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CTV.com消息(本週):去年,當時的準新娘張小,就是在籌備婚事過程中突然遭遇車禍的,她的丈夫曹偉在大家的幫助下,就在前天和張小補辦了一場婚禮。婚禮上,曹偉流著淚,一遍遍地喊:小小,快點醒來吧。真希望張小能快點醒來,那時候,估計她就能聽到自己的孩子管她叫媽媽了。
曹偉對張小的愛讓人這感動,可下面我們要講的這個人,他表達愛的方式實在是太可怕了。
管教:我就把他叫到管教室,跟他談話,談話的時候,他第一句話問我就是,管教,我女朋友死沒死。
這裡是遼寧省丹東市看守所,被叫去談話的是個只有20歲的年輕人,名叫劉林濤。
管教:我告訴他,我説你女朋友沒有死。在醫院正在搶救。
劉林濤的女朋友叫馬冬蘭,兩人是在廣東打工時認識的。相處了兩年後,馬冬蘭向劉林濤提出了分手,經受不起失戀的打擊,劉林濤竟然揮刀砍向自己的戀人,然後又把刀鋒轉向自己,打算自殺。經過十天的搶救,劉林濤活了過來,可手腕和脖子上卻留下了深深的疤痕。
劉林濤:我在醫院我第一個想法就是,我自己怎麼沒有死掉。
劉林濤説,他本來想著,如果不能和女友一起生活,那就一起死。可是現在,當他知道自己還活著的時候,他第一個想法就是,馬冬蘭不能死。但是,一個星期後,看守所的管教告訴劉林濤,馬冬蘭已經因為搶救無效死亡。
劉林濤:當時腦袋一下,包括心裏,一下子什麼都沒有了,我説怎麼是這樣的。當時我就恨不得一頭撞墻上去,當時那種心情,太痛苦太痛了。一想到自己最喜歡,最愛的人死了,並且死在我自己手上了,真的不敢相信自己,真的。
這之後,劉林濤曾想過各種辦法自殺,但最終都被救了過來。半年後,法院對劉林濤做了一審判決,判處劉林濤死刑,緩期兩年執行。
管教:劉林濤冒出一句話,我怎麼還能判個死緩呢?
劉林濤:我自己也在埋怨,為什麼不讓我死呢。為什麼我還活下來了呢,就覺得我自己應該去死,應該陪她去死,不應該活在這個世界上面。
不管怎麼勸説,劉林濤的腦子裏還是只有自殺一個念頭。最後,管教説了一句話讓劉林濤震驚了。他説,馬冬蘭的母親已經接受了對你的判決,她放棄了上訴,給了你一個繼續活下去的機會。打這以後,劉林濤變得安靜了,他開始不停地寫信。
劉林濤:我慢慢改變自己的想法,就像管教所説的一樣,活著的人就應該好好活下去。要拿出勇氣來去承擔這一切,不管判死,判活,你都要去面對。
劉林濤用了幾個月的時間寫了一封懺悔信,他想託管教帶給馬冬蘭的家人。雖然這樣的要求在看守所還是第一次,但是經過再三考慮,看守所的領導決定要幫劉林濤完成這個心願。
馬冬蘭家現場
管教:這是小孩的一封信。不管怎麼著,這是他的心意。確實也後悔了,你看看懺悔信。
信的開頭是這樣的:爸,媽,也許我沒有資格叫上這一聲爸媽,可這是我發自內心的,望你們能原諒我對你們造成這麼大的傷害。
馬冬蘭的媽媽見過劉林濤,當時,因為女兒在遼寧,劉林濤在湖南,當媽的捨不得女兒往南走,所以她特別反對兩個年輕人在一起。現在,面對劉林濤的這封信,冬蘭的媽媽特別心痛,本來好好的兩個孩子,現在卻變成了這樣的結局。
馬冬蘭媽媽:都是為自己孩子著急。第一次開庭的時候,他(劉林濤)爸也是好像傻了,樓上樓下在那兒等,我腦海裏,也反復地在那琢磨,這為人父母真是不容易,都是父母所生,我總覺得一個人來到這個世上,活個三十、五十年,都是不容易的。放他一條生路,叫他好好改造。
一個月後,劉林濤將要從丹東看守所轉往瀋陽一家監獄服刑,臨走時,他要到馬冬蘭的墳上再看一眼。
劉林濤:你出來。對不起。
親人走後
“白髮人送黑髮人”,那種痛是我們一般人體會不到的。劉林濤的罪惡是深重的,如果他能好好改造有一天出來的話,一定要盡全力向馬冬蘭的媽媽贖罪。要想知道失去孩子的父母有多痛苦,看看下面這些爸爸媽媽您就知道了。這些家長為了能用心來互相安慰,他們組成了一個“星星港”。
這裡就是“星星港”安靜的小屋,每一個孩子在這裡都有一顆屬於自己的星星。
星星港關愛服務中心主任,鮑賢國:
我們把天上的星星,港灣上空的星星比作就是我們的孩子,它在眨著眼睛看著我們,那我們這些家長,被狂風暴雨掀翻以後,在大海裏被人救出來,到了這個港灣,相互勉勵,相互安慰,相互幫助,然後我們走出來以後,再到大海裏去救我們的同命人,星星港就是這樣一個溫馨的、相互療傷的一個港灣。
這個美麗的姑娘就是老鮑的女兒,而在這個陵園裏,十位與老鮑有著同樣經歷和痛楚的家長走到了一起,並且在三年前建起了自己的“星星港”。
星星港關愛服務中心主任,鮑賢國:
因為我自己經歷以後,覺得同命人是非常悲傷的。這個小牛的爸爸,以前幾年跟他奶奶一起來掃墓,後來他奶奶一個人來了,我問他奶奶怎麼回事,他爸爸呢?他爸爸走了,為什麼走了呢?他是憂鬱症,憂鬱症到了後面,他飯也不吃,茶水也不喝了,就走掉了,所以你看看,如果把自己束縛起來的話,就是不堪設想,就是他後面的路就斷掉了。
三年下來,加入到“星星港”的家長增加到了30多位,同命人之間除了回憶、傾訴和聆聽,他們更需要的也許還有釋放和宣泄,於是,老鮑和他的同伴們經常組織大家參加一些集體活動,比如聚餐,比如爬山郊遊。
星星港關愛服務中心成員,張逸:
一踏上車的時候,一車子三十多個家長,看到他們的時候,我心裏想,都是一些傷心的人,但上了車以後感覺就不同了,看到他們有説有笑的,但是也有悲傷的時候,有的家長在爬山的時候,他們對著這群山就吶喊,都是喊自己孩子的名字,都是淚流滿面;對著這些青山,有的把嗓子都喊啞了,都很慘,因為我第一次跟他們在一起,我心裏想,喊有什麼用呢,能喊回來嗎,但看到這個情景又是很傷心。後來大家坐在一起的時候,剛才還在喊的這些家長,頃刻之間話又很多,又很高興,在麻醉自己,我在想都在麻醉自己,但回來以後,大家要分手的時候,又依依不捨,希望大家又能再聚在一起,因為回去跟誰説啊。
在“星星港”裏,同樣失去女兒的冷老師有個很特殊的身份,因為她是一名心理諮詢師,儘管在大部分時間裏,她都在傾聽其他家長的訴説,但在內心深處,女兒的離去永遠是她心裏的一塊傷疤。
星星港關愛服務中心心理諮詢師,冷鶴琴:
其實我真的有罪惡感,以為那天班主任跟她聊了,她説你有退步了,明天晚上開家長會叫你媽媽來,她最怕的就是我,她知道老師要告她狀了,所以27號晚上,她一晚上沒有睡,沒睡著,但我不知道,我也是學校裏很晚回來,而且我回來還説了她幾句,我説你這次怎麼搞的,我説我以後也不管了,我説了那麼多你還是這樣,我説我以後也管不了你了,我就是唯一的一次,最後一次我沒有去親吻她,我有個習慣,她睡覺的時候,她睡著了,我回來晚了,我會親吻她,然後我自己去睡,就是那天,我沒有去親吻她,我就管自己睡了,還説了它幾句,我以為她睡著了,其實她沒睡,等她離開之後,我發現她的枕頭下面全都是餐巾紙,我知道她哭了一個晚上,第二天早上她就嘔吐,送到醫院然後就不行了,就是病毒進了心臟,直接就走了,我那天要是去看她,説不定她不會這樣。
冷老師的女兒因為病毒性心肌炎離開了她,可孩子走後,冷老師還一直保持著女兒房間裏的所有一切,因為只有這樣,她才覺得女兒還在身邊。
星星港關愛服務中心心理諮詢師,冷鶴琴:
平時我只要在家,我就把這個電視一直打開著,因為那個時候,讀書的時候,對她要求比較嚴,就不願意讓她有太多時間看電視,她稍微看一看,我就跟她説,差不多了吧,該做功課了吧,那現在我覺得,我想給她補償。
不光想給失去的孩子補償,悲痛之中,冷老師和“星星港”的所有家長也想給其他需要幫助的人送去自己的關愛,將自己對孩子的愛再延續下去;這張照片是家長們去醫院送愛心時拍下的,照片裏那些戴口罩的孩子同樣也正遭受著不幸,因為他們全都得了白血病。
冷老師:
我不願意面對孩子,因為會觸景生情,但沒有辦法,還得去做,所以這個障礙是一個一個去克服,一個一個去跨越它,常人看來我們做的事是微不足道的,但我們要付出多大的努力去做。
包賢國:
通過這些孩子的成長,給我們帶來了歡樂,覺得我們還能夠延續,延續我們的愛,延續我們孩子的精神,延續孩子的生命。
現在,“星星港”裏的家長一有時間就會去孤兒院、少管所、還有兒童醫院幫助那些正需要幫助的孩子,要是知道誰家有了和他們一樣的不幸,他們也會去安慰和幫助悲痛中的父母;就像他們説的那樣,“星星港”曾經是他們避風躲雨、敷料心傷的港灣,現在他們還要讓它變成一個幫助別人、延續關愛的新家。
責編:徐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