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曲戲文八百年》之四——《荊釵記》
央視國際 2004年06月18日 10:06
八百里甌江,似一條長龍,尾搭龍泉山,頭枕溫州郡。龍口大張,內含寶珠一顆。那珠,便是人稱“甌江蓬萊”的江心嶼了。謝靈運是在永初三年秋到的溫州,公元423年夏作《登江中孤嶼》。“亂流趨正絕,孤嶼媚中川。雲日相輝映,空水共澄鮮。”兩聯一直彪炳于中國古典詩史,引來了無數追尋先賢腳印的後世文人。孟浩然、張友新、文天祥……未曾身臨溫州的李白和杜甫也在詩中提到過江心嶼中那座令他們神之以往的謝公亭。在詩心文骨的詩人們的心中,江心嶼的奇麗風景是在謝靈運山水詩的映襯下更顯秀美的,而在民間世界婦孺皆知的傳奇故事中,江心嶼真正的主角卻是一對忠貞節義的愛人。王十朋和錢玉蓮就是南戲劇本《荊釵記》中鼎鼎有名的人物。在這場悲喜交織的戲文末尾,王十朋夫妻就是在江心嶼的江心寺裏再度重逢的。
《荊釵記》一般多認為是元人柯丹邱所作。劇本講窮書生王十朋和大財主孫汝權分別以一支木頭荊釵和一對黃金寶釵為聘禮,向錢玉蓮求婚。玉蓮因十朋是“才學之士”,而留下了他的荊釵。成婚後,王十朋赴京考中狀元,因拒絕万俟丞相的逼婚,被調至煙瘴之地潮陽任職。他的家書被孫汝權截去,改為“休書”。玉蓮不信“休書”是真,堅拒繼母要她改嫁孫汝權的威逼,投江自殺,被人救起。王十朋驚聞錢玉蓮自殺,設誓終身不娶。後夫妻間仍以荊釵為緣,得以團聚。在《荊釵記》的“開場家門”中,聲明此劇是為表彰“義夫節婦”而作,它的宗旨是提倡夫婦間的相互忠信。在這個意義上,王十朋被塑造為與早期南戲中富貴易妻的蔡伯喈、王魁、張協等人物相對立的形象。要求維護穩定家庭關係的倫理劇在南戲中被更為集中和強烈地展現出來。從《趙貞女》、《王魁》及《張協狀元》開始,嚴厲指斥男子富貴變心就成為南戲最重要的內容。在《荊釵記》廣泛流傳的歲月裏,台下看客的淚水是和著錢玉蓮抱屈投江的滿腔怨恨而流淌的。《荊釵記》有關婚姻和愛情的演繹主題使劇文的表演沾染了更多的生活氣息,因而更容易被觀眾所接受。在溫州民間的幾種《竹枝詞》中,還有“鄉評難免口雌黃,演出《荊釵》話短長”及“風鬟裊裊夜來香,艷説《荊釵》枉斷腸”的句子。可見《荊釵記》的普及性。
然而還有一個使《荊釵記》名聲大振的原因是男主人公王十朋在歷史上確有其人。字龜齡,號梅溪的南宋名臣王十朋是溫州樂清縣人。但他中狀元時,已經46歲,妻賈氏出身樂清望族,他的一個女兒則小字玉蓮。《荊釵記》中關於王狀元“荊釵定盟”、“妻投甌江”等情節被學者以為“誕謬不經”。不過在溫州同鄉人的眼裏,本貫名士被寫進戲文,歌之天下,倒也是件新鮮有趣的事兒。和與歷史事實的謬差,就沒人會那麼認真地追究了。
1334年,元代昆山富豪顧瑛的“玉山草堂”裏,歌囀嬌鶯、舞飛輕燕。一位從南方來的客人被引進顧家雕梁畫棟的私家園林。錦堂的龜甲泥金屏前,當時著名的南曲女藝人南枝秀、天香秀和丁香秀等正在演唱用海鹽腔入腔的戲文《蘭昌宮》。他瞥見座上自稱“楊鐵笛”的詩人楊維禎正醉吹玉笛。兩廂的客座上,還有當時的風雅畫家倪雲林、王蒙和倪元鎮等人。更有一位昆山千墩人顧堅,是精於音律的曲作家,他與昆山腔的發展大有關係。一打眼,他甚至還看到了同為浙籍的鄉里高則誠。這是別號丹邱生的柯九思在他四十五歲時第一次到“吳東”松江的顧家,參加他家的“玉山草堂雅集”。這年,柯丹邱還沒有寫成《荊釵記》,而當時正當青年的高則誠著《琵琶記》也將待時日。在顧家豪富的文酒之宴上,風流賓客,文人雅士雲集,演些當時流行的南戲是非常自然的。不過,文士們也看不慣民間演戲過於“鄙陋”,就由自命敬仙書會前輩的柯九思來編寫新戲,又由善歌們“顧堅們”設計新腔。這樣,柯九思的《荊釵記》一經推波助瀾就非常自然地出現了。之後,《劉知遠白兔記》、《拜月亭》和《殺狗記》也隨著昆山新腔的流行而被人重新整理後搬上舞臺。《荊》、《劉、拜、殺》四大傳奇傳播一方,風行一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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