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不少文藝作品都曾經表現過解放前瘟神肆虐的人間悲劇,但真實的情況遠遠要比電影中的故事還要可怕。1948年12月19日,《大公報》刊登了寄生蟲病專家徐錫藩寫的文 章《不可疏忽之日本住血吸蟲病》,描述了浙江嘉興步雲鎮居民60%患有血吸蟲病的慘狀:“予曾至該鎮之墻頭村,此村在20年前有十余家,約一百人,現僅余一家四口,此四口中余見一人已有腹水。”
安徽省貴池縣一個名叫碾子下村的120戶的大村莊,到解放時只剩下一戶四口,其中3人最終也沒有逃脫血吸蟲病的魔抓,只有一個很少接觸疫水的理髮師倖免于難。
王克安(原中國預防醫科院院長):等於有的村莊就沒有人了嘛,要不就逃掉了,要不就死掉了,就很嚴重了,而且往往留下的人,往往都是得病的,它就很大的肚子,因為腹水嘛,有一些照片,現在有的地方還保留著,可以看到當時的情況。
這是一張解放前拍攝于江西余江的照片,由於血吸蟲病的流行,從1920年到1950年,余江縣有29000多人死於血吸蟲病,到處是棺材村和寡婦村,當地有首民謠唱出當時民生蕭條的慘狀:“藍田畈的禾,畝田割一籮,好就兩人扛,不好就一人馱”。
劉荷經(江西省余江縣血吸蟲地方病防治站主治醫師):界頭村原來叫界頭府,説明這個村莊非常大,到解放的時候,剩下8戶,8戶啊,剩下8戶24個人,還有8個寡婦。
幾千年來,老百姓們無奈地遭受著血吸蟲病的殘酷侵害,直到一百多年前,人類才真正揭開這個瘟神的真實面目。
(音效閃白)
1874年,日本人藤井在廣島片山腳下發現,農民接觸稻田後,手腳發生皮疹,隨之産生一系列症狀,人們把它稱為“片山綜合症”。
後來證明,所謂“片山綜合症”就是今天的血吸蟲病。1904年,另一個日本人桂田富士郎在貓的門靜脈內發現了血吸蟲成蟲,五年後,藤浪健和中村八太郎又在片山流行區用動物實驗證明了血吸蟲是經過皮膚侵入人體的。因為日本在血吸蟲研究上的成就,後來這種血吸蟲就被稱為日本血吸蟲。
王克安(原中國預防醫科院院長):因為血吸蟲要講的話,它實際上有不同的血吸蟲,中國主要是我們叫日本血吸蟲,但它主要是起的名字,另外還有兩種血吸蟲,在其它非洲或者其它國家,那個表現形式都不一樣了。
雖然中國古代醫書中有類似血吸蟲病的記載,但血吸蟲病在我國的流行直到20世紀初才被現代醫學手段所證實。1905年,一個名叫Logan的外國傳教士,在湖南長沙一例下痢患者的糞便裏檢驗出了血吸蟲卵,確診了我國第一例血吸蟲病人,差不多同時,一位英國醫生在解剖一例福建籍華僑的屍體時,在其腸係膜血管中發現了血吸蟲雌雄成蟲。
20世紀20年代初,寄生蟲學家陳方之在考察了浙江省30多個流行縣後,寫下論文《血蛭病的研究》。與此同時,美國寄生蟲學學者法斯特和梅萊尼也對長江下游的部分流行區進行了調查,對日本血吸蟲的生活史進行了實驗研究,寫出了《血吸蟲病之研究》一書,在不到半個世紀的時間裏,共有84篇有關血吸蟲病調查和研究的論文發表,人們終於一步一步地揭開了這個瘟神的神秘面紗。
張紹基(江西省寄生蟲病研究所原所長):(血吸蟲)成蟲寄生在腸子旁邊的血管裏邊,然後它的蟲卵是通過大便排出來的,排出來以後呢,如果這個蟲卵碰到了水,就可能孵化出毛蚴來,毛蚴鑽到釘螺裏邊去,大概要過3個月到4個月,釘螺裏邊的毛蚴,進去的毛蚴就變了許多尾蚴出來,這些尾蚴在水面上,然後人下水的時候家畜下水的時候,又鑽到皮膚裏面變成了成蟲。
這是自然界一個奇特的生物循環,在這個鏈條中,作為中間宿主的釘螺是不可缺少的,如果能遏制釘螺的孳生,就能有效地截斷血吸蟲病的傳播途徑,掌握了這個規律,人類第一次有了可以向瘟神反擊的武器。
(片花)
1945年,當中國人民還沉浸在抗戰勝利的喜悅中時,一個名叫毛守白的年輕醫學家隨著中央衛生實驗院遷回了故都南京,開始對江蘇地區血吸蟲病情況展開調查研究。
三年後,已經掌握了血吸蟲病傳播規律的毛守白準備在南京市郊一個很小的血吸蟲病流行區進行消滅釘螺的實驗,當時這次實驗所需經費不過250公斤穀子的價錢,但從國立中央衛生實驗院到當地鄉公所,毛守白一次次地懇求又一次次地碰壁,最終只好作罷。在當時兵荒馬亂的世道下,誰又去關心一個醫學家防治血吸蟲的實驗呢?
1949年,人民解放軍以摧枯拉朽之勢打過長江,很快解放了上海,但不久,駐滬解放軍官兵卻發現了一個比蔣匪軍更危險的敵人,那就是逐漸在戰士們中間流行起來的血吸蟲病。
這時一個名叫蘇德隆的預防醫學家感到了自己身上的責任,他連夜寫了一份長長的報告交給了三野第九兵團司令員宋時倫,提出了自己對防治血吸蟲病的看法和建議。1949年12月24日,宋時倫召集上海醫務界人士開會,宣佈成立“滬郊血吸蟲病防治委員會”,任命蘇德隆為副秘書長,在蘇德隆的帶領下,廣大醫務工作者迅速投入血防工作,不久,感染血吸蟲病的戰士們全部治愈,開赴了抗美援朝的前線。這是剛剛成立的新中國在血防戰線上打的第一個漂亮的殲滅仗。
在我國農村掀起合作化高潮的 1955年,廣大農民走上了集體化的道路,這為依靠集體力量戰勝血吸蟲病提供了可能。這年冬天,中共中央根據毛澤東主席的提議,成立了中央血吸蟲病領導小組,並指示省、地、縣各級黨委也要成立相應的組織。
血吸蟲病流行區的廣大農村迅速掀起了防治血吸蟲病的高潮,江西余江縣人民根據釘螺特殊的生活習性,用開挖新溝填埋舊溝的辦法消滅釘螺,割斷血吸蟲的生活鏈條。
寧靜遠(江西余江縣衛生局副局長):當時是搞大兵團作戰了,我們是三年時間動用了100多個工作日,開新填舊,全面的來搞,先是調查研究,哪些溝有哪些塘有,那麼對有螺的溝有螺的塘進行全部填埋。
1958年6月30日,正在杭州視察的毛澤東在《人民日報》上看到了余江縣率先消滅了血吸蟲病的報道,興奮地提筆寫下了兩首著名詩篇,這就是著名的《送瘟神》二首。
10月3日,《送瘟神》在《人民日報》發表後,極大地鼓舞了血吸蟲流行地區群眾的戰瘟神的鬥志。
劉荷經(江西余江縣血吸蟲地方病防治站主治醫師):無法形容,高興得不得了,打鑼敲鼓,到處宣傳,我們消滅血吸蟲病,偉大領袖毛主席為我們寫詩啊,是這樣的。
經過努力,南方12個血吸蟲病流行的省市共消滅釘螺面積90多億平方米,佔有螺面積80%以上,血吸蟲病的傳染源得到了有效的控制。與此同時,另一場緊急救治血吸蟲病人的戰役也全面打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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