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每一個長在紅旗下的人，都聽説過狼牙山五壯士。隔著浩大的時空，聽人們傳説英雄的故事，那故事便總有一種故事的感覺。即使如此，那感覺依然能潛伏在少年爛漫的靈魂裏，為一生的人格注入一種崇尚大義的質感。
近日，中央電視臺社教節目中心社會專題部黨支部將我們黨員、團員及要求進步的積極分子組織到了狼牙山。汽車停在山腳，我們從壯懷激烈而又充滿傳奇色彩的故事中，走近了有過血火交融的狼牙山。面對這不動聲色，威嚴凜然的山脈，腦海中所有名山大川的秀麗、多姿都憔悴地遁去，儘管狼牙山也屬“易州十景”之一，被譽為“狼山競秀”，但從公元1941年9月25日起，狼牙山的矗立雄姿，已經超越了所有的美學視野所能目擊的範疇，這一天，五名民族驕子，從狼牙的峰巔縱身躍下，他們以叱吒天地的飛翔，震撼了全人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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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把傳説中的故事與眼前的狼牙山對號入座時，一股雷霆般的力量立刻從生命的谷底隆隆碾過，周身的血液不知是在咆哮還是在極力抑制咆哮。這種感受發生在我們登臨狼牙山前一天的黃昏，那一時刻已經是暮色四合，且細雨濛濛。
那夜最擔心的是如果雨越下越大,明天該怎麼辦？
第二天早晨，天空一片晴朗。細雨擦洗過的天空，透出清新的光澤，在清光輕拂下的狼牙山顯得格外明晰而冷峻。
登狼牙山之前，我們參觀了狼牙山陳列館。栩栩如生的五壯士蠟像，在紛紛戰火的襯映下，迸發著直貫天地的氣概。也許因為他們與自己是同世紀、同追求、同信仰的同胞，當看到他們時，不像瞻仰屈原、岳飛等遺像那樣還滋生著一咏三嘆的氣韻，在五壯士面前，我們沒有瞻仰的感覺，也沒氣韻盈溢的情懷，只覺得這是一場遲到的會晤，是彼此能夠聽到心跳的會晤，是站在同一個主義的山峰有著無限默契的會晤，是伸手可觸，虛懷可擁的會晤，只可惜一旦伸出手臂時，才知道我們之間已經阻隔著64年的逶迤時光。我們無法用自己的雙手攔住他們鐵骨寸斷的悲壯結局。這種會晤讓人慘痛，同時更讓人像受創後的雄獅，周身噴涌著沖天的力量。
我們是在這樣的力量積蓄下開始登山的。一路上沒有參天古木，沒有奇峰異石，沒有香火禪音，只有一疊疊、一層層、一道道堅硬而又充滿氣節的岩石。我們每走一道彎，每登一座嶺，都會琢磨當年五壯士飛身出沒于山嶺與溝壑之間的矯健身影。我們的回憶和想像同時沿著時光的逆行線追溯到1941年9月的狼牙山之戰：
1941年9月24日，日軍少將、步兵133旅團長井田美武率兵對狼牙山我晉察冀軍區一分區的指揮機關和主力部隊實行鐵壁合圍，楊成武司令員接到情報立即率大軍及鄉民們突圍。一團七連擔負著掩護大軍撤退的重要任務。七連在掩護我軍主力及群眾突圍後，又留下六班掩護連主力向外突圍。
9月25日晨，六班長馬寶玉、副班長葛振林、戰士宋學義、胡德林、胡福才，五位在人類戰爭史上罕見的勇士，以其機警勇猛的作戰風格，將500名日軍及部分偽軍引入雷區，展開激烈鏖戰。他們與敵人對峙了一整天，殲滅日軍200余人。當彈藥打光後，他們正了正軍帽，整了整軍衣，在高呼“打倒日本帝國主義！”“共産黨萬歲！”“中華民族解放萬歲！”後，一個個縱身躍下了百丈懸崖。
當日軍爬到山頂後，看到這樣的結局，他們整齊地列陣向五壯士跳下的懸崖，向與他們激戰一天的對手，向他們從未見過的英雄，恭肅地鞠躬……
五壯士以最後飛翔的雄姿，把海拔只有1100米的狼牙山托舉得全世界都能看見。
我們用一個多小時登上了山頂，但無緣踏進五壯士最後飛越的名叫牛角壺的山峰。當地鄉民們説和平年代的人們都去不了那兒。我只好憑著望遠鏡眺望那片茫茫蒼蒼的往日戰場。
未能與五壯士犧牲的遺址零距離相遇，心裏總有一些按捺不住的躁動。於是我獨自一人攀上了五壯士紀念塔，在塔頂，仰天長吼。我不知道自己要抒發一種怎樣的情懷。五壯士讓自己生命的張力達到了如此的極致，如此的輝煌，他們的選擇本身就在拒絕悲憫，拒絕喟嘆，拒絕憐惜……，平常見到早逝的生命我們總會感慨：活著多好啊。可當你站在狼牙山頂，你會覺得庸庸碌碌地活著多麼汗顏！
下山時，我坐的是纜車。我把生命挂在纜繩上，任其在均勻的速度中，緩緩地降落。我感受到了生命之重與生命之輕……
責編：趙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