的,日本也因為這個藉口向中國派出了侵略軍隊,而發現了這一陰謀的丁丁也成為平野松成要除掉的目標,在與這個犯罪集團的週旋中,丁丁從洪水中救出了一個中國小男孩——張。
而在以後的冒險中,張多次挽救了丁丁的生命,最終,在龍的傳人和張的幫助下,丁丁設計了一個圈套,在藍蓮花大煙館裏將平野松成和他的同夥一網打盡,摧毀了這個販毒集團。同時也向世界揭露了平野松成炸毀鐵路的真相,而故事中丁丁的中國小夥伴張的原型,就是當時和埃爾熱一起工作的張充仁。
主持人:除此之外,張充仁還在其他一些方面深深的影響了埃爾熱。在埃爾熱此後的創作中,都留下了許多中國張的影子。
(埃爾熱生前錄音)自然而然地,我有點兒把這(畫丁丁)看作一個玩笑。
記者:但它……怎麼能説是一個玩笑呢?
埃爾熱:連環畫就是一個玩笑。在《藍蓮花》之前,丁丁對我來説就是一個遊戲。在創作《藍蓮花》之前,丁丁對我來説只是遊戲。而《藍蓮花》成為了轉捩點。
當時的《丁丁曆險記》是在《20世紀報》上連載,每週四齣版,而埃爾熱經常在週三的晚上還不知道故事下一步該如何發展,從《藍蓮花》開始,《丁丁曆險記》才開始成為一種嚴肅認真的創作。從此以後,讀者開始看到一個個真實,細膩,曲折而生動的完整故事,《藍蓮花》中的上海表現出了與現實中生活細節的高度一致,畫中每一個中國字都出自於張充仁的筆下。他還賦予這些文字以特別的含義,例如在人力車夫撞到外國人的場景中,在畫面背景上張充仁寫了“取消不平等”和“打倒帝國主義“兩行大字,使得這一故事場景變得格外的生動有趣和耐人尋味。
主持人:在《藍蓮花》中,還有一個非常有趣的秘密。在這本書完成的時候,埃爾熱邀請張充仁一起書名,張充仁謝絕了,幾十年之後,張充仁先生在一次和家人的閒談中才透露説,其實他在書裏悄悄的留下了簽名。就是在書裏的第45頁,這一幅湯姆森兄弟被人群圍觀的畫裏的,在畫面的左上角,這個商店的招牌裏我們可以看見“充仁”兩個字,還有就是第55頁右下角,這幅碼頭的畫裏,也有“充仁”兩個字。
主持人:在幫助埃爾熱完成《藍蓮花》的創作之後,1935年7月,張充仁踏上了回國的旅程,在他離開布魯塞爾的那天,原本説好要來送他的埃爾熱在半路上耽誤了時間,遲到了。當埃爾熱衝進布魯塞爾火車站的時候,張充仁左的火車剛好啟動,兩個朋友只好隔著車窗,揮手道別。
張充仁回國之後,埃爾熱和他失去了聯絡。在漫長的歲月中,埃爾熱一直在找尋張充仁的下落。
(埃爾熱生前錄音)我失去了和他的聯絡,在戰後,我寫信給他,在戰爭期間這是不可能的。但是我從沒有收到他的回信,過去和現在我都試過,但是他沒有回音,從來沒有。
法妮路德維爾:無論何時,我們碰到任何一個中國人,他總是馬上就問,你認不認識一個叫張充仁的?一個中國畫家?答案卻總是一樣的,對不起,不認識這個人。
上世紀70年代,埃爾熱的個人生活和創作一度陷入低潮,在那段時間裏,他總是做著一個奇怪的夢,而張充仁總是和他的夢境交織在一起。
(埃爾熱生前錄音)我獨自呆在家中,我忽然看見一群孩子在花園裏玩雪。我走出去朝孩子們扔雪球,但他們都跑了。然後我在雪地裏看見一個黑色的懸崖,走近一看,是一個隧道的入口。我進去了。開始很容易走,但我走得越遠,隧道就越陡。最後,我看見令人眩暈的天空中有一束亮光射向頭頂,還有一片白雪覆蓋的大地。
我試圖爬出來,但是一些鐵欄杆,把我緊緊關在裏面。張!張!
埃爾熱又創作出了《丁丁在西藏》,在這本書裏,丁丁為了一個自己的夢而堅持飛機失事的張仍然活著。他前往西藏,去尋找張的下落,這本書也是埃爾熱的丁丁作品中第一本沒有任何反面人物的故事。在他的故事裏,丁丁救了張,可是在現實中,埃爾熱仍然沒有張充仁的任何消息。
(埃爾熱生前錄音) 1973年6月10日,布魯塞爾。我寫(信)是為了尋找一個中國藝術家,他叫張充仁,我已經用了幾年的時間尋找張充仁先生。
我是一個廣播電視記者,而且我很幸運地和埃爾熱見過不止一次面,他和我講了許多張的事。戰爭爆發以後,張就失蹤了。他回中國了。(在那)之後,中國的通訊就斷了。他在四十五到四十六年之內,都沒有聽到他朋友的任何消息。
法妮路德維爾:最後在布魯塞爾,有一個人知道張充仁,啊,張充仁!當然知道了!他在上海。張是他的教父,也可能是他認識的別人的教父。埃爾熱在如此遙遠的地方尋找張,最後發現原來答案就在眼前。
在多方打聽到張充仁的地址之後,1975年,埃爾熱衷於和張充仁恢復了書信的聯絡。
在通信之後,埃爾熱就一直想來中國,看一看他的老朋友張充仁,看一看真實的中國,但是他的身體條件不允許做長時間的旅行,於是埃爾熱基金會和比利時國家電視臺就共同向張充仁先生發出了前往比利時訪問的邀請。
法妮路德維爾:歲月在他們的身上留下那麼多的痕跡,那時 埃爾熱已經病得很重了。而且身體很虛弱,從這一點來看,你不能不説,那是一次令人心碎的會面。
比利時媒體:您讀過埃爾熱的書嗎?
張充仁:當然讀過。
比利時媒體:您對這些書怎麼看?
張充仁:我時刻想念著他。
埃爾熱:你如何能形容自己的感覺呢,在經歷了幾乎半個世紀之後。你重新發現他不僅僅是一個朋友,他還給我打開了另一個世界。
我想謝謝我們的朋友張;還有你——丁丁;還有你——埃爾熱,你使得張成為你羽翼下的一員。我們大家,你所有的忠實的讀者,送給你一個巨大的心形的泡泡!
主持人:在1981年那次訪問中,張充仁先生一直住在埃爾熱的家中,埃爾熱把自己的臥室讓給張充仁,他對張充仁説:你我之間就像兄弟一樣,我的家就是你的家。張充仁在埃爾熱家中整整的住了3個月。而在他訪歐期間,也受到了無數人的歡迎。據説中國張,張充仁,同時也是全世界法語區裏知名度最高的中國人。
(比利時電視新聞)晚上好,喬治 雷米,筆名埃爾熱,丁丁的作者,昨晚在布魯塞爾。因白血病逝世, 享年75歲。
十五年之後,張充仁先生帶著他和埃爾熱的友誼與世長辭。經歷了漫長的64年,埃爾熱和張充仁之間的故事結束了,丁丁和他的中國小朋友張,依然在書裏對著我們微笑。
主持人:如果有人要問:你為什麼喜歡丁丁?也許每一個丁丁迷的答案都不會相同,但是在《丁丁曆險記》裏所體現出來的那種人的正義,智慧和勇敢,也許是我們喜愛他的一個共同的理由。更讓我們中國讀者感動的是丁丁和他的中國張之間的那種真摯的友情,在埃爾熱創作這些人物形象時,他只有一個中國朋友張充仁,而現在在中國,丁丁又擁有多少喜愛他的朋友呢?這個數字恐怕是我們不能計算的,他們之間的故事和友誼也會和丁丁一樣,永遠年輕。歡迎收看本期《讀書時間》,下週一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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