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解放紀實（一） 

央視國際 (2005年06月03日 09:52)

　　2004年底，天津這座城市，迎來了建城600週年的紀念日，天津人用回顧歷史，挖掘城市文化資源的方式來紀念這個節日。歷史的積澱讓城市有了魂靈，歷史殘留在城市的各個角落，也珍藏在每一個老百姓的記憶裏。對於生活這座城市裏的八九十歲的老人來説，1949年天津解放前後的日子，是他們對新生的共和國最初的記憶。

	張廷鍔和杜建時

　　資料片：1945年10月1日，張廷鍔市長和杜建時副市長接管天津

　　這位穿軍裝的副市長叫杜建時，是一位科班出身的軍人，蔣介石的親信，抗戰剛剛勝利，蔣介石就把一位軍人派到天津作副市長，可謂用心良苦。

　　杜建時，天津市武清縣楊村人，19歲考入東北講武堂北京分校，曾在東北軍任炮兵連長、營長，1931年考入國民黨的陸軍大學學習，因為畢業考試獲全校第一名，而倍受校長蔣介石的賞識。

　　當時的天津是華北第二大城市和最大的工商業城市，有200萬人口，與上海、廣州、武漢合稱中國四大商埠，地處水陸要衝，西上約120公里是北平，東下約70公里可經塘沽出海，是南北交通的重要樞紐。歷來天津就有京畿門戶之稱，戰略位置十分重要。

　　1945年，抗戰勝利之時，天津完全處於共産黨領導的敵後抗日根據地的包圍之中，但是就在天津市長就職的前一天1945年9月30日，美國海軍陸戰隊先期到達了天津，幫助蔣介石的部隊 搶佔了天津。杜建時副市長還有另外一個職務，就是北寧護路司令，以天津為中轉站，把蔣介石的軍隊輸送到東北去，出關搶奪東北。

　　杜建時的族弟：杜建新

　　國民黨的陸軍大學，蔣介石是校長，結果他的成績特別好，就被蔣介石給看中了，看中了呢？就等於他也是培養青年呢，他也是那時候的青年，然後送到美國去留學，學過炮兵。所以蔣介石為什麼就看中他呢？當時，擱在身邊作為他的參軍。日本投降以後，這不是到了天津去，意思就是放出去鍛鍊鍛鍊吧，從身邊就調到了天津當副市長。

　　杜建新當時在天津的耀華中學上學，所以是他們家裏人中最早知道杜建時回到天津當市長的。杜建時祖上的産業是天津楊村萬全堂的糕幹，楊村的糕幹歷史和天津城的歷史一樣悠久，傳説，乾隆當年下江南的時候曾題匾“婦孺恩物”。所以，杜建時市長在天津城的老百姓嘴裏有了另外一個稱呼“楊村糕幹”。

　　杜建時的族弟：杜建新

　　因為抗戰八年的時候一點聯絡也沒有，都不知這個人哪兒去了。他來了以後，所以跟我們這兒都沒有聯絡，沒有聯絡。可一聽説這個消息呢，他不是要到耀華中學去檢閱嗎？我回來跟我們家説，説了。我父親説我給你寫封信，寫封信呢，你把這封信給他。寫上咱的地址跟北京他自己家的地址。把這些事兒都告訴他。因為他來了以後，他也不知道我們這些人都在哪兒。結果他檢閱學生，在耀華檢閱學生，檢閱完了以後，我就從隊伍裏跑出來了。跑到主席臺前把這信給他了。那個時候，很驚動。學校師生哎呦，他敢，又是杜建時的弟弟。大夥兒都驚訝的眼光來看。

　　日本投降以後，天津人民和全國人民一樣，沉浸在歡慶勝利的喜悅之中，飽受屈辱的天津人民終於看到了獨立、自主、和平、幸福的曙光。

　　天津市民：來新夏

　　因為長期在日本的統治下已經經過八年了。當然了，他作為一個亡國奴的身份，在淪陷區生活他每天戰戰兢兢，過著一種憂愁的日子。特別到了最後一年，連租界也不穩定，他不是接收了嗎？所以呢，大家都很希望能夠勝利，所以在日本統治的時期，大家的希望呢？就沒有説是希望什麼，誰什麼？就希望我們中國勝利，就希望抗戰趕快結束，在國內的問題上沒有什麼政治見地。

　　善良的人民渴望從此安居樂業，但是現實並非如此，先是美國海軍陸戰隊登陸大沽口，僅據國民黨的官方統計，1945年十月至1947年9月短短的兩年時間，美軍就在天津製造的案件就多達365起，車禍、強姦、搶劫，平均每兩天就有一起美軍製造的暴行發生。

　　市民：李天祥

　　那時候，我有時候在馬路上踢足球，美國兵來了他把足球給我踢跑了，踢跑了也不管。並且再見到美國兵在街上硬拉女學生，吉普車上坐著吉普女郎，就在我親戚家裏面，因為我親戚條件比較好，有很大一個院子，旁邊就是意大利俱樂部，我們就在他的院子裏面從窗子就能看到，一些捅檯球的陪著一些女的，美國兵就胡鬧，我們全都見到了。那時候天津到處都是酒吧，都是為美國兵服務的。所以那個時候，後來對美國兵啊、對國民黨啊，由失望到仇恨。

　　國民黨把對天津的接收變成了“劫收”，蔣介石任命的天津市第一任市長，張廷鍔把接收委員會就設在舊意租界的二馬路，他自己的住宅內，一時間，軍閥政客中飽私囊、你搶我奪，接收最大的受益者就是四大家族。

　　天津，北洋工業的發源地，開埠以後，更是開風氣之先，金融、商貿、工業、教育文化都得到了長足的發展。當時天津最有影響的兩大工業財團：一是以久大鹽業公司經理李燭塵為代表的北方化工工業財團；一是以啟新洋灰公司經理周叔弢為代表的北洋工業財團。1947年，天津有工廠將近3000家，産業工人達60萬之多，天津的工商業托起當時中國的半壁江山。以李燭塵為代表的民族實業家，在即將到來的這場革命中又將會扮演什麼樣的角色呢？

　　1945年除夕，國民黨政府發行金圓券，緊接著物價飛漲，大量工廠商店倒閉，老百姓的生活受到了極大的影響。

	郭鳳岐

　　天津地方誌專家：郭鳳岐

　　天津到一九四七四八年的時候，咱們工廠就有2855家，但是工人就58萬將近60萬工人。産業工人很多，三大礦，啟新洋灰、開灤煤礦、煤礦，還有鹼、鹽。咱們這個是很發展的，很發達的。你看工廠2800多家，將近3000家，工人那麼多，失業工人達到多少呢當時？失業工人就能達到差不多工人數的二分之一。

　　天津市民：陳德仁

　　棒子面漲錢，大米有時候買不著，肉啊、菜啊沒有不漲的。我經常記得我爸爸訓我，好好唸書，一個學期給你兩袋白麵呢！兩袋白麵什麼？兩袋白麵的錢。比如上一個學期兩袋白麵，八塊錢一袋，十六塊錢夠了。可是這個學期呢，它一袋就十六塊錢。家長負擔大啊，經常用這個來要挾你，他不會教育你，只能説我不易啊，我不易，我去幹買賣給你們賺的錢，你好好唸書。交學費兩袋白麵啊。

　　天津地方誌專家：郭鳳岐

　　我做了一個統計，就拿一九四八年來説，開始的時候，小站稻還不是米，小站稻 也就是小站稻米吧，開始的時候幾塊錢一斤，到了六、七月份，就達到了幾十塊錢，四十幾塊錢。到了一九四八年的年終，差不多就達到了幾百塊錢一斤。棒子面也是這樣。我給你舉個例子，一個呢絨襪子，你買一雙呢絨襪子兩三千塊錢，相當於一個僱員的一個月的薪金。當時那個物價飛漲，根本都控制不住。

　　內戰的陰影籠罩著全國，全國的“反饑餓、反內戰”運動此起彼伏。南開大學，共産黨的領導人，周恩來和鄧穎超曾經學習和戰鬥過的地方，此時，是天津的學生運動的中心，也是很都進步青年嚮往的地方。

　　時南開大學的學生：劉焱

　　那個時候的學生啊，大家都關心國家大事。因為抗戰八年啊，老百姓生活經歷戰亂已經夠苦的了。所以抗戰結束以後，大家都希望和平，希望民主，希望國家團結。可是國民黨蔣介石發動內戰而且獨裁，和中共鬧分離。所以整個國家，內戰的形勢，動蕩的形勢，貪污腐化。大城市裏面經常看到死的人在街上沒有人收屍，所以青年學生看到這個現實，他不能不關心國家大事。所以當時，反對國民黨的內戰獨裁政策，差不多成了大多數學生的要求。

　　學生們走上街頭，示威遊行，表達自己的政治願望，也為物價飛漲時，自己饑餓的肚子。轟轟烈烈的學生運動，惹惱了國民黨當局，但是卻喚醒了許許多多的民眾。

　　1946年，杜建時升為天津市市長，這一年內戰全面爆發，雖然戰火還沒有燒到天津，作為天津市市長的杜建時已經開始了精心的準備。這位曾經在美國堪薩斯州陸軍參謀大學學習過，後來又獲得加州大學法學博士學位的市長，軍事上的造詣，不可小窺。他決心修建一個圍繞天津市區的城防工事。

　　天津地勢低窪，河網密布，自古就有“九河下稍天津衛”的稱呼，從清朝末年開始，為了防洪、灌溉、排污的需要，天津城先後又開挖了墻子河、南圍堤河、衛津河、月牙河等多條市區河道。這些河道，加上，原有的海河、子牙河、南運河，為杜建時的城防工事提供了得天獨厚的條件。

	麥璇琨

　　時為天津市工務局工程師：麥璇琨

　　1946年畢業以後呢，夏天我就到了天津市工務局地區工程處，那陣兒叫做事，現在叫工作。在地區工程處就當工程員，相當於咱們現在的助理工程師。在1947年的4月，這時候正趕上天津市要修城防了。這個工程基本上一大部分就是土方工程，就是在這個城防線上，我再説一遍，圍繞天津市一圈 42公里，這個城防線的中點，這個土方工程是幹什麼？就是在中點往前往外挖一個十米寬，兩米五深的河挖一道壕溝，把那個土取出來就墊在這個中線的後邊，三米高的一個土埝 就好像前面有一個護城河。後邊有一個土墻，大土墻是斜坡。

	杜建時的城防碉堡

　　杜建時的城防南北25華里、東西寬10華里，周圍共84華里，城防線上構築高4米，寬2米的一道土墻，墻外挖一道寬10米，深3米的護城河，由內墻頂到河底高達7米。

　　時為天津市工務局工程師：麥璇坤

　　這個城防一共分十段，這第八段從灣兜到八里臺就是南開大學那兒，這段叫第八段，我是被安排到那個第八段工程裏面當這個總監工。主任跟副總工程師他們都不常去，就是我就在當地當總監工了。

　　今天，我們在天津依舊可以找到一些當年用於城防的碉堡。當時的杜建時認為解放軍的裝備差，沒有大口徑炮，就決定構築碉堡以防禦步兵為標準，還在城墻上構築了紅磚水泥立式的大型碉堡。在環城上共設大碉堡1000多個，在重點方面還設有縱深配備的小型碉堡群500多個。工程修築期間，杜建時時常親臨工地現場，予以監督。

　　對於這個城防工程，杜建時有一個擔心的地方，那就是這是一個蜂腰形的城防線，東西相距甚近，東在東局子，西在西頭監獄，唯恐解放軍進攻時，重兵指向蜂腰處，容易突入市區。本想將西邊防線向西推出3華里，但因顧慮西頭監獄以西的廣闊地區內，墳墓密集，如在墳區挖寬10米的護城河，勢必要挖掘很多墳墓，唯恐惹起公憤。

　　杜建時的擔心會變為現實嗎？人民解放軍能否攻克這堅固的城防工事呢？杜建是本人的命運又將如何？

	陳長捷

　　1948年6月，天津又來了一位軍事上頗有建樹的警備司令——陳長捷。而此時正是解放戰爭的第三年，國民黨軍隊已由全面進攻轉為全面防禦，形勢愈加嚴峻，

　　陳長捷同傅作義一樣出身晉軍，又同為保定軍校畢業，因其與傅作義共事已久，對傅有多年的袍澤之誼。傅作義出掌華北以後，念其舊誼，就將陳長捷從蘭州調來華北出任天津警備司令、津塘防守副司令、天津防守司令。

　　上任之初，杜建時就陪同陳長捷巡視城防，陳長捷有對城防工事進行改進和增強，在西北角構築了鋼筋水泥小碉堡群，以求鞏固。陳長捷曾揚言，天津的城防工事固若金湯，宣稱大天津堡壘化。

　　陳長捷來天津的另一項任務就是徵兵，編成“警備旅”，做經常的守備。構築城防工事、抓壯丁，天津城裏的老百姓越來越感覺得到，戰爭逼近了。

　　天津市民： 來新夏

　　當時像我們就比較擔心，因為那個年齡，那時叫做適齡青年。當時我還是適齡青年。當時就為了城防，要組織保安團，就是來做這個，除了他的軍警力量以外，讓市民也組織起來，他也組織市民，就得抓這些青年。我們二十四五歲，二十五六歲的人，也都是被搜捕的對方。所以有時候晚上敲門了都心驚膽戰的。

　　為了躲避戰火，很多老百姓的首選就是南遷，拖家帶口，舉家遷移。但是也不知道遷到哪才算安全。為了保存實力，南京政府密令天津當局，把重要的工廠、學校的設備以及高級技術人員、教師南遷，運到長江以南。但是遭到了各方面的反對。

　　中共地下黨員：周驥良

　　蔣介石有這麼幾個辦法，一個辦法就是讓北方的大廠南遷，你永利久大不南遷過嗎？現在還讓你南遷。李燭塵出來在會上質問説我南遷哪兒是大後方？你讓我南遷到哪兒去？南遷誰給經費？我南遷以後員工是全走還是留一部分？留一部分這個錢誰給？他們的生活怎麼辦？就李燭塵敢講話，別人都不講。但是支持李燭塵的觀點就是周叔弢，周叔弢就是我的伯父，他當時是啟新洋灰公司的經理總經理，也就是我們這個周家的北洋工業集團的第三代傳人、接班人吧。

　　時南開大學的學生：劉焱

　　國民黨當時想爭取一下，他動員學校南遷，讓南開大學搬到南方去。而且曾經給一些有名的教授發免費的機票，拿這個做引誘。結果當時我們地下黨接到信息就發動反南遷鬥爭，發動師生員工一起反南遷。後來學校經過學校南遷委員會，經過這個教授會開會，大家形成建議，一律反對南遷，師生員工反對南遷。不遷校就在原地。不遷校為了保護學校當時成立了一個糾察隊，糾察隊都是挑那個身強力壯的挑運動員。南大有兩個體育會，籃球隊足球隊運動員，都參加這個糾察隊 糾察隊二百多人。

　　時為《益世報》記者：段鎮坤

　　當時1948年下半年幾個報紙，《民國日報》《益世報》都是準備要南遷的，《益世報》當時準備要搬到台灣、新加坡。《民國日報》嘛，它也是要準備國民黨那時候要它南遷，所以在1948年底的時候 11月底 12月初，平津戰役開始以後，《民國日報》的社長叫卜青茂，他就已經從北平跑了。《益世報》的社長劉豁軒也是到南方去了。

　　戰爭即將來臨，杜建時市長的工作也千頭萬緒，但是讓他頭痛的不僅僅是戰爭，還有國民黨內部的明爭暗鬥，1948年，白色恐怖風聲正緊的時候，天津城裏流傳著一樣一個新聞：楊村糕幹市長的夫人竟然是一名共産黨員。

　　杜建時的族弟：杜建新

　　天津市那時候你問70多歲以上的，現在沒有一個人不知道的。哎呀，出事了，他夫人是地下工作者，天津、北京這都傳遍了。國民黨專門派一個特務組織來到這兒調查，調查這個事。結果經過一番一調查，根本沒有那麼回事。這就是國民黨內部造的謠言，他們是什麼呢？因為看到杜建時那麼快當了天津市市長，就想把他弄下去取而代之，我去，國民黨裏有這麼一部分人，想搶他市長這個牌子，怎麼辦呢？就給他造出這個謠言來，造出這個謠言來，就給他降低威信，同時離間他跟蔣介石的關係，蔣介石特別信任他，蔣介石和宋美齡，他的夫人是宋美齡的秘書，宋美齡給介紹的。

　　內憂外患，1948年的杜建時將把這座擁有200萬人口的北方第二大城市帶往何方呢？

責編：李菁 　來源：CCTV.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