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故宮博物館職員,現81歲的梁匡忠回憶:南京城破時,我父親梁廷煒跑不動了,上海碼頭的搬運工背著他跑。原中央大學學生,現84歲的鄭體思回憶:城破的頭一天,南京中央大學校長羅家倫離開南京前,最後一次巡視了南京中央大學的校本部和農學院所在的丁家橋,看到那兒畜牧場中有許多良種的雞、鴨、豬、牛、羊等,當時已沒船、沒車,沒辦法帶走了,即召集畜牧場的員工宣佈:放棄禽畜,員工轉移。
這些禽畜都是學校花錢從外國進口的良種,場長萬有廷不捨放棄,連夜發動員工用船把它們運到長江北岸,取道河南、湖北數省,輾轉千里,歷時兩年,當他們帶著這些一隻不少的禽畜奇跡般地出現在重慶沙坪壩羅家倫校長面前時,一個個衣衫襤褸。羅家倫校長忍不住感動地落下淚來。聞知此事,南開大學校長張伯苓感慨道:兩個大學有兩個雞犬不留——南開大學雞犬不留,是被日本人的飛機投彈全炸死了;而中央大學雞犬不留,卻全部都搬到重慶了。
六朝古都南京陷落後,日軍兵分三路撲向杭州。1937年12月22日,杭州已危在旦夕,這天仍有300多臺機車通過錢塘江大橋。12月23日下午五時許,在橋頭就已能看到遠遠的日軍騎兵隊來了。茅以升即下令迅速封鎖橋面,準備炸橋。與此同時,一部分日軍在武林門碼頭登陸。五時後,茅以升一聲令下,這座全長1453米,僅通車89天的大橋頃刻間被炸成了六段。
茅以升親自下令炸毀了自己親手設計、建造的錢塘江大橋,就像父母親手扼殺了自己的孩子,悲痛異常,當即作詩三首以明心志,其中曰:“鬥地風雲突變色,炸橋揮淚斷通途,五行缺火真來火,不復原橋不丈夫。”他將建橋資料裝進行囊,踏上了西去大後方的漫漫長路。
在日軍大舉進犯的鐵蹄下,成千上萬失去家園的中國百姓涌向長江中游重鎮武漢。王以玉一家也裹入這滾滾人流。原籍河北,現81歲的王以玉回憶:一天夜裏,她一家就睡在鋪了一層草的地上,天快亮時她摸到背後有個東西,拽住一看,媽呀是一條狗。那條狗和她睡了一夜。有天早晨,一家人被凍醒了,才9歲的弟弟哭喊著:我不做亡國奴,我要走回家!哭得父親心如刀絞,他找到了一個難童教養院,把幾個孩子送了進去。
為保護數以萬計流離失所的孩子,抗戰時期設立了近百所兒童保育院。隨著戰爭的臨近,不久,王以玉和小夥伴們被送到武漢聖羅以中學。1938年3月,宋美齡、李德全等人發起並成立的第一個戰時兒童保育院就設立在這裡。在三萬多孩子組成的集體中,王以玉和弟弟度過了一段難忘的歲月。
4月29日是日本裕仁天皇的生日,也是日本最隆重的節日“天長節”,東京街頭一片喧鬧。此時陰雨過後的武漢艷陽高照,市民們不知道日機已從蕪湖起飛,這批王牌飛行員要用大轟炸的“戰績”作為送給天皇的厚禮。
那天,正好學校組織一些學生,在中山公園裏春遊玩得正歡時,突然空襲警報響了,大家紛紛躲藏起來。其時,日軍出動了69架飛機,像一群黑烏鴉飛臨武漢上空投彈轟炸。年輕的中國空軍和蘇聯援華航空隊早已嚴陣以待。空戰中,中國飛行員陳懷民打光了所有彈藥,毅然架著中彈的戰機與敵機同歸於盡,英雄碧血怒灑長空。
聽到空中啪啪啪、咚咚咚的槍炮聲,有膽大者從張公亭防空洞裏跑到外面觀看:日機飛得很低,連翅膀上涂的紅太陽都看得到;被我機打中的日機,機尾冒出一股濃煙直往下掉。觀者情不自禁高興地拍著巴掌跳起來喊:“好啊好啊,把日本飛機打下來了,打下來了!”引得防空洞裏的人都爭先恐後地跑出來觀看。這次中國軍隊英勇奮戰,配合地面的高射炮共擊落日機20多架。武漢市民終於迎來了揚眉吐氣的一天。
當時老舍在武漢撰文,談他這天看到的空戰:敵機被打中後,屁股一路冒煙栽落地下,地面觀看到的武漢市民無不歡欣鼓舞。
自從南京陷落,國民政府即籌劃遷都重慶,作為華中重鎮的武漢也就成了臨時陪都。面對共同的敵人,國、共兩黨于1937年2月第二次握手,掀起了抗日高潮,此時的武漢也就成了各界人士遷往大後方的集散地。
責編:趙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