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蒂芬的孤獨
《ET》中的小男孩艾裏奧特是個孤獨的孩子,母親剛剛離婚,無暇顧及他的感受,上中學的哥哥自己有一幫夥伴,不願意帶弟弟玩,剛懂點事兒的妹妹一副古靈精怪的樣子,小小年紀就有一肚子的盤算。艾裏奧特仿佛是這個家庭裏最多餘的人。
平淡瑣碎的家庭生活就這樣繼續著,直到有一天一個外星人不請自到的出現了。
斯皮爾博格于1982年拍攝的這部《ET》被認為帶有強烈的個人色彩。他自己也承認,《ET》中的艾裏奧特其實就是自己童年的翻版。
斯皮爾博格生於1946年的俄亥俄洲辛辛納提,在這個家庭中,父親阿諾德就職于正在崛起的電子計算機行業,工作繁忙,很少在家。母親麗厄 斯皮爾博格是一個小型室內交響樂團的鋼琴師。斯皮爾博格還有三個天生喜歡大驚小怪的妹妹,《E.T.》中由幼年的巴麗摩爾扮演的那個總是喜歡突然尖叫、説話沒邊沒沿兒的小妹妹蓋爾蒂,就是他這3個妹妹的混合體。
作為家庭裏唯一的男孩子,斯皮爾博格幼年時代在家中的孤獨是可以想象的,然而在學校裏的斯蒂芬則更加糟糕,他身材瘦弱,行動遲緩,運動課從來都是不及格,加上家庭總是搬來搬去,所以很難交上朋友。在學習方面,他甚至比最一般的學生還要差,他尤其是討厭生物課,因為解剖青蛙的試驗讓他難以忍受。當然這個情節也被他用到了《ET》當中。
但是,童年的孤獨生活卻幫助斯皮爾博格擁有了無窮無盡的想象力,因為他發現作白日夢是排解孤獨最好的手段。他的影片中反復出現的“孤獨小男孩”的形象往往都對於天空、宇宙和未來有著美好而純真的幻想。
在斯皮爾博格1987年拍攝的《太陽帝國》中,小男孩吉姆同父母一起生活在30年代末的上海,從小嬌生慣養的吉姆有一個翱翔藍天的夢想,然而很快戰爭爆發了,駕駛著吉姆最心儀的零式戰鬥機的日本法西斯大舉進攻上海,在逃難的人群中吉姆與家人失散。
小吉姆獨自一人回到家裏。從影片的第三十二分鐘開始,斯皮爾博格用了將近四分鐘的時間來表現小吉姆的無助與失落。
整場戲中沒有一句對白,鏡頭始終默默的注視著在人去樓空的家裏四處遊蕩的小吉姆,導演利用光影、構圖和鏡頭的運動將吉姆孤獨與絕望的困境淋漓盡致的表現出來。
但是在斯皮爾博格看來孤獨並不意味著徹底的絕望。在這場戲中,小吉姆在房間裏騎著自行車肆無忌憚的穿行的鏡頭表明,斯皮爾博格認為一個完全喪失了父母和家庭的呵護的男孩同時也完全擁有了不受任何約束的絕對自由。
吉姆在上海過上了流浪的生活,不久後失去生活依靠的他被關進了日本的戰俘集中營。在這裡他混跡于各國戰俘和日本侵略者之間,從一個嬌生慣養的公子哥變成擁有極強的生存能力的小混混。
在電影結束時,日軍投降後,吉姆在空無一人的集中營裏騎著自行車奔馳,同他的笑聲一起響起的是歡快雄壯的音樂,我們發現即便是在嚴酷的現實面前,斯皮爾博格表現的還是象一個天真的孩子。
當然,孤獨中的淒涼終歸在所難免,但是斯皮爾博格在前期和中期的創作中一直試圖給這種孤獨穿上一層溫情的外衣,無論是《ET》中外表柔弱的艾裏奧特和外星人還是《太陽帝國》中陷入絕境的吉姆,他們在最後獲得人生成長的同時也都重新獲得了來自家庭的關愛與溫暖。
在拍攝于2001年科幻影片《人工智慧》中,斯皮爾博格似乎嘗試著改變他一貫的溫情。
當然這種改變很大程度上源自特力獨行的電影大師斯坦利 庫布裏克。《人工智慧》本來是庫布裏克生前非常希望拍攝的一部影片,但是由於當時技術條件所限,直到去世庫布裏克也一直沒能將他這部電影列入拍攝計劃,繼承了大師遺志的斯皮爾博格接手這部影片時發現,庫布裏克已經為他打下了一個完美的基礎,甚至許多場景庫布裏克都已經親手繪製出來。
《人工智慧》講述的是,小機器人戴維在被收養他的人類父母拋棄後,想盡一切辦法試圖變成一個真正的小孩,以期重新獲得父母之愛的心酸故事。小機器人戴維是科學家研製的新型産品,他被送到亨利和莫尼卡夫婦家中,來替代他們剛剛死去的兒子。
一開始,莫尼卡不能接受戴維的出現,因為他被製作的太象一個真正的小孩了,看到他,莫尼卡都會想起自己死去的兒子。
做為新型的智慧機器,戴維被設計成需要得到主人的真愛。他開始以自己的純真和善良贏得莫尼卡的關懷,在他們之間逐漸建立起了一種類似親生母子的關係。
但是戴維幸福的生活卻是如此的短暫,隨著醫學科技的發展,不久之後莫尼卡的親生兒子又被救活了,他的重新出現使得莫尼卡的所有母愛全部回到親生兒子身上,戴維在這個家庭中的地位也一落千丈。
戴維認為自己是一個真人並有資格獲得母親真愛的想法,不過是一個無法實現的天真幻想。因為在他深愛的母親看來,對比親生兒子,戴維不過是一個高級玩具而已。
在發生一系列的衝突之後,莫尼卡終於再也不能忍受戴維的存在,在一個陽光明媚的日子,她將戴維丟棄在叢林裏。
在這部電影中,除了對於人性進行全新角度的的探討以外,還體現出原創者庫布裏克對於人類未來的深切憂慮。影片中設定的主要場景包括溫馨的家庭、血腥的機器人屠宰場以及被大水淹沒充滿末世之感的曼哈頓。
從空間排列順序上不難看出,對於人類的未來,原創者庫布裏克是相當悲觀的。在他看來,這部電影應該拋棄掉所有虛假的溫情,並引領人類在絕望中重建新的希望。機器人戴維的未來顯然是不能建立在簡單的親情之上的,他獲得救贖的途徑應該是嶄新的,從來沒有人經歷過的道路。
斯皮爾博格在一系列的電影中對他幼年時代的孤獨感進行著詮釋。相比較而言,《人工智慧》中小機器人戴維面臨的孤獨處境顯得更加殘酷。但是影片的結尾,斯皮爾博格卻仍然帶領著觀眾回到了他一貫的溫情當中。
兩千年過去了,地球上的生命已經滅絕。小機器人戴維在外星人的幫助下,使死去的養母重新復活,斷裂了兩千多年的親情被重新彌補。這個結尾中戴維過去的家被表現的極盡溫馨,他和母親之間情感的彌合又重新經過了細緻的鋪墊。但即便如此,這個冗長的結尾還是顯得和整部影片的格調很不統一。當然,這很可能又是斯皮爾博格同好萊塢商業機制妥協的産物,因為在大製片商看來,一個悲劇性的或者超出一般觀眾理解能力的結尾都是不被接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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