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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話實説]鄉村女醫生 

央視國際 www.cctv.com  2005年08月23日 16:50 來源:
    進入[實話實説]>>

  CCTV.com消息(實話實説):

  嘉賓:

  李春燕:貴州從江壅縣裏鄉大塘村鄉村醫生

  孟凡斌:李春燕 丈夫

  劉志潔: 一個進行社會調查的志願者

  王昆:“鄉村醫生”培訓工作者

  主持人:首先歡迎各位來到《實話實説》,我先把坐在我身邊的這位年輕的朋友,給各位做一下介紹,劉志潔,我們先歡迎她的到來。劉志潔是跟隨一個基金會,去做一些社會調查,她是一個志願者,她去的地方是貴州,那個地方特別特別遠,在你長這麼大之前,有沒有去過那麼偏遠的地方?

  劉志潔:沒有,這是最遠的地方。

  主持人:是在一個山坳裏還是山尖上,還是在什麼地方?

  劉志潔:這個真是忘了。

  主持人:反正要爬山。

  劉志潔:開著車進去,反正一路上暈乎乎地就進去了。

  主持人:你暈車了,所以就忘了,暈得很厲害。

  劉志潔:對。

  主持人:你曾經告訴我説,在去貴州之前,做社會調查之前,做志願者之前,你覺得完全是一種很輕鬆的心態。

  劉志潔:對。

  主持人:看風景、旅遊?

  劉志潔:對。

  主持人:像采風、旅遊、原生態的居住?

  劉志潔:對。

  主持人:直到劉志潔碰見一個人,直到發生了一件事,使她當初的心情完全變了一個樣子。那我們就來挖一挖,這個讓人最印象深刻的人,或者是事,先來看第一張照片。一個赤腳醫生,她正背著藥箱,幹嗎?正背著藥箱?

  劉志潔:當時她剛出診完,想回家。

  主持人:接著發生了什麼?

  劉志潔:她都回家了,又接到一個電話説,一個家裏的孩子早産7個月,可能是狀況比較危險,讓她去搶救。就是底下顏色非常深,有點兒發紫的那個,是一個小腦袋,李春燕 當時從(嬰兒)嘴裏吸一些,從母體裏帶出的分泌物。

  主持人:在她搶救的過程中,劉志潔一直在跟她媽媽保持通話,她媽媽曾經做過赤腳醫生,有過一線醫療的經驗,你當時跟媽媽通話的時候,問了媽媽幾個問題,媽媽怎麼回答的?

  劉志潔:就是問我媽媽這種情況該怎麼辦,我媽媽第一反應就是説,你那兒現在有什麼設備。

  主持人:她問了哪些設備?

  劉志潔:氧氣。

  主持人:媽媽説有沒有氧氣,你説沒有。

  劉志潔:對。保溫箱,早産兒應該有保溫箱子,也沒有,吸痰器也沒有。

  主持人:你都回答説沒有。那媽媽怎麼回答你的?

  劉志潔:這樣的條件啊,還是做好準備吧。

  主持人:情況會不太好。

  劉志潔:不太好。

  主持人:但是她沒有放棄是嗎?還在極力搶救?

  劉志潔:對。

  主持人:為什麼你們倆開心了呢?

  劉志潔:因為把這個孩子送到醫院之後,這個孩子突然救活了,活了那麼一小會兒。

  主持人:放在哪?

  劉志潔:放在一個保溫箱裏,當時他活了一小會兒,我們就特別高興。

  主持人:你覺得你們的搶救有了好的結果。

  劉志潔:對,最重要的是這個孩子活了,大家都很高興。

  主持人:這孩子後來怎麼樣了?

  劉志潔:活了一小會兒,後來又不行了,最後還是去世了。

  主持人:整個過程你都經歷了。剛才劉志潔在講述中,一直稱呼這個赤腳醫生叫李春燕 ,這也是我們今天特別想了解的一個人。你好。

  為了讓大家了解坐在我身邊的李春燕 ,我們先來看一個短片。

  大屏幕:在貴州省黔東南州月亮山深處的從江縣壅裏鄉大塘村,28歲的李春燕 除了要向其他村民一樣下地幹活外,她還要給村民打針、看病、開藥,要為産婦接生,要為村民接種疫苗,因為她是村裏惟一受過專業教育和培訓的赤腳醫生。從衛校畢業後就來到大塘村的李春燕 ,在收不到藥費,買不起藥品,村民醫藥知識匱乏的艱苦條件下,竭盡所能,用自己稚弱單薄的雙肩,挑起了全村2500多人的生老病死。無論颳風下雨,無論白天黑夜,村民常能看到背著小藥箱的她,在山間小道匆忙趕路的情景。五年時間,她已經成為村裏看得見摸得著的白衣天使。

  主持人:李春燕 在你們村要負責2500人的,可以説生老病死是吧?你學醫學了幾年?

  李春燕 :學了三年的衛校,只是一個縣衛校。

  主持人:學了三年?你到了這樣一個地方,然後把所有分科的要求,都得自己一個人來做,你心裏慌嗎?

  李春燕 :當時剛到那裏去看病的時候,還是有一些緊張。最初可以説是是一邊看書,一邊看病。

  主持人:你今天帶書了嗎?

  李春燕 :帶來了。

  主持人:我們看一下你帶的書。

  主持人:《社區常見病的中西藥治療及其分析》,這個藥箱裏的東西都是你常用的。這把鑷子呢?

  李春燕 :這把鑷子可以算是我從我爸那裏“偷”來的。

  主持人:從你爸那裏“偷”來的?你爸爸也是鄉村醫生?

  李春燕 :我爸爸是鄉村醫生。

  主持人:你為什麼不自己買一個?

  李春燕 :因為當時沒有錢,剛開始的時候,這一把鑷子、止血鉗都是三十多塊錢。

  主持人:三十多塊錢一把,你買不起?

  李春燕 :當時我都買不起。

  主持人:你那裏等於説什麼都沒有?

  李春燕 :當時什麼都沒有。

  主持人:還有很多是藥,這些常用的藥都是自己買的?

  李春燕 :自己買的。

  主持人:比如你給他們打完針、敷完藥,是給你錢還是怎麼樣?

  李春燕 :當時他們沒有錢,有的是幾個月之後再給,有的是一年或者兩年之後再給?

  主持人:賒帳。

  李春燕 :都是賒帳的,有的人也是,如果他沒有錢,他就用鴨蛋或者雞蛋來換,替錢。在我們那裏,一個鴨蛋或者一個雞蛋在那裏賣五角錢。

  主持人:他就當五角錢給你?

  李春燕 :他就當五角錢給我。

  劉志潔:他們的錢好像就是以一元一元來計,不像在城裏,好像一説就是一百元一百元。

  主持人:一元兩元這樣欠你的賬,加起來的總數有多少,欠了多少了?

  李春燕 :一般都是幾千塊錢。

  主持人:那得欠多少年啊?因為他也就一塊錢兩塊錢,加起來三千多塊錢的話,這是多少年欠下來的?

  李春燕 :也就這五年之中吧。

  主持人:我能看看你的賬本嗎?

  李春燕 :我賬本,這是最初時候的賬本。

  主持人:欠三塊六毛錢。

  李春燕 :這是從2001年11月開始。

  主持人:從2001年11月開始,欠三塊、兩塊、四塊五、五毛錢、一塊四。第一年就記了滿滿一本。所以在這樣的情況下,你實在是辦不下去了是嗎?你所有的家當都在這個裏面了?都投進去了?你自己家裏面靠什麼生活呢?

  李春燕 :我和農民都是一樣的,也都是靠種田種地。

  劉志潔:她在他們那塊兒算很窮的,別人家很窮,她的家是一個廢墟啊。下雨什麼的,把她的家衝垮了。

  主持人:她把錢都買了這些,也不去修房子?

  劉志潔:我覺得是這樣,有一點點錢也買藥了。當時我看藥箱裏還沒有這麼多藥,這已經比當時多很多了。

  主持人:其實你還借了很多錢,我要把她借錢的“債主”請上來,有請孟凡斌。

  主持人:李春燕 從你那兒借錢的總數有多少?

  孟凡斌:她跟我要的錢,填進去的,估計有五六千塊錢。

  主持人:你有沒有讓她還過?

  主持人:她還不起呀?你也太小看人了吧。

  孟凡斌:她做那個根本沒賺過錢?

  主持人:沒賺過錢。

  主持人:借條呢?

  孟凡斌:借條被我燒掉了,搬家的時候。

  主持人:誰燒的?

  孟凡斌:我。

  主持人:她借你的錢,你幹嗎還把借條燒了呢?

  孟凡斌:都兩三年了,她沒有錢還給我,我不燒掉幹嗎。

  主持人:世界上有沒有這麼好的借債人啊?沒見過吧?你們知道他為什麼對她這麼好?是她男朋友啊?現在有這麼傻的男朋友呀。是她什麼?是她丈夫。對了,傻了才能當丈夫呢,説得非常對,孟凡斌,李春燕 的丈夫,把李春燕 娶進他們家門,做赤腳醫生的那一天開始,就把家裏能用的、能掙到的錢,全部都買了藥,買了看病所需要的所有的東西,是嗎?可是我卻聽説,有兩次你要離開這裡,不做醫生了?

  李春燕 :那是我在沒有辦法的情況下,因為我的藥已經斷了,我的能力也有限,我已經沒有什麼能力了。

  主持人:主要是藥斷了,藥斷了是因為你沒有錢了。你不好意思再問他借了吧?

  孟凡斌:我也沒有了,我可以説是破産了,沒錢了。

  主持人:你只見錢出,不見錢進,所以非常著急是嗎?

  孟凡斌:好像麻木了,沒有什麼著急不著急的,太多了。

  主持人:中國有句老話怎麼説來著,什麼多了不怕癢來著,就這意思。

  主持人:等於説你在前面背著藥箱給他們治病,其實大後方是孟凡斌一直在支持你。

  李春燕 :對,一家人都在支持我,家裏面他爸爸媽媽商量,把兩頭牛賣了兩千多塊錢,給我進的第一批藥。

  主持人:那你們説出去打工,不做鄉村醫生了,要走。可是為什麼沒走,還留在那兒呢?

  李春燕 :我們倆想出去的時候,當時村民聽到我們要出去,這些農民欠一塊兩塊的,然後紛紛送來了。在星期天的晚上,我就收到了一百多塊錢那些藥費,到後來他還問我,現在藥錢又有了,你還出去打工嗎?我説肯定不去了。

  主持人:能還一百多塊錢,你就不走了?

  李春燕 :不走了。

  孟凡斌:她這人説話不算數。

  主持人:她説話不算數的事很多吧,不止這一件吧?

  孟凡斌:借錢不算數,我也原諒她了。去打工,都聯絡好了,有個戰友在東莞打工,給我找了一份工作,當保安。沒有路費,星期天,我們兩個挑米到縣城去賣了,路費也有了。

  主持人:多重呀?

  孟凡斌:我挑那挑96斤。

  主持人:你一個人挑,還是你們倆換著挑?

  孟凡斌:她根本挑不動,我一個人挑到那裏去的。

  主持人:賣了多少錢?

  孟凡斌:就幾十塊錢吧。

  主持人:沒走成,賣稻米的錢幹嗎了?

  李春燕 :全都給我進藥了。

  主持人:又進藥了。

  孟凡斌:我就到縣城裏找了一份工作,兩個多月沒回家。

  主持人:你生氣了?

  李春燕 :因為他對不起朋友嘛,首先讓他戰友跟他聯絡工作,説去打工也是我提出的,説不去也是我變卦的。

  主持人:所以他就生很大的氣。這會影響你們倆的感情嗎?

  孟凡斌:沒有。

  主持人:家裏日子的艱難,會影響你們倆的感情嗎?

  孟凡斌:沒有。我們兩個有兩年過春節的時候,都是借錢過年的。

  主持人:跟誰借錢?

  孟凡斌:跟我堂哥,借了100塊錢。她説這日子太苦了,我説你知道苦就好了。這也不算苦,我們倆的感情還在,我們最富有的就是感情。

  李春燕 :我記得他跟我説窮,不要緊,反正我們兩個還有本錢。我説什麼本錢,他説窮的只剩下感情了,那還不是本錢呀。

  主持人:我知道小孟為什麼能把李春燕 這麼好的女子娶回家,會説。

  孟凡斌:不是會説,是謙讓一下。

  主持人:浪漫一下。

  孟凡斌:太苦了,再不浪漫,那更苦了。

  主持人:但是我覺得是不是你們倆感情很好,所以説起這樣的事情,可以談笑風生,不是特別計較,是這樣嗎?

  孟凡斌:在別人看來,我們倆的感情很不好的那一種。

  主持人:為什麼呢?

  孟凡斌:我倆不愛説話,在一起不愛聊天。

  主持人:是嗎?

  李春燕 :在農村來説,去幹活,也得夫婦去幹活,都是一起做,一起上坡,一起回家的。一般我們倆就跟別人不一樣,要走的話,他不是説回家了,他不是這樣説。他在地頭,要回家了,他揀一個小泥土塊,砸了我一下,這就表示回家了。

  主持人:他又幹農活,還要看病,還要帶孩子。

  李春燕 :我每天急匆匆去看病,家裏的農活幹不了,地裏的活,家裏的活,我做不了的時候,自然會有村民,那些婦女去幫我做了。

  主持人:她們用這樣的方法表達對你的好,是吧?

  李春燕 :十多個婦女,把二十挑玉米給挑到家裏來了,她們還開玩笑的説,老闆,你收玉米嗎?我一看,怎麼十多個婦女,全都把玉米挑回來了。所以我感覺這些在感情上還是很好的。

  主持人:你捨不得離開他們?

  李春燕 :我捨不得離開他們,他們對我也有一種依賴性,只要一生病了,就找我,隨叫隨到。

  主持人:小孟,你有沒有覺得,在村子裏,你老婆的威望很高啊?有壓力嗎?

  孟凡斌:我肯定有壓力了,她威望越高,我壓力越大。

  主持人:為什麼?

  孟凡斌:她需要的錢更多,需要本錢嘛。

  主持人:你們家有沒有人在村子裏面當幹部?

  孟凡斌:我父親當了四十多年的村支書。

  主持人:在你們村,是村支書威望高,還是李醫生的威望高?

  孟凡斌:肯定是她的威望高一點。

  主持人:真的?我這樣説,你爸不會不開心吧?

  孟凡斌:開心。確實也是這樣。

  主持人:你願不願意誇誇她説,醫術好,對人家特別用心。

  孟凡斌:醫術我不敢説,為人特別好,沒有心眼,所以我也是喜歡她這一點。不管你騙她,她不知道你騙她。

  主持人:你就看上這一點了?

  孟凡斌:對。

  主持人:我有兩個朋友想給你們介紹,一個是李春燕 會比較熟悉的,是劉志潔的媽媽,她在前面講過,在搶救早産兒的時候,劉志潔一直在跟媽媽打電話,我們大家認識一下高雲醫生。還有一位朋友,王昆醫生,王昆醫生現在主要在做鄉村醫生的培訓工作。聽到這個消息,李春燕 很開心,也就是王昆醫生對鄉村醫生的情況,比我們了解多了。王昆能不能跟我們很多在城市裏生活的朋友解釋一下,“赤腳醫生”和“鄉村醫生”是不是一個概念?

  王昆:我也不是權威,我盡我的能力給大家介紹一下。應該説,“赤腳醫生”是一個時代的概念,是有時代烙印的概念。在八十年代以後,嚴格説“赤腳醫生”已經不存在了。我覺得就我所知,大概是在1964年左右,最早出現“赤腳醫生”的稱謂,指當時沒有納入國家正式編制的、非正式的鄉村醫生。

  主持人:也就是他們沒有國家工資,他們的生存靠什麼呢?

  王昆:這叫“赤腳”嘛。再早,他們叫“半農半醫”。

  主持人:也就是她賬本裏面的記錄,是她生存的惟一渠道?

  王昆:我接觸過像雲南、山東一些赤腳醫生,大部分不是像李醫生這樣的,他們多少都有一些補貼。我所知道的大部分省市,一個月給一百元到兩百元的補貼。

  主持人:你這根本都沒有補貼,一分錢都沒有,是嗎?

  李春燕 :這幾年下來沒有,從今年吧,因為鄉里面做預防工作的時候,第一個月我得八十塊錢,第二個月的時候,我得到一百塊錢,第三次的時候,我又得了一百塊錢,總共是兩百八十塊錢。

  主持人:那也還不清你欠小孟的賬啊?

  孟凡斌:一個月兩個月,一次拿那麼多錢,一年就給她那三次。

  主持人:高醫生,我請問一下,你聽了剛才李春燕 對她當地的生活的描述,和她從醫的條件,和你那時當赤腳醫生有多大差距呢?

  高蘭:我覺得好像差距不是很大,因為我那個時候插隊到的是牧區,赤腳醫生,就是大隊出一點兒錢,買了藥以後,你把藥發給村民就行了。

  主持人:那個時候藥是大隊買的?

  高蘭:對,那個時候是大隊買的。雖然説是缺醫少藥,但是在經濟方面,不像春燕這樣,出現這麼困難的局面,不是説抗不下去了。最關鍵的,我覺得那時最大的問題,就是碰上特別嚴重的病,那時交通特別不方便。

  主持人:事隔這麼多年,因為你現在已經不做赤腳醫生了,可是你今天還能看到這樣一個赤腳醫生,你心裏有什麼感覺?

  高蘭:我覺得挺親切的,因為我當赤腳醫生當了六年,所以一看到春燕,就非常理解春燕。她碰到的每一個病人,她自己怎麼樣去出診,就回想自己當年真是這樣過來的,特別親切。

  主持人:我們前面節目的開始,和劉志潔一起回憶了一個早産兒的去世,那件事情雖然給劉志潔本人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也可以説,李春燕 經常在一些生死線上要看到這些情況,生老病死。但是她在給劉志潔的信裏依然提到這件事。

  觀眾:我能插一句嗎?

  主持人:您稍等,您説。

  觀眾:首先我覺得你,第一、不專業,第二、是不敬業。我先説你的不專業,因為我母親也是農村的赤腳醫生,我今年35歲了,我媽就做了36年(赤腳醫生),我們村20歲以上的孩子都是我母親接生的,她至今記得每一個孩子的出生日期。單純從你這個案例上來看,你不專業在哪兒呢?首先剛才講,農村的赤腳醫生有一個預防和保健的作用,七個月就生産,那肯定是早産,農村的醫療條件什麼都沒有,你完全應該經常去檢查胎兒的心跳。

  主持人:我理解你的意思,你是説怎麼會不知道這是個早産兒,應該去醫院生,對吧?

  觀眾:對。我不清楚你現在有沒有職業資格證書?

  主持人:她如果沒有職業醫生資格,我們怎麼能讓她面對億萬觀眾呢?

  王昆:我能理解這位先生急迫的心情,因為他媽媽肯定是一個非常優秀的鄉村醫生,所以在接産這個環節上還有很多疑問。這是可以理解的。鄉村實際上是需要像李春燕 這樣的鄉村醫生,雖然她的水平可以通過培訓有所提高。像李春燕 這樣的,我覺得你提出的是對的,我不知道你有沒有職業醫生資格。我想,以我對她的判斷,她通過國家職業醫生資格考試是有一定難度的,如果不經過培訓。怎麼辦呢?國家在2003年又出臺了一個《鄉村醫生從業管理條例》,就是要給這樣的鄉村醫生一個法制化、合法的承認。在《鄉村醫生從業管理條例》中提到,對鄉村醫生要經過中專以上的學歷教育,再經過一定的培訓,使他們取得職業助理醫師資格。請注意,我這裡提了“職業助理醫師”,這樣一個稱謂是我們國家獨創的。

  主持人:非常感謝您的質疑精神,《實話實説》非常歡迎這樣的朋友,所以我也感謝你。

  主持人:李春燕 是衛校畢業的,你的其他同學都在哪工作?可以告訴大家。

  李春燕 :其他的同學有的外出打工了,我們同班的同學,原來我們是從江縣三個縣城的,每個縣有二十五名同學,現在我們的同學就是,在去年我們衛生局在招我們去考試的時候,我遇上的同學只有三個,兩個男生,女生只剩下我一個了。

  主持人:就是只剩下他們三個同學在從事鄉村醫生的工作。我覺得這個經歷可反映出前面王昆所講的,也許能解釋這位先生的疑問,就是什麼樣的人能留在那個村裏,為他們治病,哪怕就是一個赤腳醫生。

  王昆:我也是一個醫務人員,今天來到這裡,聽了李春燕 的敘述,首先我覺得特別驕傲,現在有這樣一個醫務人員的代表,我覺得這種代表更多的是精神層面的代表,不是業務水平的代表。在這樣一個場合,如果能通過我們的媒介傳播給大家,我覺得十分高興,十分自豪。像李醫生這樣子,家裏的房子都坍塌了都沒法兒修,還在從事這樣的工作,我覺得內心裏特別敬佩她。如果一個人有很好的能力,做一件好事,為什麼會落到這樣的生活境地呢?我真的不理解。這裡到底出了什麼問題了,大家想過沒想過。還有一個傷感的地方就是,我們長期以來,其實媒體上,對醫療制度不滿的大多數是城市居民發出來的,大多數比如説,像高檔抗菌素太貴了,導管價格太高了。我們最基本的像他們提到的這種,如果一個小孩生出來,都沒有氧氣,都沒有吸痰器,最基本的醫療保障都沒有,我們國家農民是主體,他們連基本的醫療保障都沒有,其實像農村的這種狀況,如果大家關心報紙的話,你們會看到,自從“SARS”後,國家對農村醫療是相當相當重視的。據我所知,今年光投向農村的醫療費,大概就在38億左右,相當於我們十年來,累計的總額都不如今年投入得多。這樣一筆大的經費,怎樣能從頭分解,我們知道這有一個行政制度,怎麼能能儘快分解到像李醫生所在的鄉村,給她建一個醫療室、衛生站,我覺得真的不是一個很成問題的問題。

  主持人:請問一下,今天在座的各位朋友,你們對李春燕 未來的選擇會怎麼想?

  觀眾:在《實話實説》的現場,受了很大的感動,因為我是一名外科醫生。

  主持人:您在北京工作?

  觀眾:對,離開農村的家鄉有三十多年了。因為我的父輩也是農村的,他們的健康,他們的生老病死,都需要你們辛勤的勞動和辛勤的工作,謝謝。

  主持人:謝謝李醫生。

  觀眾:按照我的想法,李醫生和你的丈夫還得繼續在鄉村幹下去,為什麼呢?因為您剛才講的事跡,已經深深打動了我,因為我的父母就跟王昆先生一樣,是城市的大夫弄到鄉村衛生院去了,那個時候赤腳醫生跟現在不一樣,所以在這兒,我也衷心謝謝《實話實説》這個欄目,終於把赤腳醫生請到《實話實説》來,能夠介紹給億萬的中國人民,讓他們看看我們的赤腳醫生,在六十年代、七十年代,八十年代,甚至到現在,一直都能在這兒艱苦的生活中,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目的就是救死扶傷,實現人道主義,真的是這樣。所以剛才這位先生的質疑,我真的很不滿意,當然我們所處的環境不同、時代不同,所以我真心希望李醫生,還能為山區的老百姓繼續做你的事業,謝謝。

  主持人:她説到這兒,我也得告訴春燕和小孟,我們這個節目播出之前,曾經有個預告,就是希望有過赤腳醫生經歷的朋友跟我們聯絡,非常意外的是我們接到了好多電話,我們沒想到今天,很多生活在大城市的人,心裏面真的是有這樣的記挂,可能他們小的時候,或者他們的父輩就是做赤腳醫生的,對這四個字充滿了感情。所以今天到現場的這位朋友,也正好印證了我們前兩天接到電話的那種感動,我想這四個字可能遠遠比“鄉村醫生”,還有更多的情感在裏面。還有哪位朋友?

  觀眾:我覺得跟大家不一樣的就是,今天我是從網站上搜到“赤腳醫生”這四個字的。

  主持人:就是之前你沒有聽説過?

  觀眾:真的沒有聽説過,不怕告訴大家。

  主持人:那你搜索以後,得到的解釋是什麼?

  觀眾:得到的解釋跟這位先生説得很一樣,我覺得這位先生説得特別全。今天這個問題我想説的是,我堅信,我覺得李醫生這條路能夠走下去,雖然很漫長很艱難,但是我們也有這麼多人的支持,不管是從精神上,還是物質上,我覺得全國人民都會願意,也希望你們的路能越來越好,謝謝。

  李春燕 :謝謝你。

  主持人:我真的很感謝你那麼認真,在上節目之前還特意查了一下這個詞,我也覺得挺好的,為了防止大家更多的擔心,我給大家看一段錄像。

  主持人:給大家介紹一下吧,你們家新起房子了,是吧?

  李春燕 :這是我的衛生室,就是靠外界的熱心人幫助我、支持我,給我一些錢,集資開始建的衛生室。

  主持人:建了一半,我們記者去採訪的時候,拍到了這個,我覺得這是對大家來説,是一個特別值得安慰的消息,是吧?

  主持人:小孟,這個衛生室建了一半了,現在你添磚加瓦了嗎?

  孟凡斌:沒有,我要感謝大家。

  主持人:不對,你應該説,你在做添磚加瓦的工作,因為雖然在此之前,衛生室沒有建出來,但是你已經給了春燕最大的支持。

  孟凡斌:説支持一點吧,我是為了她,而且她是為了別人。

  主持人:你這是實話實説,我要感謝你。剛才還有哪位朋友?

  觀眾:我跟赤腳醫生倒沒什麼關係,我是一個在校大學生,馬上面臨畢業。我們一些同學也去下鄉實習,我們這批人也去實習過。社會很浮躁,我們口頭上也想去尋找那種樸實、純真,但是我們確實僅僅是説説而已,如果讓我們去呆一兩年也許可以,如果讓我們去工作一輩子,恐怕現在的大學生沒有多少。

  主持人:但是你可以去做志願者,劉志潔就是到那兒去做志願者。

  觀眾:我覺得他們的圈子,更需要一個長期的、穩定的赤腳醫生,真正為他們服務的,而我們做志願者的話,恐怕去了,連當地的各家各戶有什麼病,他們的歷史、病例,恐怕都不清楚。

  主持人:我給你念一下,(李春燕 )寫給劉志潔的一句好嗎?我覺得用處非常大,劉志潔、杜鵑、黎光壽,你們好,是你們給了我特大的勇氣,讓我又有一種新的生機,要不然我真的走出去了。是你們讓我對這裡的村民又有了興趣,每當我最絕望的時候,總會有人來幫助我,在精神上鼓勵我。我的生活就像懸挂在樹梢上的月亮一般,時缺時圓。我任勞任怨,最起碼家中兩位老人的健康身體需要我保護,還有許多鄉民,都在等著我為他們治療,又不知道有多少新的生命,在等著我的雙手去迎接他們,他們幼小的生命就好像從零開始,如今他們個個都有著健壯的身體,在他們的父母身邊蹦蹦跳跳,頑皮地微笑著,是多麼可愛,漸漸長大了。志願者有這個作用。

  觀眾:李大夫你好,我首先介紹一下,我是一名鄉村醫生的兒子,我媽的經歷,我覺得跟您挺像的,因為我媽也一名縣城中專的畢業生,後來到了鄉下當了一名鄉村醫生。我從小就想我跟別的孩子不一樣,別的孩子晚上都有父母陪,而我的父母,在下著大雨,打著大雷的夜晚,還要出去,把我一個人扔在家裏,我小時候很不理解。但是現在,我覺得,我的父母是世界上最偉大的人。我覺得您和您的丈夫,如果能繼續把這個事業堅持下去的話,您留給孩子的財富,跟別的家長是不一樣的,我覺得您留給孩子最大的財富,就是做一個什麼樣的人,祝天下所有的鄉村醫生,都永遠過著無憂無慮的生活,謝謝。

  觀眾:我也是一名醫務工作者,我是一名護士,不知道大家注意沒有,從始之中,李醫生只有兩次,因為經濟上的原因,打算離開。我覺得社會上現在經常説一些敬業,或者説職業道德,或者什麼的,我覺得像李醫生這樣的人,在衣食住房都得不到解決的情況下,仍能這樣做,是值得我們同行驕傲的,也值得大家去學習。如果李醫生因為經濟上仍然得不到幫助,我希望大家能攜起手來,為她捐獻一份愛心,為更多的父老鄉親治病。

  主持人:謝謝。

  觀眾:首先,咱們大家的捐款,就是社會上的捐款是必不可少的,但是主體,我覺得應該變成政府,咱們大家只是添磚加瓦,是這樣的。另外,剛才這位先生説的,我要反駁一下,我要為李醫生打抱不平。其實今天看到那張照片的時候,第二張她在吸小孩的羊水的照片,我覺得非常震撼,我覺得她能做到這一點,已經是非常非常敬業。當然走上這個工作崗位,她在做醫生之前,她可能想到掙錢,她要養活自己,這是無可厚非的。可是她走到現在,可能掙錢,我想在她腦子裏已經也沒有了。有人説雷鋒傻,我就很不理解,我做不到,但是我非常敬重他們,佩服他們,儘量向他靠攏。如果大家覺得他們傻的時候,我不希望大家都學習他們,但是我希望在別人遇到困難,大家有一份尊重就可以了。

  觀眾:我和李醫生一樣。

  主持人:你也是醫生?

  觀眾:對。

  主持人:看著不像。

  觀眾:我也來自黔東南,我覺得李醫生更應該出去,我的觀點是,出去,並不是單純地出去,如果條件允許的話,她就去某一個醫院,去學習一年或者是兩年。學了以後,如果她還願意回去的話,再回去,這樣可能會好一點兒。當然看了這期節目之後,如果各大醫院的院長,能夠看到這個節目,希望他們能給李醫生一個機會。

  主持人:專業上的支持。

  觀眾:希望大家再給我一次機會,耽誤幾分鐘時間。我想問,直到現在,您都有孩子有家了,是什麼支撐您一直走到現在,是丈夫的愛,還是那麼雙期待的眼睛,還是那麼多嗷嗷待哺的生命,我真的想不明白,我真的不能理解,或者説我的思想深度,還沒有那麼高尚?

  主持人:我不是那麼説,人其實差不多都一樣。你都有家了,有孩子了,你怎麼能為兩千六百名村民堅持這麼久,為什麼?

  李春燕 :在這麼大一個村,也是村民留住了我,這些村民感動了我。因為這個村沒有一個醫生的話,本身生活都是窮的,都是困難的,最起碼人的生命是同樣可貴,同樣重要。

  主持人:就這麼簡單一個問題。好,謝謝。非常感謝大家,都在實話實説,其實我今天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我覺得她特別年輕,特別愛笑,從她身上你感覺不到貧困和沉重給她的壓力,這個對我的打動最深。我第一次見到小孟的時候,我也問他,我説大家都怎麼叫你呀?他説都叫我“老孟”,我説叫李醫生呢?“老李”。我説你們兩個很年輕,怎麼會這樣叫,是不是你們當地的風俗啊?老孟?

  孟凡斌:我們當地的風俗,按我們苗族來説,她嫁給我,她是我妻子,我就不能叫她的名字。生孩子之後,都叫孩子的名字,比如孩子的名字叫“孟祥玍”,我就應該叫她“玍媽”。

  主持人:那你就叫他,就應該叫“玍爸”是吧。

  孟凡斌:對。

  主持人:這個風俗也挺有意思的。我們最近也發現有很多捐助的熱線,很多好心人的幫助。可能捐助的這些錢不是用於做衛生室,捐助的這些錢是不是應該專款專用,也是很多好心人擔心的問題,你們有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小孟,老孟?

  孟凡斌:想過。

  主持人:想過。

  李春燕 :我是這樣想,如果我的衛生室建好以後,剩下的錢,我們就跟熱心人做同樣的事情,不只做到我們村,而且還可以擴大到其他村,擴大到比我們村更窮的地方去。

  主持人:採訪回來的同事告訴我説,在他們月亮山的那一路上風景很美,那裏的山泉非常甘甜,我今天第一次看到春燕,我感覺她特別像那裏的山泉,乾乾淨淨,特別單純。

責編:辛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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