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長在陜西關中的我,打小就是吃著母親做的刀削麵長大的,每當熱騰騰的麵條放在面前,我就會想起小時候的那碗刀削麵。在我的記憶中,麵條有多長,我對母親的思念,我成長的路程就有多長。
《詩經》中“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描寫的黃河岸邊的老家在建國後要修建“三門峽水庫”,於是全家人一路哼著秦腔,吃著刀削麵就搬遷到了我現在的家鄉。小時候的我最愛吃刀削麵,尤其是母親做的,每當麵條一端上飯桌,我的那雙小手就忙個不停,母親只是站在一旁看著我的饞樣兒笑……在我八歲的時候,國家號召黃河移民可以重新搬回原籍,於是就有了一碗讓我至今不能忘懷的刀削麵。
搬遷要在兩個縣之間辦理各種手續,於是母親帶著最小的我趕往老家辦理遷移手續。由於當時家裏經濟條件特別艱苦,母親只好騎著自行車帶著我天還沒亮就從家裏出發了。我那時雖然小,可記得非常清楚,兩個縣城之間六十多公里的路母親整整騎了一天。到達民政局時,人家已經下班,這時饑腸轆轆的我也不知道心疼母親,就纏著坐在樓梯臺階上早已疲憊的母親要吃飯。母親沒説話,只是默默地拉著我的小手向街道上走去,只記得那時夜特別黑,天特別冷,可母親的手心裏都是汗,走路腿腳也一晃一晃的,可我卻一路小跑,生怕找不到吃飯的地方。終於在黑夜中找了一家面館,母親知道我愛吃刀削麵,就給我要了一大碗麵,自己的卻是小碗。我壓根沒在意,一心只想著吃,母親卻先是給我把鹽和辣椒調好了,然後親自嘗一口才讓我吃,我餓壞了,狼吞虎咽般很快就吃完了。可不懂事的我卻説自己沒吃夠,還要吃,母親看著我笑笑就把自己正吃著的麵條擱在了我的面前……我相信在吃麵的時候自己肯定沒在意母親在做什麼,今天想來,母親那時候一定一邊看著我吃麵的樣子,一邊自己小口小口的嚼著,擔心我吃不夠好將自己的再給我分點,要不然母親碗裏的麵條怎麼還會有那麼多?那時的我似乎也應該明白,自己給母親出了一個怎樣的難題。母親看著跟自己受了一天苦的孩子,能不心疼?一天沒吃飯的母親,她能不餓嗎?自己的孩子沒吃夠,她能不給嗎?母親的口袋裏如果有錢,她能不捨得給孩子和自己再買一碗刀削麵?我似乎更應該明白,那小小的一碗麵裏,到底包藏著什麼……?這樣的一個母親,註定是活的最苦的一個母親。
老家最終沒回去,可自己對母親最真切的記憶,已經在那碗刀削麵裏定格。 以後的日子裏,我考上了大學,在學校裏被評為院級三好學生,母親得知後,開心的笑了,可我總也笑不起來……
有一次和同學吃飯,他看著我把一碗刀削麵吃的那樣乾淨,感到好奇,於是我給他講了一個真實的故事,他聽著聽著淚花已在眼眶裏打轉,而我早已淚流滿面。對於沒有多少文化的母親,她沒有給我説過什麼深刻的哲言,或是要我牢記的教誨,只讓我的腦海中永遠的記住了一碗“普普通通”的刀削麵。其實我早該明白,對於母親,痛苦微不足道,辛勞微不足道,離別微不足道,縱然死亡,更何況一碗給予孩子的刀削麵……
“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以後的人生路上我註定最愛吃的還是刀削麵,但每一碗麵中一定早已溶入了母親賜予的力量,並陪伴自己細細品味,慢慢咀嚼,堅強成長。
責編:趙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