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訊：再見，哭泣的班達亞齊

央視國際 (2005年01月21日 09:53)

　　新華社香港1月21日電(記者高寒青) 端坐在雅加達國際機場出境處前臺裏的那位先生，一邊翻看著我的護照，一邊“端詳”著我那張寫滿疲憊的臉。 “下次還來嗎？”

　　“來！可下次要為好消息而來。” 就這樣，帶著期許和不捨，我離開了依然在哭泣的印度尼西亞。

　　在這個飽受海嘯蹂躪的國家的採訪結束了，可是那觸目驚心的一幕幕，那一張張淳樸善良而無辜的臉，哪怕一個微笑或一聲問候都讓我徹夜難眠。

　　印尼少校鼎力相助

　　“你們來自中國？你們要去班達亞齊報道海嘯？那我一定要幫助你們！”正在雅加達哈裏姆空軍基地的指揮中心忙裏忙外的裏瓦少校乾脆地説。

　　這個位於雅加達東南約20公里處的軍用機場因為這場海嘯已揭去了神秘的面紗，成為印尼政府設在首都雅加達的一個輸送海嘯救災物資和人員的重要中轉站。“你們可以搭乘這裡的軍用運輸機過去。但是我不能保證你們明天一定能夠走得了，你看這裡堆積如山的物資和外面排長隊的那些人。”

　　我們都看到了，外面屋檐下揮汗如雨排長隊的那些不同膚色、不同語言的醫生、護士、志願者們有的已經都等了三天。可是，雅加達距離班達亞齊還有近2000公里，在這個所有人都在與時間賽跑的非常時刻，一種職業的本能讓我們必須竭盡全力衝在前面。

　　裏瓦少校被我們焦急的目光和急切的懇求“灼傷”了，我知道那一刻他已經在為我們安排。

　　第二天一大早，整裝待發的我們一行五人站在了裏瓦少校的面前。誰也不知道需要等多久才能登上去往班達亞齊的運輸機。由於班達亞齊軍用機場的容量非常有限，裏瓦少校只能聽候班達亞齊方面的指令，所以，航班沒有時間表。

　　終於傳來了令人振奮的消息！我們被獲准免費搭乘一架新西蘭的軍用運輸機前往班達亞齊。不需經過安檢，更不用換領登機牌，我們便鑽進了這架“空中寶貝兒”的大肚子裏。

　　夜宿市政府大廳

　　4個小時後，飛機抵達班達亞齊軍用機場。撲面而來的馬達轟鳴聲、空氣中瀰漫著的厚重的機油味、天空中盤旋的一架架直升機、地面上忙忙碌碌的士兵，這裡早已經變成了一個和平時期的戰場。

　　等著領行李的時候，一場瓢潑大雨瞬間卷走了這大半天的悶熱。身著制服的美國、澳大利亞、印尼的大兵們依然在雨中忙碌著，將救援物資從運輸機上卸下，再堆放至指定位置。這物資有了落腳的地方，卻沒有了我們這些初來乍到的記者安營紮寨的位置。

　　早就聽説班達亞齊沒有賓館可以住，因為長期處於印尼政府軍事管制下的亞齊省是不允許外國人踏足的。 幸運的是，我們遇上了三個香港的同行，他們説，我們可以隨他們到市政府大廳裏過夜。

　　踩著泥巴、污水，深一腳淺一腳地艱難跋涉到市府大廳的門口，借著昏黃的燈光才看清楚這個為來自四面八方的記者們準備的“難民營”。這個在海嘯中倖免于難的大廳一片狼藉，垃圾、廢紙遍地都是，空氣污濁令人窒息，桌椅板凳缺胳膊少腿。昏暗的燈光下，有不少記者還在“埋頭苦幹”寫稿子，全然不顧耳邊蚊子的“轟鳴”。一些疲憊到了極點的同行們就在地上鋪上報紙或者鑽進睡袋裏和衣而臥。

　　在這裡，女士們遇到了頭疼的問題。在印尼的公共場所是不為女士專設洗手間的，緊急時刻只有尋找時機鑽進男人們的領地。當我推開那扇半開的門的時候，撲面而來的惡臭險些讓我暈倒在地。墻壁上一隻碩大的壁虎爬過，身邊一隻只蚊子準備隨時進攻。

　　人間自有真情在

　　在班達亞齊的那幾天裏，我每天都在為這座美麗的城市所遭受的苦難而折磨著，每天都在為她善良淳樸的人民而感動著。在災區，我看到了許多破損的房屋和被海浪掀翻的漁船，看到了為失去親人而哭泣的人們。當我離開一個難民收容所的時候，一位八十多歲的老太太聽説我來自遙遠的中國，是來看望他們的，就深情地吻著我的手，一直目送我離開。

　　至今我也無法忘記，小夥子伊赫桑的嬸嬸給我們煮的那頓方便麵的美味。23歲的伊赫桑出生在班達亞齊，在讀飯店管理專業，英語講得不錯。他的叔叔一家人因為住得離海邊比較遠而倖免于難。海嘯發生後，伊赫桑就幫著開車的叔叔拉生意。於是，伊赫桑叔叔駕駛的小貨車成了我們的臨時採訪車，伊赫桑也主動當起了嚮導和翻譯。 太陽升起來了，又是悶熱潮濕的一天。1月9日，我們帶著沉重的心情前往班達亞齊受災最嚴重的地區。 “我喜歡周潤發。我和弟弟、妹妹還喜歡周星馳。當然，成龍和李小龍更是功夫高。”伊赫桑眉飛色舞地提起了他心目中的中國偶像，稍稍緩解了車廂內的壓抑氣氛。 天色漸晚，一天繁忙緊張的採訪結束了。我們試探著問伊赫桑能否借宿他叔叔家一晚。伊赫桑的叔叔爽快地答應了。

　　進入屋內，我們便迫不及待地衝向接線板，充電器、電腦插頭左一個右一個把接線板插了個滿滿噹噹。然後便坐在地上埋頭寫稿、編發照片，簡直忘記了身邊還有這一大家子人。伊赫桑的叔叔和嬸嬸一會兒給我們端來紅茶和當地甜點，一會兒又給我們送來了小袋包裝的洗髮水。雖然我們語言不通，但此時此刻感情早已超越了語言。為了方便我們工作，伊赫桑叔叔給客廳裏開了燈，而他們的裏屋卻只點著蠟燭。

　　一家人就這樣耐心地等了我們很久，當看到我們寫完稿子，紛紛抬起頭之後，伊赫桑的嬸嬸端上了晚飯：煮方便麵、煮雞蛋、醬油炒飯還有一盤燉牛肉。饑腸轆轆的我們風卷殘雲般把每個盤子吃了個乾乾淨淨，只覺得那是這個世界上最香的一頓晚飯。

　　第二天早上5點多鐘，房間忽然強烈地搖晃起來，是地震來了！伊赫桑和他的叔叔、嬸嬸都被晃醒了，他們一邊對我們説“沒事沒事”，一邊開始禱告。後來經證實，1月10日早上5點58分，北蘇門答臘島發生6.2級地震，震中位於班達亞齊西南偏南約60公里，但沒有造成人員傷亡。

　　回想在班達亞齊的日子，“印度尼西亞在哭泣！”“幫助印度尼西亞人民！”等隨處可見的大幅標語依然歷歷在目，超越了災難的真情和希望讓我很難平靜。我永遠不會忘記在那裏看到和聽到的一切。

　　再見了，傷痕纍纍的班達亞齊！

責編：劉雅虹 　來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