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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代名師》:呂型偉(1918— )

央視國際 2003年09月23日 12:39

  主持人:呂型偉在教育界的名聲很大,因為他的教育改革思想影響了很多人。50年代,他在全國首先提出創辦工讀學校,挽救了一大批有不良行為的孩子。1979年,他又提出應該大力發展職業教育,並在上海辦起七、八十所職校,實踐證明,他的遠見大大促進了第三産業的發展。他還在全國第一個提出中小學課程改革,也是中國社區教育最早的倡導者。

  他是與眾不同的。一個人可以50年不生病,連點感冒都沒有;一個人從事教育60多年,一點都不顯疲倦;一個人活了85歲,説自己沒有一個仇人。這就是呂型偉。

  呂老要回鄉了。 他是浙江新昌人,19歲離開家鄉求學,28歲起到上海工作,做中學教師、校長,上海市教育局副局長,幹了一輩子的中小學工作。呂型偉在全國名聲很大,並不因為他的官銜,而是他跑的地方多,講得多。

  呂型偉:“我有兩句話你們可能不開心:人云亦云不雲,老生常談不談。否則怎麼出人才?”

  2000年起,他和老伴兩個人把每年工資的一半拿出來,在他的母校新昌中學設立了一個獎學金,這次回鄉他是頒獎去的。頒獎之餘他給同學們講起了自己的幼時經歷。

  呂型偉:“那時,我們不想考高中,我們想到蘇聯去,1935年看到鄒韜奮寫的《萍蹤寄語》,我一看,那個地方太好了,世界上有那麼一個好地方,三個人説好,找個工作籌點錢,從新昌步行到蘇聯去,準備走去的。於是我去辦了一個小學,那時我16歲。”

  16歲的呂型偉才初中畢業,就隻身一人來到白岩村的山溝裏,經過挨家挨戶地上門宣傳,居然招到了81個學生,借了一座破廟作校舍,辦起了白岩小學,這是當地有史以來第一所學堂。學生最小六歲,最大是一個女孩子18歲,比呂型偉這個當老師的還大兩歲。呂型偉説,上課時他眼睛都不敢看這個女學生。

  呂型偉:“81個學生就坐下了,牌子一挂上課了。是我辦的,我就當上了校長,但是這個校長是沒人可以領導的,就是我一個人,校長我當,教師也是我當,燒飯也自己燒,打鈴也自己打,就是這樣一個大校長。”

  一年以後呂型偉終於明白走路去蘇聯的想法是幼稚的,而且感覺自己這個娃娃校長當得也不太像樣,於是有了進一步求學的念頭,但教育救國的思想卻深深地紮下了根。

  “我的經歷中惟一與眾不同的一點,就是先當校長,後當教師。”1946年呂型偉大學畢業,來到了上海,他在地下黨開辦的省吾中學教書,並加入了共産黨,與國民黨展開地下鬥爭,曾經因為辦進步刊物《中學時代》,被國民黨警察局傳訊,差點被捕。

  呂型偉:“第二天早上窗打開一看,解放軍就站崗在那裏,我是高興得不得了,太好了,從地下出來了,總算解放了。”

  上海解放後的第三天,呂型偉奉命與段立佩一起去接管國民黨勢力很強的市東中學。當時,全市有26所公立學校,其中市東中學的政治情況最複雜。校長姜夢麟是國民黨上海市三青糰的頭面人物,每天坐著黑色汽車威風凜凜地出入學校,保鏢帶著手槍跟在後面。

  呂型偉:“有的教師上課時還帶著槍的,學生如果不守紀律或鬧事,他就手槍拿出來臺子上一放,這樣的老師都有,所以在26所中學裏,這是放在最後一所接管的學校。”

  校長姜夢麟投降,但國民黨不少骨幹分子依然隱藏在師生中伺機作亂。6月30日,段立佩、呂型偉正式上任,接管大會開得很順利,那天呂型偉穿了一套西裝,坐在底下的師生都很詫異,為什麼共産黨派來的校長沒穿軍裝,而穿西裝呢?誰曾想眼前這位書生模樣的校長可是從浙江大學師範學院畢業,年僅30的呂型偉早在14年前就當上了校長,只不過那時是自封的,現在可是陳毅市長任命的。

  呂型偉:“大概是住進學校的第二天,早上起來打開門一看,門上一把刺刀,很長的一把尖刀,插在我門上,給我一種威脅吧,就在這裡插了一把刀,怕什麼,來就有準備的。”

  事後才知道,國民黨在撤退前,把許多國民黨要員暗插在學校裏當老師,這批人表面上很積極,認真上課,而實際上卻在暗中伺機策反。

  原市東中學教師:“有高等行政院院長,有國民黨少將,有三青糰市委書記。”“我們宣傳解放區好,他們就反對,我們唱解放區的天,他們就唱三民主義。” “他們組織西北風籃球隊,還組織野火集社。”“我們組織秧歌隊,鑼鼓隊,文工團,他們出黑板報,我們也出黑板報。”

  呂型偉和段立佩在摸清學校情況後,果斷採取行動,一下子解雇了17名反動教師,並按全市部署,大刀闊斧地改革課程。對反動學生則沒有採取簡單開除的態度,而是假以時日爭取他們。

  呂型偉:“經過近半年時間,才把學校整個情況穩定下來,可以召開全校學生大會,沒人搗蛋,對反動學生一個沒處理,就是教育,後來都轉變了,有的還入了黨。”

  進步力量逐漸控制了局面,隨後公開建團、建黨,要求進步的學生越來越多,上海的中學中最難攻克的國民黨堡壘被完全攻克,獲得了新生。

  50年代是個激情燃燒的歲月,呂型偉沒日沒夜地搞教改,抓質量,親自上課示範。當時因為學校容量有限,為了讓更多的勞動人民子女上學,呂型偉費盡心思,創造了一種“三班兩教室”的辦學模式。就是用30個教室招收45個班級的學生。每個學生一週有兩天全天上課,另有四天是半天上課半天活動,這樣既能用足校舍,又能保證教育質量。結果這一做法迅速在全市推廣,全市在不增加校捨得情況下,多招收了近三分之一的學生。呂型偉在市東中學當了七年校長,使這所學校成為上海教育改革的一面旗幟。

  呂型偉:“我的學生統計起來大概上萬吧,有兩點:第一,我還沒發現在文革中上竄下跳的學生,第二,到現在為止,我還沒發現已經成為腐敗分子的。我培養的學生基本能做到堂堂正正做人,實實在在做事。”

  當校長出了名的呂型偉56年起被調到上海市教育局,做市教研室主任,普教處處長、一直到副局長。有人替呂型偉打抱不平,這麼有才幹的他為什麼“官”沒有做得更大些?有人説他生不逢時,因為文革結束時呂老已60歲了,也有人説他個性太強,得罪了不少人。呂型偉自己卻説,六、七十年代的一把手都在抓政治運動,我倒是有機會一直在搞教育改革,在培養人,這反而好,我首先是個教育工作者,而不是官員。五、六十年代的教育政策多變,但在呂型偉心裏,培養人的宗旨始終不變,他就認準這一條,深入基層培養教師,手把手地輔導他們,像于漪、高潤華、袁榕、倪谷音等這些全國著名的教師、校長都是呂型偉發現並一手培養起來的。

  呂型偉:“我這個人喜歡動,在位的時候也喜歡往下跑,辦公室不太坐的,走到哪講到哪,大大小小會議上講話,人家也喜歡我講,講真話講實話,不講官話、套話,講的都是業務上的事,所以我覺得我是個業務幹部,不是政治幹部。實在説,我這個人搞政治恐怕不太行。”

  呂型偉喜歡説話,忍不住就要表態,他説話有人愛聽,也有人卻不太愛聽,因為他常語出驚人。

  呂型偉:“上海,特別是解放以後的教育,恐怕都有我思想的痕跡,也有我工作的痕跡。”“恐怕到現在為止,上海教育局的領導中間跑遍204個鄉鎮,幾乎所有學校的,恐怕是我了。”“我説中國的教育改革如果不成功的話,可能就出在形式主義上,這些話可能得罪了不少人,我想我到了這個年齡不講,我到什麼時候講?”

  不過,仔細想想,他説的也是事實,他在上海市教育局工作這二十多年,許多影響全國的重要舉措都是他的點子和努力成果。50年代,他在全國首先提出創辦工讀學校,挽救了一大批有不良行為的孩子。79年,他又提出應該大力發展職業技術教育。於是他在上海辦起了七、八十所職校,幾年後證明,他的遠見大大促進了第三産業的發展。他的遠見還體現在農村教育改革上,他較早地提出農村教育要為發展當地經濟服務的思想,在青浦趙屯鄉,他組織趙屯中學的師生用國外引進的種子試點種植草莓,試點成功後讓學生把種子帶回家去種,結果趙屯成為全國有名的草莓之鄉。

  還有83年,在全國第一個提出中小學課程改革的也是他,大力發展課餘第二渠道的觀點迅速在全國推廣。也是83年,他在《人民日報》上看到了鄧小平為景山學校“三個面向”的題詞,然後就率先組織全國性的研討會,把三個面向思想推向全國,成為新時期教育的指導思想。1989年,他提出了著名的“教育社會化,社會教育化”的社區教育主張,並在全國40多個城市開展了社區教育研究,被列為國家的重點課題。

  可説來也怪,講話做事老是喜歡冒尖的呂型偉回顧自己一生卻説沒有一個仇人。

  呂型偉説的“公仇”,是指歷次政治運動他所受的迫害。他説,56年以後,我就像被翻燒餅一樣地翻來翻去。文革開始後,先是叫他在教育局傳達室看門,呂型偉覺得這個差事蠻好,小道消息特別靈通。可沒多久,他就被指稱是特務,批鬥抄家,送到農村五七幹校,一關就是四年。沒想到他在牛棚裏依然笑逐言開。

  呂型偉:“我覺得好笑的事情,怎麼會變特務了呢?關在牛棚裏我又老是講笑話,牛棚裏大家都愁眉苦臉,我老是把他們引笑。監管的人老是批我,又是你在開玩笑,講笑話,有什麼好開心的,我説,我現在倒是想哭的,但是我知道哭也沒有用,如果我現在哭了,你就能放我出去,我現在就哭,我哭也沒有用,我還得生活,所以我就笑。”

  令人奇怪的是,文革時期,在上萬名受過呂型偉教育的學生中,竟沒有一個學生貼他的大字報,更令人驚奇的是,如此惡劣的政治和生活環境竟沒有讓呂型偉生一點病。

  呂型偉:“就是這麼一個體育不及格的人,我50年不生任何病,連感冒都沒有。一直到96年才生病。我對體育課就提出一個主張,現在搞的是競技體育,不對,學校主要是健身體育。我説,一百個人中間有一個人成為運動員這個比例就已經很大了,99個人幹什麼,是為了健身,不是要什麼高度、速度,他只要不生病就好了,所以體育課應該改成健身課,我就講我的例子,我體育歷來不及格,但是我不生病,那些體育成績及格的,現在死掉了。”

  他在一次公開場合説的這番話,引得市體委的領導很不高興,當然現在中小學的體育課正在朝著健身體育的方向轉變。呂老説,他健康的秘訣是:知足常樂、自得其樂、苦中作樂和老有所樂。不過,96年他生了場重病,病情危急。

  呂型偉:“我這個病也很怪,腦子裏出血,叫血腫,語言功能喪失,記憶力喪失,結果,頭顱打開,放掉200CC血,就好了,還重新長出了頭髮。我就問醫生,是不是每個人到這個時候洗洗腦子,都有好處。醫院裏我住進去以後,醫生都不大願意放我出來,因為我在那裏生氣就來了,因為病房裏大家都是愁眉苦臉的,就是我這個人哪怕病得再厲害,我還是成天給他們開玩笑,講得別人都笑,就是腦子開刀那次,我旁邊那個是植物人,都説植物人是沒知覺的,但是有一次我把他説笑了。”

  1987年,70歲的呂型偉離休了,可他並沒離開教育工作,他給自己取了個外號:雲遊和尚。全國各地到處雲遊,足跡踏遍了大江南北,哪怕是窮鄉僻壤,哪怕是海島邊疆,有時一年講學就達一百多場,走到哪就勸人關心教育、改革教育。

  87年,呂型偉&&承擔了教育部重點課題:《普通教育整體改革的研究與實驗》。而且一搞就是15年,目前還在繼續,呂型偉的實驗學校已擴大到16個省市36所學校。呂型偉搞教改的核心內容就是為了打破16世紀以來工業時代那種標準化、扼殺個性的教育體制,探索一種個性化、個別化,著重培養學生創新精神與實踐能力的二十一世紀教育模式。呂型偉説,教育思想出在教育以外,他的教育思想多半是從教育以外看到一些東西,聯想到教育。近些年來,他對人腦和電腦的學問非常感興趣,他研究的結論是,信息技術的運用和人腦潛能的開發是未來個性化教育的兩大基礎。

  呂型偉:“我在去年以前還在考慮我能不能跨過世紀,那時候吵吵嚷嚷地叫跨世紀的思考,我説我要不要思考,因為我能不能跨過世紀,不知道,我的口號當時叫時刻準備著。結果到12月31日吃過晚飯,跟老伴説,還有幾個小時能不能過得去。結果睡下去之後第二天一覺醒來,就在夢裏跨過來了,打開一看,還是這個樣子,好像沒有21世紀新的特點,但是事實告訴我們,現在是21世紀了。”

  跨入21世紀以後,呂型偉又在思考本不是他這個年逾古稀的老人需要思考的問題。

  呂型偉:“最近碰到陳至立同志,她別的都沒説,只説了一句話,你這個人怎麼不會老的呢?我也很奇怪,我這個人是有點那個,最近老在想9.11事件。我最近在上海提出,9.11影響軍事理論,這個肯定了,那麼教育呢,9.11事件對教育會産生什麼影響,我現在在思考。”

  近來,呂型偉在寫回憶錄,而且他會有意識地把自己的思考留給孩子們,他在給新昌中學學生獎學金的每個信封裏都放了一張小紙條, 他説“在紙條上我寫了三句話:科學沒有止境,真理沒有頂峰,權威沒有絕對。”

  也許是人生在這裡起步的原因,呂型偉對家鄉的這所學校似乎有特殊的感情,2000年他用獲得內藤國際育兒獎的獎金在新昌中學建造了一座“師恩亭”以感謝母校培育之恩,新昌中學則把呂型偉一生從事教育工作的體會鐫刻在教學樓的大廳裏,也許這就是教育的一種傳承吧。

  呂型偉:“教育是事業,其意義在於奉獻;教育是科學,其價值在於求真;教育是藝術,其生命在於創新。這也許是我一生的體會吧。”

(編輯:英子來源:CCTV.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