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能不管我”

央視國際 2004年06月10日 15:02

　　王新堂幹了一輩子革命工作。

　　六十年代，“深挖洞，廣積糧”去了青海，搞上了原子彈。七十年代，轉戰大江南北，一頭鑽進了四川的深山。八十年代，趕上了改革開放，升了工資提了幹。九十年代，退休了，老伴兒癡呆了。

　　現在老王每天必須做的一件事就是拉著老伴兒的手説話。“她替我和孩子操勞了一輩子，現在是該我回報她的時候了。”老王握著老伴兒的手，“六十年代，她從北醫畢業就跟我去了三線。什麼福都沒享。我工作忙，三個孩子的生活和學習都是她管。孩子出國的出國成家的成家，沒想到９５年她卻癡了。我心裏內疚啊！“老王看看只顧抿嘴不説話的老伴兒。

　　“剛開始還好辦，到後來就誰都不認識了，而且還有好多危險。有一次，家裏就她和保姆兩人,保姆在做飯。門被反鎖著，她就悄悄地穿過客廳，跑到陽臺上，直接從陽臺窗戶上翻了出去。還好我家住在二樓，不然後果不堪設想。從此以後我家可就真叫‘關窗閉戶’了。”老王憐惜地拍拍老伴兒的手。

　　“別看她糊塗，在好多問題上她的思維也跟正常人似的。比如，她在鏡子裏看到自己。雖然她不認識自己了，但她知道那是一個女的，於是她就開始吃醋，嚷嚷著説，‘好哇，你趁我病了居然在家裏和別的女人在一起。’我可沒轍了，無論我怎麼解釋她肯定是聽不懂了。於是我只好撤掉了家裏所有的鏡子，免得她疑神疑鬼。”老王説到這也想樂。

　　“我現在除了照顧她的日常生活，還有一個主要任務就是蒐集老年癡呆症的治療信息。呶，這都一大本了。”老王翻弄著他的多年心血，儘管其中有好多騙人的信息。“聽説到２００８年會有一種新藥能治好這病。”老王認真而充滿希望地説。事實上，這樣被告知生日的新藥在世界上是肯定不存在的。

　　“每天我還努力鍛鍊身體。她都這樣了，我不能再病倒。事實證明只有親人照顧尤其是配偶照顧這樣的患者才能相對有效。我曾經請過幾個保姆，但是都被她打跑了。病情嚴重以後，她的脾氣變得很暴躁。她原來可不是這樣。當醫生那會兒她特別受人尊敬，廠裏的孩子都説她好。可是現在動不動就罵人，有時侯還動手打人。還好，她還認得我，好歹還能聽我點兒。”老王無奈地搖搖頭。

　　“照顧她不容易，但是不能放棄。有時侯覺得憋得難受了，就到老年癡呆患者家屬聯誼會去和家屬們交交心，相互傾訴一下苦衷。這樣心裏也要好受些。不然久而久之我們這些家屬的心理防線也會跨掉的。”老王愁眉不展。“雖然她糊塗得説不成句子了，但她能聽懂好些話，而且她聽懂得越多就越好被照顧。我們經常坐在這逍遙椅上，我就撫摸著她的手給她講年輕時候的事兒和孩子們的事兒。要是聽懂了，她就會笑。”説到這，他的老伴兒真的咧嘴在笑了。

　　老王連忙輕輕地拍著她的手，認真地説：“我記著呢？我不會不管你。”“您怎麼突然給她説這個？”我問道。“她完全糊塗之前，有一次哭著對我説：‘你不能不管我。’這句話我一輩子都忘不了。

　　有人替癡呆老人寫過這樣一句詩：

　　在我忘記你以後，請不要忘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