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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話實説]就這樣被你征服 

央視國際 www.cctv.com  2006年03月13日 13:50 來源:CCTV.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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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CTV.com消息(實話實説):

  嘉賓:鄭亮: 石河子大學青年教師

  趙虎: 北大醫院外科醫生,孟二冬的主治大夫之一

  劉佔召:孟老師的博士生

  蔡丹君:孟老師的碩士生

  傅承洲:中央民族大學中文系教授

  方銘: 中國語言大學教授

  耿琴: 北大教師,孟二冬的妻子

  大屏幕:新春之際,北京大學中文系教授孟二冬老師,收到了一份特殊的禮物。

  大屏幕:新年快樂。孟老師新年好,歡迎您再來新疆一趟,我們都非常想念您。希望我們能夠在北大的籃球場上,一起打籃球。您給我們上最後一堂《古代文學》課的時候,我輕輕地説了一聲,孟老師再見,沒想到您轉頭給我一個微笑。我們一起聽刀郎的歌,您當時是這樣説的,刀郎的歌也不過如此嘛,等我嗓子好了,要給你唱更好的歌。孟老師,大學四年,能遇到您真是我們的福分,能聽到您的課真是我們的榮幸和幸福。

  主持人:看完這盤錄像帶的時候,我被同學們的這種情感打動了,於是我對孟老師産生了深深的好奇,這是一個什麼樣的老師,他們相處了多長時間,在一起産生了什麼樣的感情。我今天請來了從新疆石河子來的一位同學,大家先認識一下,鄭亮,有請。請坐。先告訴我孟老師是一個什麼樣的老師,他去你們那兒多長時間,就和你們建立了如此深厚的感情。

  鄭亮:孟老師去我們那兒的時間非常短,他是2004年3月1日,到我們新疆石河子大學的,5月2日離開的石河子大學。

  主持人:加以起來總共?

  鄭亮:也就六十天的時間。六十天的時間,他就給我們石河子大學所有的師生員工,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主持人:這六十天的時間,我覺得在人的一生當中是很短的,也就是平常,隨便過一兩個月,一眨眼就過去了。

  鄭亮:我跟孟老師的接觸是比較多的。因為孟老師上的這門課,正好是我後面要接著講的,我一直是自己自學,我是孟老師在新疆的一個學生。他的課我一直都在聽,孟老師的課講得非常好。

  主持人:他講課的狀態是什麼樣的?

  鄭亮:孟老師講課非常嚴謹。首先給我很大的震撼力就是,孟老師上課板書非常工整,是行書,而且寫得非常漂亮,是中國傳統的那種,從右往左(寫),而且寫的都是繁體字。在我們那個教室裏,那個教室是一百三十八個座位,每天他上課都是滿滿的。除了學生之外,像我們這些青年老師都去聽他的課。大家知道孟老師身材挺拔,長得有點兒酷,私下裏同學都説,他長得有點兒像高倉健。

  主持人:是嗎?那很帥氣呀。

  鄭亮:很帥的,而且孟老師的聲音非常好聽。聲音非常渾厚,有穿透力、有磁性。

  主持人:(孟老師)給我的初步印象,就是一個很得學生喜歡的,很有個人魅力的,又很嚴謹的這麼一個老師。

  鄭亮:對。

  主持人:可是在支教後期的時候,我聽説他上課的時候,開始用胸麥了。

  鄭亮:對,從他到我們學校的第二周開始,3月8日以後,我印象很深刻,孟老師的嗓子慢慢開始有點兒啞。到4月份就非常嚴重了。就是從他第二周開始,第三周開始用胸麥,剛開始是別在這兒就行了。到了4月份,再往後就要往上別。後來到了4月中旬,就要拿在手上。孟老師最後一堂課上完的時候,是怎麼上完的呢?是拿著胸麥對著嘴,課堂裏面非常靜,我們聽到的是孟老師沉重的呼吸聲,非常重,伴隨著壓抑很深的咳嗽,咳不出來那種。因為在此之前,4月17日的時候,孟老師在下面咳嗽的時候,就已經咳出鮮血了。

  主持人:當時你有沒有帶他去醫院看病?

  鄭亮:去了,直到4月21日到醫院去檢查,才檢查出來,他的喉管裏頭,有一個直徑將近4公分的,一個腫瘤一樣的東西。

  主持人:這個病最嚴重的表現是什麼?

  鄭亮:咳血,就是一咳嗽,帶一點兒鮮血出來,鮮紅的,這個我看到過。他咳嗽得很厲害,就看到他用紙捂著嘴,下來之後這個血是鮮紅的。醫生説絕對不能再上課了,但是孟老師沒有説話,回來之後,依然給我們學生堅持上完了最後十幾天的課。

  主持人:這六十天的課程,他一堂都沒有耽誤?

  鄭亮:一堂都沒有耽誤。

  主持人:而且每一堂課都講得很好。

  鄭亮:每一堂課都講得很好。

  主持人:謝謝鄭亮。

  鄭亮:不客氣。

  主持人:在媒體的報道當中,包括北大的一些前輩當中,他們提到了一個詞語叫英雄,説孟老師是這個時代的英雄,孟老師的堅持,重新改寫了英雄這個概念。説這個話的人,你們應該非常熟悉,就是北京大學中文系的溫儒敏教授。

  大屏幕(溫儒敏):我想我們學習孟老師,有一條是非常重要的,他的愛心,他對學生、對家人、對同事、對社會,他那種大愛,這種愛心是我們在這個社會,最值得提倡的。可以説這些年來,我們社會裏面比較浮躁,有點兒稀缺的東西,這些愛心應該是我們提倡的。因為他有非常陽光的性格,他是一個陽光教授,他對生活、對疾病、對事業、對各方面,都是表現出非常健全的人格,這是值得我們學習的。

  主持人:從支教回來到現在,(孟老師)連續動了三次手術。每一次手術都給他帶來了,身體上很大的痛苦。到今天,孟老師還在家裏配合治療,所以今天不能來現場。但是我們用電腦視頻連線,可以讓大家看到孟老師,孟老師也能看到我們,我們先跟他打個招呼,好不好?能聽到我們説話麼?

  孟二冬:可以。

  主持人:今天現場來了好多朋友,我們的座位都坐滿了,還有很多加座,能看到嗎?大家可以衝著鏡頭招招手,孟老師就能看見。好多手呀,孟老師,我都數不過來。

  孟若愚:是,看到了。

  主持人:很多朋友都能看到了,好,謝謝。剛才剛上場跟大家聊天的是鄭亮,他説了孟老師在新疆支教的經歷,讓大家對孟老師印象很深,但是我知道,接下來的幾次手術,的確是很痛苦的一個過程。所以今天我請來了趙虎博士,我們有請,他也是孟老師的主治醫生(之一)。你跟孟老師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您覺得他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趙虎:那天我正好值班,就通知有一個重病人要來,我們把床位什麼一些設備都準備好了。但當時來的時候,其實孟老師是步入病房的。

  主持人:跟您想像的重病人的形象差別很大?

  趙虎:對,在症狀很重的情況下,能看出他很平靜,不願意説別的事情。在治療過程中,他常問的就是,你看我什麼時候能回去講課。當時做完手術之後,聲音有點兒低,有點兒啞,就像剛才(聽到的)。他就問這個聲音能不能好,以後還能不能講課。

  主持人:最關心的是這個問題。

  趙虎:對。

  主持人:給孟老師做的三次大手術,都有一個總指揮,劉玉村教授。

  趙虎:對。

  劉玉村:當時的情景是,新疆石河子大學附屬醫院的一位主任,兩位護士長,以及北大中文系的一些教師,簇擁著孟二冬教授走下車,一步一步往病房裏面走。我老遠看見他,一個瘦弱的身軀。雖然他是個瘦弱的身軀,但在我的心目當中,我覺得他就像是一位,從戰場上凱旋歸來的重傷員,是一位英雄。我就問他,你要不要輪椅,他説我自己能行,我自己走。

  主持人:你補充了前面的過程,讓我們像看電影一樣,畫面感非常清楚。

  劉玉村:在這個過程當中,第二天,也就是5月4日淩晨,孟二冬教授的病情就急轉直下,呼吸越來越困難。

  主持人:也就是説第一次手術的進行,是非常迫切的。

  劉玉村:非常迫切,非常緊急。

  主持人:是什麼手術?

  劉玉村:主要是解決呼吸的問題。

  主持人:他手術之後的感受會怎麼樣?是不能説話,還是不能喝水,不能吃東西?

  趙虎:一般這種手術,要禁食大概一週左右的時間,就是完全不能吃東西、不能喝水,靠輸液。還有就是做完氣管手術以後,他本身的咳嗽反射會減弱,這樣的話,需要更加努力更加費勁地咳嗽,這邊有傷口以後,他咳嗽的時候,疼痛會相對比較劇烈。問他的時候,他就説有一點兒不舒服。你在平時問他有什麼不舒服的時候,他通常都説還好。

  主持人:如果他説還好的時候,以你對他的了解,其實是什麼樣的感受?

  趙虎:其實是不太舒服,因為他如果説,有點兒疼、這有點兒不舒服,就可能疼得很厲害。但是你問他的時候,他就説有一點兒疼。所以從語言的表述來講,他會講得非常輕。

  主持人:第一次手術之後,他回學校教書了嗎?

  趙虎:他好像一直在輔導研究生。

  主持人:在你接觸的那麼多病人裏面,孟老師是一個什麼樣的病人?

  趙虎:他就是比較關心能不能工作,可不可以再指導他的學生,比較關心這些問題。其實在他第二次和第三次手術之間,好像也輔導了好幾個研究生畢業,當時的工作量還是很大的。

  主持人:好,謝謝您。這時候孟老師在我們心目中是個什麼形象呢,可能我問北大的同學,你們可能對他對比較熟。那麼我再找兩位跟他非常熟悉的人,孟老師的兩位學生,劉佔召、蔡丹君,有請。請坐。你們來就來嘛,還給我帶禮物。

  劉佔召:是孟老師的作品。

  主持人:先説説這本我看不懂的書,為什麼今天帶到現場來?

  蔡丹君:這本書是孟老師送給我的,他當時給我這套書的時候,説了一句話,我想我一生都不會忘記。他拿著這本,就是他花了七年的心血的書對我説,這個不是什麼值錢的禮物,這個是我傳給你的“衣缽”。這本書,就是經常被人們提起的《登科記考補正》。我們的謝主任評價它説。它是一部對我們的文化的積累非常有益的一部書,它也拿過很多獎,再我看來這就是老師對我最直接的一種教導。我用到的這部書,確實是一個“衣缽”,因為到目前為止,我覺得這是一部在這方面資料最詳實的一部書。

  劉佔召:裏邊還有老師的字,老師給她的。

  蔡丹君:因為熟識孟老師的人都説,他的硬筆比他的毛筆要好。這就是老師的硬筆書法,他稱呼我為“學弟”,非常謙虛的一個人。

  主持人:你倆跟孟老師,就是孟老師給你們倆上的第一堂課,都是在醫院裏上的嗎?

  蔡丹君:我的第一堂課是在醫院中上的。

  主持人:你呢?

  劉佔召:我也是,第一次見孟老師也是在病房裏。

  主持人:蔡丹君你先説説吧,新學生,你在見孟老師之前,聽説要去醫院見這樣的導師,你心裏怎麼想的?

  蔡丹君:我是2005年的9月10日,去看望孟老師的,當時我去醫院,其實我是帶著一種求學,學子的心情。我是帶著這種心情。但是我一進病房,老師就在輸液,躺在病床上,而且他的頭,就是剃了頭,我心裏就一緊。

  主持人:剃光了?

  蔡丹君:對。

  主持人:就跟我們的同事一樣,是一樣的吧。

  蔡丹君:就是一個光頭,他看到我們笑得憨憨的,還摸摸自己的頭,然後説真不好意思,你們一來,我就病倒了。他就是帶著一種很歉疚,但是又很自嘲的口氣。

  主持人:你當時看到他,不覺得他像一個病人,是嗎?

  蔡丹君:不像,太不像了。而且在此之前,我不認識孟老師,我的師姐跟我説過,孟老師是個寡言的人,所以我就很緊張。

  主持人:他怎麼讓你放鬆?

  蔡丹君:他一直在跟我談,剛開始談一些學習以外的事情,比如我的興趣、愛好,然後我跟老師談了一下書法、篆刻之類的東西。

  劉佔召:孟老師也時常告訴我説,同學之間有如果有一些愛好,書法還有篆刻,特別還提到我師妹,説一定告訴他們繼續,一定不要放棄。

  主持人:剛才大家對孟老師的評價裏面,有堅強,有嚴謹,還有很硬朗,像高倉健似的那種。

  劉佔召:是。

  主持人:你們倆是在生活中,有機會接觸孟老師的,除了這些詞語之外,還有哪些詞語我們不知道的。他還是個什麼樣的人?

  蔡丹君:我覺得我最想用到的一個詞是,他是一個很寬容的人。

  主持人:寬容。

  蔡丹君:對,寬容。在學問上,他是一個做理論、做考證,這兩方面都很好的老師。而且他能包容一個學生所有的特點,並且因材施教。

  劉佔召:我覺得孟老師是一個,微笑著面對生活,微笑著面對我們的,一個很好的老師。

  主持人:是他微笑著面對你們,還是他教會你們,也得微笑著面對生活。

  劉佔召:孟老師他不僅自己每天都是微笑著,而且他走到哪,就把微笑帶到哪,把溫暖帶到哪。

  蔡丹君:我印象很深刻的一次,就是我師母給他織了一件毛衣,那件毛衣很平板,上面什麼花紋也沒有。

  主持人:什麼顏色?

  蔡丹君:大紅色的,我師母就很遺憾。她瞅著我毛衣上有幾朵花,我這個花是貼上去的,然後我説,我也建議他們,我説你們也弄幾朵花,可以貼上去。這個時候,我們老師幽幽地來了一句,照花前後鏡,花面交相映。就是古代的女子,對鏡子化粧的樣子。

  劉佔召:孟老師第一次做化療的時候,一直到晚上十二點多,在醫院裏面,我跟師母還有孟老師,我們三個人都靜悄悄的。做化療嘛,打吊瓶一瓶接一瓶。孟老師從早上八點鐘一直打針到淩晨,所以到晚上十二點的時候,孟老師説你趕快回家,回學校去,在這兒一天很累了。那時候我就想回去,孟老師突然很鄭重地告訴我説,你路上小心一點兒,你這時候從醫院出去,別嚇著別人。

  主持人:在你們跟老師的交往中間,可能有一些樂趣,是我們古文底子比較差的人體會不到的,比如説會不會吟詩對詞?

  劉佔召:這個倒是有一次,那一天,我師母因為照顧老師,那天在家裏暈倒了,所以我們同學都在北大醫院裏照顧師母,我就到腫瘤醫院照顧老師。那天下午,我跟孟老師像往常一樣,到醫院的花房去散步,天比較暗淡,有一點兒要下雪(的樣子),然後我就跟孟老師説,“晚來天欲雪”,就是白居易的一首詩,孟老師就笑了笑説,“能飲一杯無”,就是能不能喝一杯酒。當時孟老師又説,白居易的酒量太小了,就喝一杯酒,你看李白的《將進酒》裏邊,“烹羊宰牛且為樂,會須一飲三百杯”。

  主持人:三百杯呢?

  劉佔召:對,李白的酒量多大啊。

  主持人:那孟老師的酒量呢?

  劉佔召:孟老師的酒量,應該跟李白差不多吧。

  主持人:這個書法是誰寫的?

  劉佔召:這個書法是孟老師生病期間寫的,內容是寫的陶淵明的《五柳先生傳》。這裡邊有“不慕榮利,好讀書,不求甚解”,“不慕榮利”就説明比較淡薄,“好讀書”也是孟老師最大的愛好。這是孟老師生病期間,這兩年以來,他每天都堅持寫書法。這種紙,我和師母經常一捆一捆買。後來因為孟老師的胸前加了一根針,不能繼續練這種大字了,孟老師就每天用鉛筆來寫書法,所以練書法是他這兩年來,最大的一個運動。

  主持人:這個章是誰(刻的)?

  劉佔召:這個章是孟老師二十多年前,在蘇州師院,他刻的兩個章,這兩個章,一個刻的是“春常在”,一個是刻的是“人長壽”。我覺得用這兩個章,祝福老師青春常在,健康長壽。

  主持人:看得清嗎?

  劉佔召:左邊是“春常在”,右邊是“人長壽”。二十多年前,孟老師在蘇州師院,他非常喜歡篆刻,這兩個篆刻,是模倣齊白石先生的風格刻的,謝謝。

  主持人:剛才兩位學生講了,和您相處的一些事情,如果他們説得都是真的,您點點頭。

  孟二冬:是的,都是真的。

  孟若愚:是的,我爸爸説都是真的。

  主持人:但是他們的笑話,講得沒有你爸爸好,是吧?

  孟若愚:是的。

  主持人:你爸爸平常在家給你講笑話嗎?若愚。

  孟若愚:有時候也講,他會那樣經常冒出來一句。

  主持人:我們叫“冷幽默”,是吧?那幾乎和我的前任小崔一樣了,是吧?幸虧你爸沒做主持人,你要做主持人了,我們壓力多大呀。謝謝。我們的工作就是要和不同的人打交道,孟老師卻是非常特殊的一位,包括今天在進演播廳之前,我的同事還在聊他。在採訪到他的同事、朋友、同門師兄弟的時候,他的一位朋友就説,你讓我寫孟二冬這人,我還真不知道怎麼寫他,無從寫起。因為他跟我相處當中的記憶太真實,都是點點滴滴的,為此我們只有把他們,請到我們節目現場,有請傅承洲,方銘。請坐。你們倆誰跟他住過一個宿舍?

  傅承洲:我跟他住過一個宿舍。

  主持人:那你最應該清楚,他在生活中對朋友、對室友,是個什麼樣的態度?

  傅承洲:我跟他是三年同學、三年同事,然後我們北大畢業後,一起到煙臺大學去教書,我們有一批同學是單身,有的是家屬沒調過去,有的是還沒結婚。我們幾乎每個週末,都在他家聚。

  主持人:每個週末都去,你們也不怕打擾人家。

  傅承洲:開始肯定是他邀請的,後來我們就不招自去。不邀請我們也去了。

  主持人:回憶一下當時生活的場景,或者那樣相聚在一起的氛圍,談得最多的是什麼?

  傅承洲:當時煙臺大學在煙臺市的東郊,當時東郊是比較偏遠的,現在可能發展比較快了,(當時)購物也不太方便,我們要買東西的話,都要趕到農民有集市的時候,我們再去買。這個農民集市和我們休息的星期六、星期天,時間是不吻合的。

  主持人:要提前買好。

  傅承洲:就是根據他們的集市(時間)來買。比方説正好有集市的時候,到集上買只雞或者買只鴨,買了之後,老孟不讓吃。

  主持人:不讓誰吃?

  傅承洲:不讓家裏人吃,不讓先做著吃,把它先養在陽臺上。等到週末的時候,我們聚會的時候,一起吃,就這樣子。他們家當時,就是我們同學的週末餐館。

  主持人:而且是“VIP”級別的。人家把菜都提前預定好,給你留到那一天再吃。

  傅承洲:對。

  主持人:其實有時候想一想,雖然在那種物質生活,相對會比較簡單的時候,可能樂趣、包括價值觀相投的人,在一起聊天會是比較愉快的事情,是吧?

  傅承洲:是。

  方銘:我是跟孟二冬,是在北京大學讀博士的時候,兩人一個房間。不過條件不算太好。

  主持人:為什麼呢?

  方銘:房間比較小,不過因為有孟二冬的原因,收拾得很乾淨。

  主持人:你不收拾啊?

  方銘:我也收拾,不過一般來説,在座的有北大的領導。一般學校的領導安排宿捨得時候,總是一個比較勤快的人,配一個比較懶的人。

  主持人:你們學校老師這麼“善解人意”啊。

  方銘:那肯定。

  主持人:這個事情都要考慮到。你跟他在一塊兒的時候,基本上都是他打掃房間?

  方銘:因為我不是天天在,所以我去的時候,可能正在學習,所以不方便打掃衛生,我自己給自己,一個懶惰的人找了一個理由,但是經常是我去的時候,孟二冬已經打掃好了。

  主持人:這個懶人一般都怪勤快的人手太快。

  方銘:是,我也有這個想法。

  主持人:一般都説,其實這事我本來要幹的,結果你幹了就算了,機會留給別人了。

  方銘:剛才我非常同意一點,孟二冬實際上是個沉默寡言的人,開玩笑有一些,但實際上是不多的。他很少説話,大家經常在一起聊天的時候,孟二冬,我們當時都叫“老孟”,他極少説話,平常就在邊上嘿嘿嘿笑一笑,這樣的事情比較多。因為平常在日常生活中,老孟是個非常平易的人,而且同學們説了,他是個很寬容的人,實際上他是與人為善,做什麼事情都為別人考慮,這是他非常大的優點。我想我在宿舍跟孟二冬住了三年,受他關懷很多,基本什麼事情我都沒做過,包括打開水這樣的事情,當然也不能説我一次沒做。但是孟二冬同志做了很多。我印象比較深刻的,就是當年在北京大學,就是孟二冬先生的老師袁行霈先生。袁行霈先生是一個非常有生活品位的人,他的椅子很好,他送給孟二冬同志坐。孟二冬把這把椅子讓我坐,我坐沒關係,但是我給坐壞了,這也是正常的,説明椅子當時的質量不算很好。

  主持人:是不是你坐的方法不對?

  方銘:我想主要是我的體重太重。因為這些年來,我坐椅子的時候,一般來説半年到一年,要換一個椅子,而且我現在都買很好的椅子,還是不斷地壞,去年我曾經為這個轉椅修過三次,自己扛著,真是不容易。

  主持人:那孟二冬給你坐的椅子壞了,肯定不是你去修的。

  方銘:對,孟二冬當時讓我坐這個椅子,椅子坐壞了。結果有一天我從家裏回來,正在上樓梯的時候,發現孟二冬扛著(椅子),去修這個椅子回來了。

  主持人:已經修回來了。

  方銘:他可能就是要趁著週末的時候,因為我沒在,他就給修好了。我説應該我去修,他説你不太熟悉。後來當然他也坐壞過,但是好像後來,我就很坦然地讓孟二冬同志修了。

  主持人:後來也是你坐壞的。

  方銘:因為老孟他自己非常好,我想他的身體素質非常好。所以他一坐在上面的時候,很輕盈的感覺,就像舞蹈一樣,因為孟老師身體好的時候,走路時,不能説“淩波微步”,也是非常有彈性的一種走路方式,所以他坐在椅子上,一定不像我能把它壓壞。

  主持人:有一個問題,我不太能夠非常確切地想象出來,請教二位。就是在孟老師身上,能不能看到我們中國老百姓,非常熟悉的古人的形象。就是他的性格中,包括他的人生審美,他有沒有這種。誰?

  觀眾:顏回。

  主持人:顏回,是嗎?

  方銘:他們剛才提到的顏回,是孔子的一個學生,非常聰明、非常好學的一個人。實際上講嚴回的話,我覺得還不是那麼確切。孟二冬是一個老師,他現在有很多學生,特別是我看新疆石河子大學,還有北京大學的學生,對他都非常愛戴,同時也提到,他是一個非常寬容的人。而且我們自己也講,他對自己要求非常嚴格,對別人非常寬宏大量。這個實際上,我覺得跟孔子所講的聖人人格非常接近。

  主持人:感謝。你們兩位多長時間,沒跟孟老師在一起喝過酒了?

  方銘:孟老師的確是海量,我自己不喜歡喝酒,也極少喝酒。但是我在北京大學的時候,常陪孟老師一起喝酒。

  主持人:你們喝完酒以後寫詩嗎,對詩嗎?

  方銘:非常慚愧,喝完酒以後,孟老師一般喝完酒以後,他就開始睡覺了。孟老師睡覺還有一個非常重要的特點,他蓋著被子的時候,是把頭蓋住,腳露在外面。

  主持人:你説的是喝醉以後的睡覺姿勢呢,還是平常睡覺也這樣?

  方銘:喝醉以後這樣,所以我就覺得,他的身體真是好啊。因為我平常覺得腳露在外面很冷,我當時怕他抽筋,我就把他的腳蓋上,後來發現很快。

  主持人:又重新蓋到頭上去了。

  方銘:對。

  主持人:這真是秘密啊。孟老師,你的兩位老朋友,揭了你的一點兒小秘密,你不介意吧?

  孟二冬:沒關係。

  主持人:在他們倆的回憶當中,我們都覺得,您其實是一個,能給朋友帶來溫暖的人。我們這麼説,您不覺得肉麻吧?

  孟二冬:溫暖是相互的,他們同樣給我帶來很多,是一樣的。

  主持人:好,你們兩位能不能通過視頻連線,跟老朋友打打招呼。先讓方銘來,他一個人佔一個大屏幕。

  方銘:得把這個拿起來,照著自己臉上,是吧?

  主持人:特寫,不要太近了。

  方銘:老孟,注意身體,改日去看你。

  孟二冬:謝謝。

  主持人:傅老師,該你了。

  傅承洲:祝你早日康復,我們再去跟你聊天。

  孟二冬:謝謝。

  主持人:多謝,請坐。下面我要請上一位最重要的人,也是我覺得,在一開始的時候,我就非常渴望見到的一個人,我們最後有請他的愛人,耿琴老師。請坐。我覺得孟老師現在的康復,和您的照顧是特別有關係的。包括剛才同學們説,您照顧他有一次都暈倒了,整個三次大手術,對你來説,是不是特別疚心的一個過程?

  耿琴:是的,我經常希望這個病,應該在我身上,不在他身上,但是不能扭轉這種局面。

  主持人:你是特別不忍心看到他那麼痛,是吧?

  耿琴:對。我們在一塊兒,互相表現都是很輕鬆的。

  主持人:但是今天孟老師沒來,所以我沒有辦法知道,在你們兩人中間,平常在我們看來,最能表達愛的這樣的語言,或者説禮物,會有這樣的(時候嗎)?

  耿琴:這樣的時候很少。

  主持人:是嗎?

  耿琴:很少。

  主持人:他總是顧不上嗎?

  耿琴:對,因為我們從談戀愛開始就分居,那個時候就不在一起,是靠通信談戀愛的。

  主持人:他的信寫得是不是特別動人?

  耿琴:我們寫信沒有纏綿的那些東西,都是互相彙報一下,自己近期的學習、工作情況。如果稍微在愛情方面談得深一些,也都是互相鼓勵,比如説“兩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都是這樣。另外我們也經常互相鼓勵,在彙報自己的工作、學習情況的時候,都是説,願意做一個“比翼雙飛鳥”。經常也有這樣的語言。不是像現在的年輕人,説“我愛你”什麼的,我們很少有這樣的表達。

  主持人:可是我覺得,孟老師跟女兒處得挺好的。

  耿琴:對,是的。

  主持人:他在女兒面前嚴肅嗎?

  耿琴:有時候嚴肅,有時候他們爺倆玩兒得特開心。

  主持人:女兒對爸爸的一種表達,是不是更加直接一些?

  耿琴:對,尤其是最近兩年,他生病以後,為了老孟高興,為了鼓勵他嘛,過去的表達非常含蓄,我們現在都表現出來了,就是為了鼓勵他。

  主持人:他做完手術之後,你會用什麼樣的語言來鼓勵他。

  耿琴:一個是很輕鬆,很輕鬆的樣子。

  主持人:你會擁抱他嗎?

  耿琴:也會的,沒有人的情況下也會的。

  主持人:那還是蠻含蓄的。你吻他嗎?

  耿琴:也有,尤其是他做完手術,每次做完手術以後。

  主持人:你覺得這是一種,把自己內心的愛表達出來,給他的一種支持。

  耿琴:對,就是給他力量,我説我們共同渡過難關,沒事兒。

  主持人:那女兒怎麼表達呢?

  耿琴:女兒更是直接,每天在爸爸跟前撒嬌,一開門就説,老爸,我回來了,然後抱著親。給他按摩,每天晚上都按摩到爸爸睡著了才出來。有時候我們三口人,擠在一個床上玩一會兒,一直玩到老孟累了,該睡覺了,我們兩個悄悄地出來,給他關上門,讓他休息。

  主持人:若愚,我們倆現在講話的聲音,你聽得清楚嗎?我現在問你一個問題,可以嗎?

  孟若愚:可以。

  主持人:我下面其實想知道,對於你和媽媽來説,爸爸現在更像個孩子呢,還是像你們心目中的英雄?

  孟若愚:他在家其實比較多的時候,都是很平常的狀態,比較正常的狀態。他現在還是看看書,然後每天寫寫大字。

  耿琴:我們在一起的時候是很快樂的,但是這種快樂是比較少的,因為他的時間很緊張。他的興趣很廣泛,從結婚開始,篆刻、書法、籃球、排球,後來又踢足球,他有很多愛好。

  主持人:其實今天我特別想問孟老師,但是我覺得你可以代他回答,就是他在家裏養病,這個康復的期間,他覺得最遺憾的是什麼?

  耿琴:他最遺憾的肯定是他的事業,因為現在他手頭上,有他自己五六年前就設計好的項目,自己的科研。再一個就是,他多少年來如饑似渴地學習,積累了那麼多知識,他的教學方法又非常好,和學生的關係又非常好,他的價值應該是把他積累的財富,一代一代傳給他的學生,把自己多少年來,要做的科研項目做完,所以説現在,他肯定是很著急的。

  主持人:但是你心裏最著急的,是希望他的健康狀況能夠好轉過來。

  耿琴:對,我希望他的健康狀況,儘快好起來,我也希望我們的醫學基礎學科,儘快發展起來,把這一個世界性的難關給克服掉。

  主持人:前面大家都説了,孟老師,孟二冬是個什麼樣的人,在妻子眼裏,你覺得他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耿琴:和他二十多年的生活,我覺得他是一個非常有骨氣的男人,這些年和他結婚,我們有將近一半的時間是分居的,在他生病之前,我們確實很苦,可是我覺得特值,無怨無悔,因為他是個好人。要説感情的話,真的是隨著歲月,感情越來越深,這種深並不是那種庸俗的深,而是對對方的一種傾倒,我確實是為他傾倒。另外他學習那麼踏實,那麼認真,不管社會怎麼變化,什麼赤橙黃綠青藍紫,他無動於衷,一直堅持自己的信念不變,多少年來如一日,所以我天天和這樣的一個人生活在一起,我對他很敬佩的。

  主持人:你也是很幸福的。

  耿琴:也是很幸福的,我一直覺得,付出再多都是值得。我覺得老孟得了這個病以後,更能體現到他的價值,更覺得自己付出了這麼多年是值得的,真的是這樣。

  主持人:孟老師生病以後,特別愛挂在嘴邊的一首詩,叫“沉州側畔千帆過,病樹前頭萬木春”。我們似乎能看到,他自己那種特別樂觀的表達。

  耿琴:對,他是從來不怕困難的人,特別能忍受的一個人。我有時候想勸他兩句,他説,就好像誰頂不住呀,他這樣説我一句。其實不用勸,有時候想説些安慰他的話,但不用安慰,因為他比我想得還更開。

  主持人:孟老師今天講話特別費勁,所以我想了半天,我只想讓他簡單地,跟現場的老朋友、老同事,用四個字來表達就可以了,您只需要説四個字,能代表你今天對各位朋友的心情嗎?

  孟二冬:感謝關愛吧。

  耿琴:沒關係,他還可以再説兩句,就讓他再説兩句吧。因為他心裏一定有很多感謝的話要説,讓他再説兩句。

  主持人:孟老師説你説吧,我得到了師母的允許,她説您可以再多説幾句。

  孟二冬:借此機會,向電視機前各界關愛我的朋友們,以及我的各級領導,我的老師,還有同學們,我自生病以來,得到你們各個方面細心地關照,我從內心中非常感激你們。但是平時,很少有這種機會,利用這個機會,我想跟大家説一聲,我衷心地感謝你們。

  主持人:我覺得他雖然最後説了,感謝我們大家,但是其實真的,今天我們應該感謝他,謝謝孟老師。謝謝你,謝謝大家。

責編:武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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