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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愛無邊

[原創]有媽和沒媽的日子

央視國際 2004年05月17日 12:42

  (作者:秋之楓7)媽媽已經過世一年了。這一年,家中的每一個成員都在經受著由於她的離去而給這個家庭帶來的種種變化。常聽人説一個家如果沒有媽就不像一個家。媽媽在世時,我沒去認真體味這句話,當媽真的離我而去,我才如夢方醒,才知捶胸頓足,可已是悔之晚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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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的晚年雖過得平實,但精神上卻始終處在憂鬱之中。由於一次有病摔了一跤留下了後遺症,健忘成了她晚年生活最大的困惑。看到她的舉止言談你是笑不起來的,你能想象得到,一個弱不禁風的老人此時的無奈,一種愛莫能助的悲哀像烏雲籠罩,使你久久不能釋懷。

  儘管如此,她仍對她的孩子們牽腸挂肚。2000年5月,我因頭部受傷一個人在家休養。爸爸來電話,問誰在我家,我頓時茫然。爸爸説:“我剛進屋,你媽就説快去玉清家吧,玉清病重了,他們都在他家呢。”我心裏一陣痙攣:一個體弱多病、風燭殘年、記憶力極差的老人,何以記得我的傷痛?就因為我是她的兒子,我們血肉相連?我好生感動。我請媽媽來接電話,媽媽接過聽筒,聲音哽咽:“大兒子,你好點兒了嗎?”電話這頭的我頓時淚流滿面,我説媽媽您就別操心了,我挺好的。我放下電話立馬趕到媽媽家,一進家門,母子相見,手拉著手,默默無語,熱淚順著臉頰流下來。

  1998年盛夏,媽媽患胃癌住進醫院,經查已是晚期。

  想到媽媽來日已經不多,想到我對媽媽曾經的許諾,我們決定帶媽媽去北京,讓媽媽坐一次飛機。一家五口進京,悲壯的感覺在心中升騰。我背著媽媽登上了天安門城樓,在當年毛主席檢閱的地方朝下揮揮手;在毛主席紀念堂,我們瞻仰了毛主席的遺容;頤和園裏,一家人陪著媽媽談笑風生;昆明湖畔,我們作起打油詩,一人一句,輪到老媽,她蹦出一句“真開心”,弄得我們眼淚都笑出來了。我的北京朋友扛著攝像機全程錄像,記錄下了這美好的瞬間。傍晚,華燈初上,我們在前門最正宗的烤鴨店吃北京烤鴨。

  首都之行的這一天是我一生、也是媽媽一生最快樂的時光。返程時,我們兵分兩路,一路乘火車,我則陪媽媽坐飛機返長。飛機上媽媽一再問爸爸他們在哪,怎麼回去。都快到長春了,媽媽還在説坐飛機太浪費,要不咱們也坐火車得了。下了飛機,一家二十幾口人都來機場迎接,又是鮮花,又是照相,老媽高興至極。

  2000年9月初,媽媽又一次住進醫院,這是她生命的臨終時刻。

  由於呼吸困難,她整日不能臥床,大口大口地喘氣,時常被憋得死去活來。一到這時我便束手無策,媽媽的呻吟如同鋼針般深深刺痛我的心。她氣喘吁吁地説:“我這病怎麼就不好呢?玉清呀,我太難受了,能不能想想法呀?”是啊,怎麼不想想法呢?我摟著媽媽羸弱的身體,眼淚禁不住撲簌簌落了下來。媽媽生養了我近五十年,從未求我什麼,對媽媽這絕望的求助,我卻感到無能為力。我只會木訥地説:“媽媽,病雖長在你身上,可別提我有多難受。我真想替你,替你有病。我們正在想辦法,這病只要慢慢養,很快就會好的。”

  媽媽絕望得又一次昏睡了過去。我仔細端詳她那日漸消瘦的臉龐,往事一件件浮上心頭……

  記得下鄉後的第一次回家,下了火車是淩晨三點,歸心似箭,我來不及等頭班公交車,便踏著夜色徒步從長春站走到東盛路——我那魂牽夢繞的家。一進家門,母親驚喜萬分,驀地,她竟失聲痛哭起來。爸爸手足無措地在屋內來回踱步,連説這不回來了嗎,這不回來了嗎。媽媽説:“孩子在外面不一定多苦呢!”寥寥一語,濃縮母子深情,這是我人生第一次體驗到血濃于水的骨肉之情。

  我在農村插隊一年半後就抽調到縣裏一家工廠,三個月後參軍入伍。因為當兵前已一年沒回家,加上部隊有規定還沒到探家期限,算起來我已兩年沒和家人團聚。母親在這時患肺結核病住進醫院,爸爸的來信近乎懇求:“你媽病很重,吃什麼藥也不如你回來一次管用,因為她天天念叨你,想你已快瘋顛。”我找到領導請假未準,也自知演出正忙和“自古忠孝不能兩全”的道理。我很難過,就一個人跑到後山,想到下鄉後首次回家媽媽驚喜後的哭聲,想到此時病床上念叨我的媽媽,我別無選擇,只能大哭一場。

  十幾天后,一個公出的機會使我終於回到了母親的身邊。這時的母親已經出院,我的突然出現,全家人無不奔走相告,這是我第一次身著軍裝回到長春。兩年未見,媽媽好像蒼老了許多,面容憔悴,幾絲白髮已悄悄爬上了鬢角。她説:“這回好了,再做夢就能夢見你穿軍裝了。以前做夢,全是你下鄉的打扮。”我心裏一陣酸楚:難為你了,媽媽,短暫的相聚後又面臨著分別,你無奈得只能把希望寄託在下一個夢裏重逢,兒子何嘗不是這樣?

  從這以後,我每次探家,儘管我還沒處女朋友,媽媽都會把近段時間她為我結婚準備的東西拿出來給我看,被裏被面、枕巾枕套……近十年的時間裏,她不知要自己折騰多少遍,不厭其煩,樂此不疲。這其中飽含著母親對兒子未來美好生活的祝福和企盼,也是母親對兒子思念的一種寄託和慰藉。

  母親沒有文化,晚年記憶力明顯減退。她對曾經的輝煌心存留戀。她總説:“我原來可不這樣,我的腦袋都是那年摔的,現在什麼也記不住了。想當年,我做哪件事挂毛主席哪條語錄都能背得滾瓜爛熟。”我相信媽媽當年的能力。若不,她怎麼能在街道入黨、上“721”大學、當委主任?後來的兩年時間,我和弟弟一有飯局,只要有機會,都會把爸爸媽媽接到飯店來,讓她和爸爸唱段卡拉OK《沙家》選段《軍民魚水情》:“同志們殺敵挂了花……”嘿!還別説,那麼長的唱詞,老媽居然一句也沒忘,就連“瞧你説的”、“我可沒做什麼事呀”這樣的夾白也能一字不差,確實不減當年。在眾人的喝彩聲中,媽媽找到了自信,我們此時恨不得摟著老媽親上幾口。

  一次我給家打電話,爸爸那邊心急火燎,直説家裏出鬼了。細問才知道,家裏鑰匙不見了,整整找了兩個小時。原來,媽媽在屋裏晾衣服,拴繩不夠長,就順手將鑰匙連接到了晾衣繩上。須臾,她開始找鑰匙,翻遍所有的犄角旮旯均無結果,真是出鬼了!

  爸爸去鐵北辦事,沿途發現有人殺驢。心想平時買的驢肉也不知是真是假,今天眼見為實,買二斤驢肉回家剁餡包餃子。回到家中,一陣忙活,一會兒工夫,餃子上桌了。大家邊吃邊説,天上龍肉,地下驢肉,果然名不虛傳,真香。收拾完桌子,才發現驢肉原封不動在門口放著。原來是媽媽從冰箱裏拿豬肉剁的餡。

  媽媽得病的後兩年,從不做飯的爸爸開始下廚,媽媽徹底告別了灶臺,原因是菜裏不放鹽、蘇打燉豆角等事件時有發生。菜裏沒放鹽,大家也不抱怨,老媽知道後,回廚房取精鹽,進了廚房半天回不來,一找她,她正在那兒自言自語:我幹啥來了?她的姐妹們來給她過生日,菜擺好請她上桌,她一再推脫,連説我可不先上桌,今天也不是我過生日,弄得大家哭笑不得。更有趣的是,她幾次跟我講爸爸年輕時的事,並一再問我還記得不。她分明是把我當成了她的同輩。

  媽媽在彌留之際,仍為由於她生病而給兒女們帶來的麻煩責罵自己。我知道,她留戀這個家,她深愛她的孩子們:姐姐的兒子溺水身亡,母親整日以淚洗面;弟弟離婚,她把孩子領到身邊,一養就是十年;妹妹下崗,她每天唉聲嘆氣;惟獨她自己沒有怨言,每逢節假日,兒女們回到她身邊,看到她不知疲倦的背影,便可覺出她極大的滿足感。無私的母親就這樣滿懷舐犢之情,辛苦了一輩子。

  媽媽晚年最幸福的時刻是在每天的傍晚時分,那是許多老年人一天的盼頭。媽媽説,我這輩子,沒什麼嗜好,就是扭扭秧歌,每到那個時候可真開心。她已能感到來日不多,她不無遺憾地説,白瞎了,我的秧歌服,我真沒扭夠。

  最後的幾天裏,她已不能進食,生命的燈盞油已耗盡。一個夜晚,我在單位辦完公務本想回家,突然,老媽的形象在我眼前一閃,似吶喊,又像呼喚,我便鬼使神差地來到醫院。在院子裏,望著病房那徹夜不息的燈光,想到這病房裏的老人將不久於人世,一種從未有過的恐懼感襲上心頭。沒媽的世界是個什麼樣子?媽媽一旦不在,我們該去怎麼面對?一陣酸楚,一陣心寒,我禁不住失聲大哭起來。

  媽媽過世已經一年了。媽——我想你!

  (寫于2001年11月)

(編輯:辛梓來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