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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3:歸鄉之路》(第二集)

央視國際 2004年11月04日 16:55

  1945年,抗日戰爭勝利以後,中國內戰爆發,東北戰場上戰鬥頻繁而殘酷,東北聯軍裏醫療技術人員極為缺乏,於是當時日本開拓團、偽滿醫院以及接受過醫療培訓的一些日本學生參加到了中國人民的解放戰爭當中。據不完全統計,當時在解放軍第四野戰軍後勤軍醫部的就有3000多名日籍官兵。

  原在華日僑高橋德子同期聲:

  我現在回想起來特別佩服,他們絕對不説日本人過去幹過什麼,要提到這些事情的時候,我現在都能流出眼淚,傷員傷口有時候很疼,護士如果不能馬上去給做處理,他們就會罵人,但是別的人就會制止,不讓他們説,這一點解放軍的部隊要求非常嚴格。日本人幹了那麼多殘酷的事,但是這些戰士們(在我面前)絕對不説。

  原在華日僑中村義光同期聲:

  雖然我們是戰敗國的國民,但是我們參加了解放軍,這個期間,不管是不是日本人,只要是有能力,就給予提拔重用,從東北的最北面一直打到海南島,參加了整個的解放戰爭,在這個期間,沒有因為是日本人而受過歧視、從來沒有欺負人這樣的事情發生,所以我們懷著日本和中國世代友好,回憶我們在中國的這段歷史的想法,決定成立四野回想會。至今了34年,每年舉行一次會議。

  高僑德子是1941年跟隨父親來到中國東北的,他的父親也曾經是偽滿洲開拓團中的一員。1945年日本戰敗後,她就進了當時的難民收容所。1946年4月,她參加了八路軍,成為一名護士,在1953年回國前,她一直在解放軍某後方醫院工作。

  高僑德子同期聲:

  在中國潛移默化的教育中,弄清了事情的真相,自己就體會到了日本幹了多麼傷天害理的事情,我就明白了日本當時是如何掩蓋真相,只是宣傳對自己有利的一方面,我正是在中國加入了解放軍,才明白了這些道理。所以回到日本以後,我也經常這麼思考問題。

  高橋德子回國以後,一直同自己的中國同事們保持著聯絡。她曾經一度和中國的好朋友鄒雲霞失去聯絡,於是她特意通過在日本影響較大的《朝日新聞》刊登了尋人啟事,戰鬥中的姐妹跨越了幾十年的距離終於在北京見了面。而好朋友送她的一條手帕,她一直都小心翼翼的珍藏著。

  姬田光義同期聲:

  在兩國間不幸的時代,在日本侵略中國、軍國主義的時代,仍然有一些有良知的反對戰爭希望和平的人,我們首先對這些人進行了研究。這就是戰前和戰爭期間的一部分人,戰後令人不可思議的並非反戰的一些人們由於偶然的情況留在東北,其中包括護士醫生和技術人員,還有一些日本軍隊裏面的飛行員,這些人分成兩種情況,其中一部分加入了國民黨軍隊,另一些人加入了共産黨軍隊,也就是八路軍,我們主要研究的是加入八路軍的這部分的人。這部分人並不是為了革命而就加入八路軍的,而是戰後偶然的因素留下來的,戰後這些人和戰爭期間反對戰爭曾經在延安呆過的人們融合到一起,互相交流,有的人就説自己也是認為支持革命才參加八路軍的,但也有一部分人直到最後仍然認為不是為革命才去打仗,而是為了生存。

  山邊悠喜子是在1945年的年底參加東北民主聯軍的,當時她只有16歲。此後,在長達八年的時間裏,她一直在後方醫院做護士和統計員。她與中國無法割斷的聯絡就是在這八年軍旅生涯中奠定的。

  山邊悠喜子同期聲:

  他們不分我們是中國人,我們是日本人,沒有什麼民族的歧視,日本本來是侵略者嘛,對我們沒有一個歧視,都是平等的戰友這麼對待,這八年的時間是難忘的,每個時期都會想起來,今年我們老戰友在一起交談的時候,他們每一個人都會想起過去的事情,想回中國,具體的情況是什麼樣的情況,想不起來,但是想念回家,回家就是中國。

  多年後,山邊頻繁往來于中國和日本之間,她在退休後專程到中國學習歷史,在長春、北京、西安的大學做過日語老師。近年來她積極蒐集日本當年731部隊侵略罪行的證據,儘管她自己並不富有,她卻積極地多方籌措,募集資金和中國方面合作出版戰爭史料書籍,而對於二戰中戰爭真相的執著研究,則是緣自於戰爭年代一個小戰士給予她的心靈觸動。

  山邊悠喜子同期聲:

  我們解放軍每到一個地方,先到一個農村的房子裏做稀飯啊,鹹菜,我們一到村莊就開始吃中飯了,吃飯的過程中,很多孩子在外面看我們,很羨慕的眼光看我們,一開始的時候,我們部隊裏的日本人,他們是不是餓了,很多中國很年輕的戰士,本身自己就吃不飽,但是留下來一半碗給那些小孩子們吃,我問過小戰士,你為什麼不吃飯呢,你餓不餓,下午還得行軍,好長距離,你怎麼能走呢。他説我家裏有個小孩,他今天能不能吃飯,我聽了這個,好像一下子受了打擊似的,我家裏也有個小妹妹,生活根本就不一樣。

  步平,是山邊在中國的好朋友,多年來一直從事日本731部隊的史學研究。他作為中國的著名學者和這個曾經在中國生活過的日本普通老人,在和平年代裏,保持著一份不同尋常的友誼。

  步平同期聲:

  她當時大概是16、7歲的時候,她參加八路軍的時候,年紀最小,個子最小,走到最後走不動道了,沿途老百姓發現以後,當時大家都非常貧困啊,就給了她一個雞蛋,他説他到現在還覺得雞蛋的那個溫暖勁還記著。

  山邊悠喜子同期聲:

  恐怕我一生當中,比這個重大的事情很多,可是我怎麼一想起這個事情,就浮現在眼前,那麼我也是不太清楚,但是這個事情是永遠都忘不了,恐怕是小戰士的行動和老大娘觸動到了我的心了,如果我是我是侵略者的一個女孩子的話,可是我漸漸已經明白了老百姓的受苦,老百姓的心情,才能明白老大娘熱乎乎的心情。

  步平曾經多次到日本講學,每次演講之後,他都會收到許多日本人的來信。凡是聽過他演講的年輕人都會被戰爭中的真相所震撼,紛紛為自己的國家表示愧疚之情。作為一個學者,面對近年來較為敏感的中日關係,他説讓更多的日本年輕人了解歷史的真相有助於增進中日兩國人民的相互理解。

  步平同期聲:

  中日兩國之間的距離是近還是遠?我從哈爾濱出發,做飛機兩個小時就到了日本的新溪,但是我從哈爾濱到廣州,在中國的國內,都需要4個小時的飛機。説明什麼呢?中日兩國之間的距離很近哪。這是地理距離,但是要説到心理距離那就遠的不得了。比如一談起來,特別是一談到戰爭的時候,大家的認識非常的不一樣。甚至對立起來了。我想我們1953年回去的這些人就是使者,他們了解中國,把中國的情況介紹給日本,同時也能夠把日本的情況介紹給不了解日本的中國人,這個促進了相互了解。

  1953年2月15日,中日雙方關於日本僑民回國的談判正式開始。中國代表團的組成人員在安排上也是頗費苦心。團長是馮玉祥將軍的夫人、中國衛生部部長李德全。而廖承志,在這次談判中擔任了中國代表團的顧問。新中國成立後,廖承志辦公室一直專門負責對日本的民間外交,。這次為廖承志做翻譯的卻是一個還在北京大學唸書的女孩子,她就是王效賢。

  王效賢同期聲:

  當時覺得也很緊張,説一會兒廖成志同志的姐姐,她日文特別好,那邊象廖公他們都在那兒準備翻譯嘛,我小翻譯在外面等著,他姐姐來了,説誰給廖成志當翻譯呀,我説就是我,她很驚奇,她説就是你呀,我的心裏撲通、撲通跳的,完了我拿著一份稿子,是念稿子,她説你念給我聽聽呀,我就念給她聽聽,還可以,大概我記憶裏面就是那麼一個過程,後來真的要上臺了就不緊張了。

  正式談判開始了,廖承志首先代表中國政府發言。

  吳學文同期聲:

  這個談話主要內容,我們把日本人民和人民軍國主義區別開來,把日本人民和遵從美國敵視中國政策的,吉田茂內閣分別開來,我們是很願意和日本友好的,本著這個人道主義,我們願意協助願意回國的日僑,來協助他們回國,所以會談主要是這些,談了這個原則以後,當然也有些個鬥爭

  王效賢同期聲:

  然後雙方可能在究竟有多少人,這個問題上,日本人有日本人的調查名單,我們有我們的調查名單,現在記不太清楚了,但是我們發表了,就説我們有差不多3萬人,

  吳學文同期聲:

  日本國內的輿論談到遣返的問題,我們駁斥了這個問題,因為這個僑民回國都是自願的,沒有遣返的問題,只有戰俘是遣返的問題,所以日本這樣來談呢,事實上是想製造一些混亂,廖成志同志在會上重點的批駁了這個問題,所以我們定的方針就是協助願意回國的日僑回國。

  王效賢同期聲:

  最後3萬人裏面,是不是都願意回國,我們是要他們自願回國,所以這樣我記得大概(最後全部)回去的是26000多人。

  2月20日,中日雙方舉行第二次談判。在確定了基本的原則以後,談判圍繞更多的具體細節展開。在這次次談判期間,日本代表團代表日本國內四十多個友好團體向中國毛澤東主席和宋慶齡副主席獻禮,同時,大量的感謝信也從日本國內紛紛發往中國。這些無疑為嚴肅的談判雙方都帶來了更多的熱情。

  字幕:日本東京

  當時中日雙方的談判從1953年2月15日持續到3月5日。在這二十多天的時間裏,談判是否一直都順利?為了更多的了解當時的會談細節,我們攝製組在日本走訪了日中友好協會和日本紅十字會。當年身在中國的日本談判代表團,一方面肩負著本國民眾渴望談判圓滿結果的意願,另一方面又要面對當時還敵視新中國的日本政府,他們是否感覺到了壓力?在紅十字會,我們有了一個意外的收穫,看到了當時日本代表團團長島津忠誠的自傳。同時也找到了答案。

  日文旁白:

  第三次會談後,大致的意見已經全部提出……在細微之處存在意見向左的情況,而且日方也受到本國政府有關方面意見的壓力,陷於兩難的境地。

  經過中日雙方的種種努力,1953年3月5日,中日雙方簽訂了"商洽日僑回國問題的公報",當時北京還沒有日文打字機,公報的文本是在中國紅十字會的辦公室裏用毛筆寫成的。根據公報,日本僑民回國的船隻由日本政府解決,而他們在中國境內的交通、食俗等費費用則全部由中國政府承擔。

  吳學文同期聲:

  派船的港口我們可以安排一個,上海、秦皇島,天津,回去的人數每次3000到5000左右,每一次接他們船的距離,可以在2天左右,你可以集中這幾次,就説到今年7月以前,可以集中的來接日本僑民,但如果7月以後個別的,紅十字會還可以幫助你,日僑在中國各個企業,居住的地方很分散,由他們住的地方,比如説到港口,這一段距離,車費,住校,吃飯的地方要錢,都是政府給了。

  王效賢同期聲:

  還有你只包括他們要換一點零用費的外匯,我們中國政府都可以給他照顧。

  吳學文同期聲:

  只要是合乎一般僑民所需要帶出境的東西都可以帶,每個人可以有30公斤的行李,政府給你錢。

  日文旁白:

  在日本代表團準備起程返回的時候,團長島津忠誠卻意外的接到了一個來自日本的電話。他的母親去世了。

  日文旁白:

  我問國以後才知道,母親的去世是在四十多天之前,我們剛剛坐上開往北京的火車。

  1953年3月20日致22日,日本派來的船隻白龍丸、興安丸、高砂丸分別駛進了中國天津、秦皇島和上海的港口,第一批回國的四千九百多名日僑將乘坐這些回到自己的國家,然而等待他們的又將是怎樣的命運呢?


葉綺和她的母親

  葉綺和老伴邊包餃子邊聊天:

  葉老伴兒:相識相戀還是半個世紀了吧。

  葉:你得説清楚,三年前就相愛了。

  葉老伴兒:什麼三年前呀?

  葉:結婚三年前就相愛。

  葉老伴兒:53年嘛。

  葉:我忘記了。

  記者:您當時56年結婚是吧,在結婚之前有沒有一點點擔心呀,畢竟葉老師是日本姑娘嘛,害怕不害怕萬一有一點人家要回祖國了,要回日本去,有沒有這個?

  葉老伴兒:事先都問了,她不回去,她説留在中國革命。

  葉:沒説,他説你走哪兒我就跟在哪,而且怎麼説來著,你高興的事情我盡力去給你做,你不高興的事情我一點不什麼,絕對的,現在成了相反了,他高興的事情我都得盡力給他做去了。

  葉老伴兒:不,她呀,她説留在中國不走了,後來她就申請入籍,是56年吧。

  葉:不是呀,你這個人編呢。

  葉老伴兒:是不是56年入籍。

  葉:我根本不是為了你入的。

  葉老伴:那我不管。

  1953年,在鞍山市第一醫院工作的葉綺醫生面臨著一個艱難的選擇,是回到已經離開了多年的祖國日本,還是繼續留在熟悉並熱愛著的第二故鄉中國。


葉綺年輕時照片

  1953年,葉綺剛剛從哈爾濱醫科大學畢業來到鞍山市工作,當時鞍山醫院剛剛籌建,條件艱苦,如果不是因為日僑歸國的事情,恐怕沒有人會想到,這個主動要求到鞍山去的女孩子原來是一位日本姑娘。

  葉綺同期聲:

  因為我表態不回去了,他們也沒再找我,而且這個組織上,就説是領導呀,他沒找你,因為什麼呢,你是參加革命的同志,不是一個留用的人員,更不是俘虜,那麼這樣呢,他也不提這個事情,也不是那個規定的,那些人員之內的,除非是我自己提出來,我想回去,那可能也就回去了,可是我要不提的話,領導上不提,因為什麼都是我們的同志呀。

  葉綺出身在一個日本的知識分子家庭,原名野崎綾子。她的父親野崎熏是一位植物學家。葉綺六歲時,父親率全家來到中國,先後移居在中國大連、北京、吉林等城市。或許是受了具有強烈反戰思想的父親的影響,在北京讀小學時的葉綺除了古都的紅墻灰瓦給她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象外,就是對於自己所屬的帝國的疑惑。

  葉綺同期聲:

  我們學校去北戴河玩,離開一步北京,在周圍的農村裏,有民家的墻呀,不是有圍墻嘛,圍墻裏頭都有打倒日本帝國主義,還有商品的廣告都有嘛,那個地方全是打倒日本帝國主義全都是,我在想還是這個帝國,帝國在我的腦子裏頭開始有點,已經都裂了,裂縫了,或者是崩潰的開始呀。

  1945年,日本天皇宣佈無條件投降,在東北的許多日本家庭都沉浸在一片恐慌當中。而葉綺的父親很早就辭去了日本公司待遇優厚的工作,在吉林開闢農場,並且把自己的技術教授給中國人。當時東北火車站擠滿了準備離開中國的日僑。而葉綺一家在這個時候卻相對平靜的多。

  葉綺同期聲:


葉綺照片

  那時候中國共産黨還是地下工作,國民黨出來進去的大模大樣的出來進去的,國民黨很不像樣子的,貪污腐化的也有呀,天天的吃喝這樣的,喝的醉醺醺的,大家印象都不好,而且暴動四起,就搶日本人,但是好多日本人是這麼認為的,因為過去日本人做了還是,他們報復,這是沒法的,就説是應得的,就這麼一個想法,所以他們非常恐怖,也有自殺的,這樣的,我們比較坦然,為什麼坦然呢,我們沒做過壞事,我們都是同情中國人的,天要有眼的話,能叫咱們死呀,不可能的事,我們有樂天派的,比較樂觀的一個想法,

  葉綺的父親在1945年的秋天擔任了八路軍的翻譯工作,而他們家的隔壁就是中國共産黨吉林市黨委的所在地。葉綺有的時候也會去《吉林人民日報》協助做一些校對工作。這年冬天,當父親要帶領全家回日本的時候,15歲的她做出了一個令父母驚訝的決定,一個人留在中國。

  葉綺同期聲:

  強烈的反對,我父親説那根本不可能,哪有15歲的小姑娘,戰亂的時候,你説這些人是挺好,你遇到那些人會怎麼樣呢,哎呀,他就不同意呀,我母親一天到晚都哭死了,都不讓這個,後來我就慢慢地説動了,為什麼,我不是盲目的,我相信我一定會活得很好。

  1946年1月,葉綺被編入八路軍第24旅,她上抗日軍政大學,做軍隊的衛生員。當時八路軍裏有許多留用的日本軍醫。小小年紀的她,竟然不顧危險,去做他們的思想政治工作。

  葉綺同期聲:

  誰能理我呀,可是我就慢慢地説呀,另外我不惜學點理論呀,革命大道理,我就硬説,硬説呀,但是我要背點教條他們肯定不會聽的,我就説我是怎麼樣看這個問題的,我從一點不知道,不知道知識一個中學生,我為什麼對這個這麼理解了,甚至我願意在中國,為中國人做一點事情。

(編輯:李菁來源:CCTV.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