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去秋來
央視國際 2003年09月18日 16:11
辦公室裏開玩笑説,史岩老師現在號稱是中國大陸娼妓知識最豐富的編導。這全要歸功於他正在製作的片子《蕩滌塵埃》。這部紀錄片講述的是共和國成立之初改造妓女的故事。
我一開始想巴結史老師的時候,還是夏日炎炎的天氣。我想跟著他學習幾招做片子的技巧,所以積極地幫助他聯絡一次拍攝。聽説是CCTV要拍片子,人家先是很積極的呼應我的要求,然後熱情地問,這是個什麼片子?待我老實巴交地交待,這是關於改造妓女的,對方馬上表示,要向領導"請示請示","這樣的"題材,"會不會讓人對我們公司産生什麼誤解?"我堅決表示,"不會不會不會,歷史和現實怎能混淆",可是他已經斷斷不肯信任我了。史老師痛心疾首,諄諄告誡我"招搖撞騙"的作用,我明白自己闖下了大禍,懊悔得要命,這一記馬屁算是拍到了馬腿上,從此見了他心裏總有夾著尾巴的狼狽。
片子前期拍攝完了,我想一定故事不少,所以纏著史總編導,讓他給講兩個。結果,他黑著臉,緊鎖雙眉,苦難深重的樣子,讓我想起他前段聯絡採訪屢遭挫折的時候,總在辦公室裏發誓,再也不做歷史片了,在哪兒都不招人待見,想當初,給中組部做片子的時候是何等風光的,--別人就從旁説,是啊,咱們也曾闊過,--説笑完了,他就默默地去玩會子五子小球的遊戲,要知道,這部片子完工,還有一個歷史的選題在等著他呢!
史老師一看到我,就做出深思熟慮的神態,末了總説,沒什麼好説的;實在拗不過了,只好指派一位編導李晉雄老師對付我。這部片子的兩位分集編導都是"娘子軍",用意是為了便於同採訪對象交流。這位李老師,給我的印像是有段時間她手上老纏著紗布,像個傷員,在機房裏忙來忙去。原來是因為拍片的時候,出了點小事故。後來,後期編輯的時候,她的身邊又多了一位身材高大的男士,那是她的丈夫,夫妻二人在編輯機前輪番上陣,十分敬業。
李老師是講故事的好手。她告訴我,有一次,一位採訪對像是解放前搞行偵的,老太太人很精明,對萬事萬物還保留著高度的職業敏感。採訪她的時候,跟她講好,在什麼地點拍攝、採訪什麼題目,但是後來拍的時候,由於某種原因,沒有在原定的地點,提問的順序也與約定的不一致,加之當時一看見各種燈光照著她(採訪需布光),老太太雖沒説什麼,心裏卻起了很大的疑惑。她接收完採訪後,當天晚上就感到有些問題需要確認,打電話過來説,你們到底是什麼人,我得看看工作證、介紹信。由於是晚上,李老師就好生安慰她,説明天一定讓您給看看。但是,李老師心裏是沒底氣的,因為她的工作證不是中央臺的,她自己是在山西臺工作;而本片惟一正宗的"中央軍"史岩當時在外地拍攝,如何證明這是中央臺的片子顯然是一個問題。至於介紹信,她絞盡腦汁,終於找到了一張,她松了一口氣,明天總不至於太難看。
突突的心剛平靜下來,老太太又打電話來説,忘了問,那個小夥子(採訪時的聯絡人)是哪個學校畢業的,到底畢業了沒有?李老師這回徹底蒙了,壞了,大家第一次合作,也不相熟,只知他是博士,到底是否畢業,我也不知道呀!可是照直説,老太太必定不理解,哪有同事不相熟的!李老師只好説,明天讓他給您送介紹信,過來,您就知道了。第二天一早,老太太就來電話催,李老師答曰剛想派人給她送過去,老太太火急火爎地説,不用不用,我已經到了地鐵了!這場"信任危機"當然後來是解決了,可是,它讓人痛切地感覺到,失去了信任的世界與地獄也沒什麼兩樣。
還有一位採訪對象,是一位老京劇劇作家,他對於別人問自己的相關情況十分反感,只説:我是劇作家!就不多介紹了。拍攝完採訪,他問道,我可否再講幾句?李老師當然説可以,他遂神色一凜,對著攝像機説:中央臺的同志們工作十分辛苦,噯,都很好,就是有一點,對歷史(據聽眾理解,應該是"我的歷史")不太了解,這是應當加強的。歷史知識是很重要的,以史為鑒嘛!其時感著冒、正慶倖完成任務的攝像只好不言不語,聽了一堂歷史課。
片中還採訪了賀敬之的夫人柯岩。她的詩歌被收進過中學教材,所以大家對她印象很親切。老人雖然和藹,但是聊過一番後,出語驚人:你們可算是做了點正經事!大家愕然,難道有什麼"老底"被她掌握了。她接著解釋,我看你們平時播的那些個電視節目,什麼笑傲江湖、讓愛做主,都是些不務正業!好好兒的弄些歷史的東西,比那些強多少!大家只好訕訕地笑了--不能解釋説,那是"他們"做的,這是"我們"做的,誰讓大家打的是一個牌子呢。
片子尚未完成,已經有媒體聞風而至,要求採訪。從初夏,到酷暑,到秋天來臨,史老師嘗盡個中甘苦,他脖子一梗,對記者説,別急,看電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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