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默涵:九月的記憶(9月29日播出,編導:卓越)
央視國際 2004年09月28日 14:55
主持人:觀眾朋友們大家好!歡迎各位繼續收看《當代教育》節目,我是勝春。幫助特困學生走進大學校門,在每年新學年開始的時候都是社會廣泛關注的一個話題。當我們在物質層面上為他們解決了一些實際困難之後,他們的精神世界更需要怎樣的關注呢?我們先來看一段片子。
解説:“又是一年高考過後,通知書也陸陸續續送到了考生家裏,恍惚間如昨日,又是幾家歡樂幾家愁。作為一個從寒門走出的學子,卻又是怎樣的心境,卻又是怎樣的悲喜!”這是今年8月發表在《燕趙都市報.》上的一篇文章的開頭。它的作者劉默涵在2003年8月,以623分的成績被北京大學歷史系錄取。在接到錄取通知書欣喜的同時,每年幾千元的上學的費用,也如同一座山一樣擺在了特困生劉默涵的面前。
主持人:坐在我身邊的這位,就是剛才我們片中已經認識的,北京大學的劉默涵同學。默涵當時的費用是多少呢?
劉默涵:當時大概要入學的話需要7000多元錢。
主持人:我不知道這個數字在你們的家庭來講是一個多大的數字?
劉默涵:家裏的積蓄夠一千元錢已經不錯了。
主持人:你們家的年收入是多少?
劉默涵:我父親在我小學的時候就去世了。我母親一直有病,她做小生意,能解決我們兩的溫飽問題就已經很好了。
主持人:七千元錢的學費像山一樣的壓下來的時候,當時你的解決辦法是什麼?
劉默涵:我首先要想的是我的途徑是什麼?我是不是還要向我拖累了好多年的親戚們伸手要錢。或者是説我要從哪方面來尋得幫助。是很偶然的一次機會看到一張報紙,上面就寫到福彩助學活動;如果有貧困大學生可以來這裡求助。它是資助大學生——就是貧困大學生當年的入學費用。我看到這個以後很高興。趕緊打電話跟他們聯絡,他們要我去交一個申請。因為沒有錢,也捨不得坐公交車或者出租車什麼的,大概走了將近四個小時走到,兩點鐘的時候——中午兩點鐘沒有吃飯才找到那個地方。
主持人:當時你覺得找到那兒,是不是你的學費的問題、你的願望就可以達到了。
劉默涵:當時特別感動的一件事情,就是,因為兩點鐘正好夏天中午已經下班了,我當時很絕望就是我已經餓得不行了。而且鞋子也走壞了,腳上也出來泡,我就想如果我去了以後他們都沒有在上班我要等到什麼時候。然後我進去以後,發現他們是全天上班的他們就怕家庭貧困的學生千里迢迢的找過來,他們下班了;門是關著的。那時候一個已經有很大壓力的孩子,他們的心情是怎麼樣的。當時我去了以後,他們就很熱心的倒上水,然後把空調打開。他們並沒有直接問你是多麼困難,他只是問這一路上是不是很辛苦,然後跟你聊了好多,關於大學,關於學業的事情。而不是説讓你再把你的家裏的困難、你心裏的壓力再重復一遍。然後我把材料交上去以後,他們就給了我一顆定心丸,他們就説你這種情況你放心,學一定能讓上。社會不會因為你的貧困而讓你拿到通知書以後不能走進大學的校門。
解説:在遞交申請後,劉默涵從福彩助學中心得到了第一年的學費。有誰能想到,當來到北大,辦完一切手續後,面對期待已久的大學生活,劉默涵最初的感覺是“害怕”。
主持人:默涵“害怕”是什麼意思呢?你“怕”什麼呢?
劉默涵:因為當時我卡裏只有七千元錢,等扣完學費、住宿費、還有其它的一些費用以後我就只剩下七十元錢了,我怎麼能用這七十元錢來過完我這一個月的生活,我要吃飯、我還有許多就是還未知的事情。我不知道拿這七十元錢怎麼來應付它。
主持人:你怎麼去解決的?
劉默涵:當時計算的結果就是我留下五十一元錢吃飯,十九元錢作為我應急的錢。我很幸運:就是我去買各種日用品,但是當時學校有一個大三的學姐,就給我送來一些洗漱用具,送來臉盆、水壺,當時我真的很感動。
主持人:她是怎麼知道你的?
劉默涵:因為我在來之前交了一個家庭經濟調查表,上面把我家裏的情況講給學校裏。她就過來就問我,是不是一切安排好了。然後把這些東西交給我説,如果有什麼困難直接去找她
或者你可以找任何一位學長,或者去找系裏老師。她就這樣跟我説,然後帶我去北大到處轉了一下,讓我看看北大的美景。她説你來北大是一個新的開始,你應該高興才是。當時我真的感覺像親人一樣。
主持人:其他的老師和同學給了你哪些幫助呢?一些助學金、獎學金是不是會安排到,你學校裏有什麼安排?老師都會很清楚的告訴你。
劉默涵:他們就告訴我説:你不用害怕,如果有什麼困難來找我們。
解説:就這樣,劉默涵走進了她的大學生活。看著她讀書時沉靜的樣子,有誰會想到她在班上的別名叫作“老大”
主持人:但是為什麼同學們管你叫“老大”呢?
劉默涵:我們那次學校有一個五千米長跑,就是我們歷史系前幾年一直是棄權,沒有人報這個項目。然後我就説:我試試。大家都不可思議,五千米!你一個女生跑下來五千米。
主持人:歷史系是不屑于跑五千米,還是怎麼著?
劉默涵:的確是個重體力活,然後我就每天都練習跑五千米,到最後我是拿了全校第六名,我們班女生抱著我都要哭了,她們都説太厲害了。其實別人稱呼你“老大”的話,你一個是自己的這種責任感,還有一個就是無形的給你一種動力。就讓你有一種自信。
主持人:當同學管你叫“老大”的時候,那時候你的感覺是什麼?
劉默涵:我首先感覺的就是,我沒有因為貧困二字,而和大家有什麼差別,就是我和同學之間是平等的,我們之間的這種友誼不摻雜任何東西。我跟大家一樣,是一樣的同學,一樣普通的人。
主持人:在這種稱呼的背後,你得到的更多的是一種平等和尊敬。
劉默涵:對!我們也非常欣喜的聽到。
主持人:劉默涵在上大學之後,自己已經能夠獨立了。
劉默涵:對!
主持人:跟我們説一説。
劉默涵:到第二個月的時候,我大概把學校周圍的環境已經熟悉差不多了。跟學長也了解了一些這種打工的經驗什麼的,我就開始找了我的第一份家教。我第一個月拿到的錢是九百多塊錢。
主持人:很辛苦吧。
劉默涵:同學們之所以管我叫“老大”也有這方面的原因。就是我當時是一週大概要——就是單純家教的時間大概要12個小時。不包括路上的時間。我印象最深的一次就是,我去國家博物館做講解員。當時我在那兒從早上8點鐘一直工作到下午5點鐘。我是很賣力很認真的那一種人,所以講下來以後一天都沒吃東西,肚子裏邊灌的全是水,嗓子那時候已經啞到不行了,然後一下車同學們都衝向飯堂,我就跟他們説了一聲再見,就去趕著做家教。然後好多同學就勸我説:“老大”你別去了,那樣會吃不消。我説不行我答應人家了,我當時騎自行車就過去了。七點鐘講到十點鐘,我去了以後就是在他們家也是拼命喝水,但是嗓子到後來還是火燒火燒的疼。回來的時候因為特別餓,就感到特別特別冷那一天。
主持人:你這樣的努力去工作去賺錢,你想證明什麼?
劉默涵:我想證明就是,我不會永遠做一個包袱,我能自立。當我拿到這些錢以後,一個學期下來我大概也有一些積蓄了,然後我過年的時候我給家裏的每一個親戚都買了禮物。當時我舅舅看到以後就哭了。因為我從小,生活所有的困難幾乎都是舅舅來幫我擋,就是説我失去父親沒有了那座靠山,但是舅舅為我撐了一片天。現在他拿著這些東西,他不光是感到我的一片孝心,他還感到他終於看到我能自立了、我長大了,我證明給他們看我。然後接下來做的一件事就是,我申請福彩助學活動的時候,媒體把我的事情就是進行了一下報道,然後我有一個很好心的李叔叔,他答應每個月寄給我三百元錢的生活費,我跟一直資助我的那個李叔叔寫了一封信,我很委婉的告訴他説我得了獎學金,我又自己做家教,我現在能獨立生活了。然後我把我這一學期的成績彙報給他,把我現在的生活現狀告訴他。我謝絕了他這個資助以後真正獨立的生活開始了。我的心情很好,雖然生活還是像以前那麼辛苦,就是有的時候生活很辛苦這句話,還是會在我腦子裏打轉,但是心情不一樣,
主持人:我不知道當時你説出那句話的時候,“我真的可以自己養活自己的時候”,你的內心的感受。是一個什麼樣的狀態?
劉默涵:當時就是感覺一下子能坐得很直、站的很挺了,就是心裏的那種一直很壓抑的一種感覺説不上來的感覺。就感覺,就在我説完這句話時候心裏就頓時亮了一下子。
主持人:我聽説在你當初接受別人幫助的時候,你還都非常細心地一一地記了下來。
劉默涵:對
主持人:因為每個人都有他自己的生活,他能把自己收入的一部分拿來資助你,而且是一種很尊敬的態度來幫助你的時候,説實話這種恩情是讓你一輩子都忘不掉的。所以我每接到一筆資助,每收到他們匯來的一筆錢我都會在我的日記本裏用紅筆細細的寫上,我一輩子都不會忘。也許以後我不能夠從物質上面來回報這些人。也許他們並不需要我的回報,但是這個社會需要,我也需要。
解説:在又一個新的學年,又一批特困學生即將開始大學生活的時候,劉默涵投
稿家鄉的《燕趙都市報》,也就是片子開頭我們看到的那篇文章《貧窮 擋不住心靈的陽光》。在文章的結尾我們看到了這樣的文字“不驅走心頭的烏雲,怎能讓陽光照進來。要贏得別人的尊敬,要使自己充滿信心,不是靠萬貫家財、煊赫背景,而是靠人格、靠修養、靠才智!”
主持人:你當時為什麼要寫這樣一篇文章呢?
劉默涵:因為九月來對我來説,可能就是我一生難忘的一個日子。就是九月份,我當
年也是九月份入的學。然後我籌集錢然後接到通知書也是在這九月份左右,所以説我當時的經歷可能是終身難忘。
主持人:我知道那種拿著通知書帶著喜悅,但同時又有一種就是像山一樣的壓力壓著你。
劉默涵:我相信有許多同學會跟我有同樣的感覺,我當初作為一個貧困學生,我的苦、我的那種心痛,我每到這個時候我都有一種很清晰的感覺,我知道他們心裏也在承受著,我一樣的感覺,可是我能給他們的是什麼,我物質上沒有辦法幫助他們,所以寫這篇文章就是獻給跟我一樣的同學。我相信每個貧困的學生都有他用精神的力量來彌補他物質不足的一種能力。
主持人:好!今天非常高興能夠認識這樣一個陽光的、樂觀的女孩——劉默涵。我想通過你的談話呢也可能會給曾經幫助過別人的人一種感悟或一種啟示,好!感謝各位收看!我們這一期的《當代教育》節目,讓我們下期節目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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