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 鴻

　　金秋飛往心儀已久的七彩雲南，一行三人從北京飛昆明、轉機保山，再到保山市的龍陵縣、德宏州的芒市、中緬邊境瑞麗。拍攝任務是追蹤一個家族式特大跨國販毒團夥。沒想到走近神秘的緝毒警察，竟然探秘出一個令人捧腹不已的動物王國──

　　在保山市公安局，幾乎所有的緝毒警察包括局長、支隊長和政委，都有一個既傳神又怪異的綽號，諸如馬鬃魚、鹽水蝦、螳螂、甲魚、海狸鼠、羅菲魚、蟒蛇、黃鼠狼、河馬、竹雞、海豚、水烏鴉、綠蒼蠅、花蒼蠅、長臂猿等等，而這一切似乎都和“抱手雞”有關。

　　“抱手雞”傳奇

　　在雲南警界，提起“抱手雞”無人不知；在中國緝毒前沿，提起明正彬，也是大名鼎鼎。特別是明正彬當選2004年度感動中國人物之後，尤其是作為全國勞模在各地巡迴演講之後，明正彬的名字在新聞界早已不是新聞了。但是當把“抱手雞”與明正彬放在一起的時候，好奇心就來了：“抱手雞”是什麼動物？它長得什麼樣？為什麼把明正彬叫“抱手雞”？

　　保山當地人告訴我，雲南有一種動物，生長在山溝河流的石縫間，一般在夜間活動。長得像青蛙但比青蛙大，灰褐色的皮。平時藏在石縫中，捕食獵物時，總是看準了上前一把抱住，故名 “抱手雞” ，或叫“石雞”。因其肉鮮美，每年遭捕殺不下萬隻，現已被列入國家二級保護動物。

　　據説，明正彬被叫做“抱手雞”，很大程度緣于他的長相和他經常雙手抱在胸前的習慣動作；據説，最早給他起該外號的是當時禁毒支隊的支隊長，因為明正彬工作起來穩紮穩打從沒出現過失誤，就像“抱手雞”捕捉獵物一樣；據説，有年冬天，明正彬穿了一件帶斑紋的黑色皮衣，大家看了都説極像“抱手雞”，於是“抱手雞”的綽號就叫起來了。

　　傳説很多，各種版本都有，為了探尋究竟，我想問問當事人。明正彬的回答出乎意料卻又異常樸實、生動：“他們主要説我長得醜，像‘抱手雞’一樣難看。”

　　就是這樣一位自嘲長得醜的“抱手雞”，在我們去雲南採訪期間，猶如一位大哥一樣一路上細心週到地關心著我們，那份真誠和樸實著實令人感動：

　　從北京到保山，要途徑昆明轉機，轉機期間要在昆明機場等候4小時左右。我們前往採訪期間，恰逢明正彬正在昆明的雲南省委黨校培訓，考慮到我們帶的設備較多，在機場等待時間較長，明局就特意安排人到昆明機場接我們去市內喝茶聊天打發時間。但是當我們走出機場的那一刻，卻發現一個雙手抱在胸前的熟悉身影站在機場出口，原來他當天下午沒有課，就特意趕來看望我們。

　　見面聊起此行採訪，我堅持要採訪他，他卻極真誠地推辭了：工作都是龍陵縣局和支隊做的，我只是作為分管領導參與了，你們來宣傳我們一線緝毒民警我很感謝，我們山裏人都很實在，遠道來的客人我們一定會照顧好的。

　　再次很又禮貌地拒絕採訪，讓我又想起做“感動中國人物”的時候，幾番聯絡想要採訪他，都是被他婉言謝絕，一方面對我們對他的關注表示感謝，另一方面一再表明工作是大家做的，他本人不宜過多宣傳，希望今後做出新的成績再回報各方的厚愛……

　　禮貌、誠懇、謙虛、言之有物，拒絕地讓你無話可説！最後我們不死心，還是通過公安部相關部門才説服他當作任務接受了採訪。那期《臥底英雄──明正彬》播出後收視率蠻高的，許多觀眾都被他冷靜、沉著、睿智的形象吸引了，編導採訪回來也是充滿了敬意：他是那種真正不事張揚、腳踏實地做事的人，機智、幽默、樸實，話雖不多卻處處顯露智慧！

　　為了節目的收視率，我在雲南之行結束之前還是説服他接受了我的採訪，儘管只有短暫的10分鐘，但是有他出鏡就會給節目添彩啊！這是私心，也是後話。

　　先回到被人叫做“抱手雞”──

　　明正彬以下的感覺在雲南警界已帶有相當的普遍性：

　　“起初不習慣，感覺大家是在嘲笑自己，真想找個地縫鑽進去；後來慢慢習慣了，方便工作又有趣就由他們吧；現在好像成為一種綽號文化了，在緝毒領域有身份有地位的人才會有綽號，好像已經成為一種身份的象徵，一般資歷不夠的人還不給起。”

　　綽號文化

　　綽號可以成為身份的象徵？綽號還可以成為當地的文化？這是來保山之前難以想象的。為了印證這個説法，採訪間隙，偷偷地打聽到隨行民警的綽號，趁著吃飯的時候，開始試探他們的反應，首先問到人稱鵪局長的尹國權（龍陵縣局副局長）：“聽説您的綽號叫‘鵪鶉’？為什麼？”他一聽就急了，左顧右盼地問：“你們誰是水鴨子（臥底）？誰告訴她的？”周圍人一臉無辜地看著他，都笑而不答。

　　我越發覺得有興致，再問蝦政委段從坤（保山市局禁毒支隊政委）：“您的綽號為什麼叫‘鹽水蝦’呀？”以鵪鶉為首的其他人忍不住幸災樂禍地哈哈樂了，反問我：“你看像嗎？”仔細一打量，看到他飄逸的、高挑的、羸弱的身材，一雙男人中少見的丹鳳眼，喝點酒就眉眼通紅的模樣，是很像徐悲鴻筆下的蝦被煮熟了呢。再回想曾經兩次在一起喝酒，真的是幾杯酒下肚眼見得他的眉眼就由白轉紅，儼然一隻生蝦變成了熟蝦呢！我覺得好玩，試探著叫他：“蝦政委，敬您一杯酒，這麼叫您不會生氣吧？”他竟有些不好意思，一邊説著“可以叫可以叫”，一邊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轉眼我又端起一杯酒對著桌上最活躍的一位民警：“毛驢子，來，謝謝你支持我們的工作！”滿桌的人再也忍不住了，看著被我叫做“毛驢子”的郭學強哈哈大笑，郭警官連忙端起酒杯：“魏老師，魏老師，別這麼叫嘛，叫毛驢就行了，怎麼還帶個‘子’呢?”

　　事後了解到：剛開始被起外號的時候，都恨得牙癢癢，聽見誰亂叫，恨不得上前掐死對方，或者當做沒聽見躲在一邊，但是奇怪的就是越不讓叫越有人叫，而且又是經過組織上認可的，時間長了，沒辦法就只好默認了。

　　組織上認可？組織上還管這種事？那我去問問組織上的態度？有人建議我去問“抱手雞”，據説所有的綽號都要經過明副局長的審批同意，而且要一一備案。

　　“綽號是不是亂起的？對自己的綽號不滿意怎麼辦？”

　　明正彬像正式接受採訪一樣認真沉著地回答我的提問：“我們有個綽號協會，有人專門負責起綽號，那可是個有水平的人，起的名字都很恰當，基本上都很傳神。當然了，也有人不願意，那個‘叫驢’就不喜歡，一直有抵觸情緒，還買了好酒和極品雲煙走後門送給我請求改名，我就對他説，那怎麼行呢，不能拉攏腐蝕幹部嘛，再説，萬一以後起的比這個更難聽呢？（有這麼勸人的嗎？！）別給組織上添麻煩了，綽號就是一個代號嘛，既然經過綽號協會集體表決通過了，就要尊重民意，我還不是被叫‘抱手雞’？那麼醜陋我都不在乎。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們的原則，只有是工作上的骨幹、生活中的好朋友才會給起的嘛，綽號哪有好聽的？後來他也想通了。當然也有樂開懷的，那個‘水烏鴉’剛知道自己的綽號就來向我報告請我批准，還馬上打電話給他老婆，説他有外號了，叫‘水烏鴉’，開心地不得了。”

　　按照明正彬的觀點，緝毒警察有綽號方便掩護警察的身份，在辦案過程中，很多時候要在山裏架網蹲點守候，無聊的時候看到山裏的動物互相打趣開開玩笑，能夠消除疲倦、活躍氣氛，而且人人都有綽號慢慢也形成了一種文化，誰也不笑話誰，還增加了很多想象力，能給整個禁毒隊增添許多幽默感和生活情趣，有利於提高戰鬥力。

　　綽號居然還有如此作用！不過看到他們上下級之間其樂融融的感覺，好像是那麼回事！

　　體味緝毒甘苦

　　拍攝在和諧、緊張的氛圍中進行著，跟蹤、守候、長途跋涉，作為《第一線》的編導，我們和緝毒一線民警一起體會破案的艱辛與刺激。

　　雲南山區綿延起伏，由於沒有天然屏障，中緬邊境歷來就是打擊毒品入境的最前沿，近年來，以家族鄰里關係為紐帶的販毒團夥，出現了一種滾雪球發展蔓延的態勢。儘管家族販毒案件偵破難度大，但是這一次，保山市公安局經過前期5個多月的調查跟蹤已經胸有成竹了……

　　鵪鶉局長干起活來雷厲風行，思路敏捷。但是一坐到攝像機前，就仿佛電路受阻，思維混亂，前言不搭後語，一句話翻來覆去地説，怎麼也聽不明白他在説什麼。後來開玩笑地問他為何臺上台下不一樣？他一下就站起來，兩手比劃著説：讓我抓壞人，我三拳兩腳就搞定他了，讓我説這些，還不如你打我三拳兩腳！

　　好可愛的尹鵪鶉！還有志在大侃的政委，毛驢郭學強、帥氣的郎雄、魁梧的楊新力，以及風趣幽默的方丹方老師、保山臺的同仁丁靜……與他們相處日久，緝毒民警的可愛、可敬印在心中。

　　拍攝在順利進行，保山警方僅用一週時間就成功地抓獲了販毒團夥的所有成員，成功摧毀了一條鏈結緬甸“金三角”到中國重慶的販毒通道，取得了境外貨主、境內買主，以及13名運毒人員無一漏網的最佳戰績。我們與“兇猛的動物”朝夕相處，共同穿梭在他們用智慧和勇氣構築的緝毒邊境線上，在感同身受為他們喝彩的同時，對綽號文化的關注始終沒有減退。

　　黃雀的故事

　　採訪就要結束了，腦子裏儲存的綽號也越來越多，有意思的是，聽説禁毒支隊的才子“螳螂”曾經幾次鄭重地向綽號協會提出：“禁毒隊不能有‘黃雀’，如果有人得此封號，我就堅決辭職離開支隊。”哈哈，他在威脅綽號協會？！他是擔心“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諺語應驗到自己身上！

　　到了告別的時候，我們和鵪鶉等人已經混得親如一家人。分別的時刻，看到我一路上對他們的綽號充滿了興趣，鵪局竟然發動大家挖空心思給我也起了綽號，並且聘請我為緝毒大隊的編外中隊長。那些因為年輕還沒有綽號的緝毒民警流露出羨慕：我們到現在還沒有綽號呢，我們的資歷不夠，還要努力，不過領導説了，只要工作努力，組織上會考慮的……

　　呵！半開玩笑半當真，快樂雲南之行收穫頗豐！在此謹代表《第一線》同仁，向“抱手雞”及其領導下的兇猛動物致敬！祝他們兇猛頑強，攻無不克，戰無不勝！

責編：西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