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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話實説]兄弟 

央視國際 www.cctv.com  2005年07月28日 10:34 來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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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CTV.com消息(實話實説):

  嘉賓:

  余顯林 雲南景洪市公安局幹警

  余顯明 雲南景洪市強制戒毒所戒毒人員 外號“大頭”

  胡德順 雲南景洪市強制戒毒所所長

  主持人:我知道現在很多小朋友都是獨生子女,我想問問今天來現場的朋友,有兄弟姐妹的朋友請舉手示意我,還真不少。有沒有對自己的兄弟姐妹特別氣憤的時候?有沒有對他們非常感動的時候?誰給我舉個例子,好,你先説。

  觀眾:我有個哥哥,比我大兩歲,特別氣憤的是,小的時候我們兩個搶電視。

  主持人:你們兩個搶電視看是吧?

  觀眾:對,經常打架。

  主持人:你搶得過他嗎?

  觀眾:搶不過,怎麼説呢,就是有的時候他也會讓著我一點兒,但是基本上是搶不過。

  主持人:你現在覺得有哥哥好嗎?

  觀眾:好,我家是齊齊哈爾的,那個地方特別冷,上高中的時候,天天都要上到晚上十點多,特別冷,外面零下三十多度,我哥哥天天在外面等著接我。

  主持人:真的,太溫暖了,可惜我是有弟弟,都是我接他,請坐,還有誰,她説得非常好。

  觀眾:我有一個弟弟,我們小時候矛盾特別多,他什麼都不聽我的,因為我比他大兩歲,老想管著他,他老是不聽我的話。後來記得我結婚的時候,覺得有個弟弟特好。他就跟我愛人説,我告訴你,不能欺負我姐,你要欺負我姐,我跟你玩命。結婚那天他喝得特別多,我一下感覺有個弟弟心特別近,有個依靠。

  主持人:多謝,請坐。

  觀眾:我覺得很少有像我姐姐對妹妹那麼無私的,她沒有上高中,上的是技校,每個月大概有四十幾塊錢的補貼,她那時候就是有一次跟我説,我看見一身衣服,39元。你現在對我説39元,可能我不覺得什麼,但是那時候八幾年,我就覺得特別貴,我就沒説話。第二天她給我買回來了,因為她在學校天天就是吃饅頭加醬豆腐。

  主持人:但是她給你花錢不考慮這些。家裏人説起家裏人,可能這點兒時間都不夠。我前兩天非常偶然,看了一個片子,這個片子我相信很多朋友都看過,也非常熟悉。

  短片:你幹什麼?成老大跟你説什麼?阿傑。不許叫我名字,叫我警官。警官,我知道我欠你很多,你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給你一次機會,你怎麼不給我一次機會?你知不知道我為了你,連升職的機會都沒有,因為你是黑社會。

  主持人:這個片子叫《英雄本色》,情節可能很多人都熟悉。弟弟是警察,哥哥卻是他要抓捕的對象,兄弟之間就非常糾葛。在一次採訪中間,我們無意間發現了,就在我們的生活裏,就有一對像電影中的兄弟,所以我把他們請到今天節目的現場。我們先請上當警察的弟弟余顯林,有請。


  余顯林:主持人好。

  主持人:余顯林今天穿著便裝來的,他的本職工作是雲南景洪市公安局的刑警。今天現場余顯林可能會覺得有點兒彆扭,為什麼呢,往常都是他問別人,今天改我問他了。

  余顯林:確實有點兒不習慣。

  主持人:有點兒不習慣啊,沒關係,一會兒你想問我什麼,我也如實對你回答。我看完短片的時候就在想,余顯林就像張國榮扮演的那個角色一樣,其實在一些場合下,卻要和自己的哥哥面對面。哥哥為什麼會撞在你的手裏?

  余顯林:因為他吸毒。

  主持人:吸毒。能不能非常坦率地告訴大家,你第一次要和你哥哥,你的親哥哥面對面,在這樣一個場景下?

  余顯林:有兩次吧,第一次是我自己把他抓起來。有一天姐姐打電話給我,説“大頭”回來了,也就是我哥,他的外號叫“大頭”,好久沒見著了,説回來了。她説可能吸毒,我就過去了,我就問他。因為我一看,就知道他在吸毒,我就強行把他拖到車裏,把他送去戒毒所,這是一次。還有一次是我父親去世以後,我母親正好是割闌尾,當時也是我姐姐打電話給我,“大頭”回來了,又躲在家裏。當時我請假,我就打了一個電話給我們同事説,請幫我一個忙,我説“大頭”在家裏,他又復吸了,又在吸毒。我同事説,我不想去。幹嗎?我怕你母親。如果説你母親見到我去抓你哥哥,那我以後怎麼見你母親啊?因為他們經常要到我們家玩的。我説沒事,我母親在醫院開刀呢,她見不到你。

  主持人:你連這個都想到了。

  余顯林:當時母親在的時候不好去做,怕母親傷心。後來我同事去到以後,怎麼沒見人呀?就去摸他的床,床是熱乎的,就找,找不見。就翻櫃子,“大頭”就躲在櫃子裏面,就把他拎出來,把他送到戒毒所了。

  主持人:一個弟弟,自己要親手把自己的哥哥抓進戒毒所,你不怕你家裏人指責你?或者你不怕你周圍的朋友説你?或者你自己內心沒有這種障礙嗎?

  余顯林:有,很痛苦,確實很痛苦。

  主持人:下不了手。

  余顯林:第一次抓了他以後,母親就怪我了。

  主持人:母親怪了你。

  余顯林:家裏人都怪我。

  主持人:你覺得委屈嗎?

  余顯林:挺委屈的。實際上我所做的一切,我説我是用心良苦,我是為了他,為了他好。

  主持人:那到現在家裏也不原諒你嗎?

  余顯林:我想這麼多年,十多年了,從我哥“大頭”吸毒到現在十多年了,反反復復的,有些時候也麻木了,有點兒麻木了。

  主持人:我知道你的成績很棒,在全州破案排第二位,你是個破案能手,成績也非常好,但是是不是因為有這樣一個哥哥,使你很尷尬?

  余顯林:他剛開始吸毒的時候確實有議論,當時挺尷尬,有點兒抬不起頭。有時候在外面吃飯,“大頭”這個人啊,在景洪朋友比較多,吃飯的時候就説,我認識你哥“大頭”。我説我沒有這個哥,不要提他,提了他就煩。

  主持人:你從來沒有跟你哥哥道過苦水嗎?

  余顯林:沒有。

  主持人:你從來不跟哥哥説這些?

  余顯林:沒用。你跟他講道理,我講不贏他的,他道理什麼都懂,但是就不去做。

  主持人:你能不能跟大家簡單描述一下,你哥哥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余顯林:哥哥大我七歲,因為他個子比較小,頭比較大,所以起個外號叫“大頭”。

  主持人:頭大身子小。

  余顯林:我讀小學的時候就快有他高了,小時候他挺調皮,皮得很。就像我讀小學的時候去報名,小朋友你叫什麼名字啊?我説我叫余顯林。什麼?叫余顯林。那余顯明是誰啊?我説是我哥哥。哦,那你明天再來吧。後來我姐姐就把我帶回去了,後來我才知道不讓我讀書了,不讓我報名。哥哥也在這個小學畢業的,特調皮。

  主持人:老師怕了是吧?

  余顯林:對,怕弟弟也像他哥哥一樣,所以就不收了,就不收我,沒辦法。

  主持人:小學一年級就不可以了?

  余顯林:去報名,讀一年級就不行。

  主持人:那他的小學讀得順利嗎?

  余顯林:他有一個外號叫“五年級萬歲”,老讀五年級,反反復復在讀五年級。

  主持人:讀了幾年五年級?

  余顯林:我印象中讀了三年還是四年吧。

  主持人:五年級上了三年、四年。

  余顯林:後來老師説實在考不上你就上吧,讀初中吧,這麼大還在五年級,那不合適嘛。

  主持人:但是你的學習成績是怎麼樣?

  余顯林:我的學習成績還可以。

  主持人:還不錯。那他有沒有對你好的時候?

  余顯林:我想不起來,他對我好在哪。真的想不起來,他對我好在哪。

  主持人:做哥哥應該對弟弟的那種照顧,他有嗎?

  余顯林:真的想不起來。

  主持人:沒有。

  余顯林:我印象裏就是,有糖吃的時候,你一半我一半,還不能少一顆。姐姐當時在上海,寄了一雙皮鞋,他要白天穿,只能給我晚上穿。

  主持人:你晚上睡覺穿皮鞋,誰看啊?

  余顯林:就是穿著皮鞋睡覺,白天不能穿,只能晚上穿,穿著皮鞋躺在床上就睡著了,這也是我的一個笑話吧。

  主持人:那可見他還是挺聰明的嘛,長大以後呢?

  余顯林:長大以後,因為我讀小學四年級以後,我就轉學了。回來以後,讀市一中,又不讓我讀了。

  主持人:為什麼,又是因為聽説你是。

  余顯林:余顯明,他們班主任一聽余顯林,余顯明是你什麼人啊?是你哥哥。那等會兒再説,後來還是我姐夫出面,才把我收下。

  主持人:那你從小到大一直被哥哥這樣影響,你心裏面記恨不記恨他?

  余顯林:沒有。

  主持人:為什麼呢?

  余顯林:因為我們是兄弟。

  主持人:你們是兄弟,你剛才告訴我説,你從小到大沒覺得哥哥對你怎麼好過啊?

  余顯林:我們兩個有血緣關係,因為我們是兄弟,我不能怪他,我們作為兄弟是一種緣分。

  主持人:你也不能怪他。連説個“不”字都不行嗎?對他提意見都不行嗎?

  余顯林:提意見可以提,但是説要從我內心責怪他的話,我不會,我想幫他。

  主持人:我小的時候被我弟弟曾經責備過一次,就是弟弟跟別人打架沒打贏,被別人打得鼻子出血回來了,讓我去幫忙。你説這忙我怎麼幫啊,我一個女孩子怎麼幫他去打架?他當時就在那兒哭,為什麼不給我生個哥哥,跟我爸爸媽媽哭。你小的時候有沒有被人欺負過,我看你也挺瘦小的啊。

  余顯林:我小的時候挺胖的,他沒法兒幫我。

  主持人:等他後來參加工作了,他自己掙工資了,他那會兒總該給你買皮鞋了吧?

  余顯林:後來他辭去了工作,自己買了輛車開,我看他那時候挺苦的,讓我佩服這一點,他能吃苦。當初八十年代有“萬元戶”的話,他早是“萬元戶”了,挺有錢。但他從來不給我。

  主持人:一分錢也沒給過你?

  余顯林:他怕給我慣壞了,他不給我。

  主持人:他真是説什麼都有道理啊。

  余顯林:有時候給你買件衣服,那有,買雙鞋子,那有,錢不給你。

  主持人:怕弟弟學壞了。這哥倆兒有點兒意思啊。

  余顯林:他説他自己壞就壞了,但是我不能壞。

  主持人:那會就覺得自己壞了。

  余顯林:他調皮嘛。他學習不好,經常叫我學習好一點兒,是這樣。

  主持人:那你介不介意,我們今天把哥哥叫來一塊兒聊?

  余顯林:不介意。

  主持人:好,我們請余顯林的哥哥余顯明,外號叫“大頭”,歡迎。你倆到底是哥倆兒,商量好了都穿黑衣服啊,像組合一樣啊。

  余顯明:穿一樣更像兄弟嘛。

  主持人:你倆的衣服是互相給對方買的,還是自己買的?

  余顯明:我的是他買給我的,我現在沒有能力,我在戒毒所。

  主持人:現在還在戒毒所?

  余顯明:對。

  主持人:剛才弟弟説你是個什麼樣的人,我們大家聽著都覺得挺有意思的,首先我們發現你特別會講話。

  余顯明:是他誇的,我不能説。

  主持人:還有一點我們現場討論一下,他説從小到大,你就沒有給他一些做哥哥的好處,鞋子買過。

  余顯明 :表面上、名義上,我是哥哥,其實生活中他是哥哥,真的。

  主持人:那你怎麼能心安理得讓弟弟來照顧你呢?

  余顯明:因為我自私,從不懂他的感受,所以我現在想想真對不起他。

  余顯林:當著我的面,凈揀好聽的説。

  余顯明 :有矛盾説好不行,説不好也不行,你説怎麼説,我説不説,裝啞。我説好的,那怎麼辦,這是真的內心話。

  主持人:那小的時候你是不是比較調皮?

  余顯明:我這個調皮,真的,我自己沒法形容。我父親是一個老房主,怎麼幾代人,養了這麼樣一個人。

  主持人:你們家人沒有像你這麼皮的?

  余顯明 :幾代人都沒有,可能幾代人出現一個他説五千年有這麼一個。

  主持人:挺會誇自己的。

  余顯明 :這不是誇,我是實話實説,這個欄目叫《實話實説》,你實話實説,説假了就不實際了。

  主持人:弟弟説你小的時候怕他學壞,不給他零花錢,這事有嗎?

  余顯明 :是真的,因為我很調皮,我不願意看他像我一樣,誰不願意自己的兄弟姐妹好啊,是吧。

  主持人:他那時候學習比你好是不是?

  余顯明 :肯定的,那不用説了,他學習很好的,我從來沒考及格過,到現在我的記憶當中。什麼叫紅領巾我不知道,所以説起來別笑,真的太慚愧了。

  主持人:紅塔山是什麼,你知道吧?

  余顯明:紅塔山我知道,是好煙。

  主持人:在你們兄弟倆相處的過程中間,你覺得像弟弟剛才講的有兩次,一次是他自己把你送到戒毒所,一次是他打電話讓同事來抓你,這兩件事情你還記得嗎?

  余顯明:我記得,我記得多。我想一個兄弟警察可以幫我,從來不幫我。家裏有個這樣的人挺高興的,從我內心講,我兄弟是警察,我説幫一次,他不可能是吸毒幫什麼,害社會、害本人、害家庭,你多在一天,生命多長一天,可以延續下去。

  主持人:就是多在戒毒所一天是吧?

  余顯明:我的生命可以延續下去。

  主持人:你第一次聽到弟弟當了警察,你心裏怎麼想的?

  余顯明:高興啊。

  主持人:高興。

  余顯明;有這樣一個弟弟,我可以炫耀啊,可以幫我,其實我想錯了,他跟我不一樣。我走的是黑黑的路,他走的是白白的路。他有句名言,吃白粉説白話。我説什麼他不相信,所以我跟他不想解釋什麼,沒有什麼好解釋的,我説總有一天我學好給你看,我當不上警察,我當個老闆。到現在還是沒有成功。

  余顯林:他的想法是好的,但是沒有見過行動,沒有見過實際行動,結果是什麼。

  余顯明:現在我們所長經常教育我,給我講了很多很多,我都沒悟出這麼多道理來,十多年了。

  主持人:剛才“大頭”也説,他現在還在戒毒所,所以今天是所長陪他來的,我們認識一下胡德順胡所長,歡迎,請坐。,你評價一下剛才弟弟説哥哥是什麼樣的人,這個描述對不對?

  胡德順:剛才他們弟兄兩個講的,我認為都是事實。我親眼在戒毒所,看見弟弟看他的時候,批評他,他就發脾氣,弟弟就走了,不理他。

  主持人:他們兩個互相之間會發脾氣,誰的脾氣會大一點兒?

  胡德順:弟弟的脾氣更大。

  主持人:因為前面弟弟説到,把哥哥送進戒毒所的時候,家裏人也對余顯林有些責怪,我覺得余顯林心裏其實挺委屈的,“大頭”你覺得呢?


  余顯明:怎麼説呢,他們的好意我是知道的,但是我最終還是不願意進去,因為在外面很自由。我當時也恨他,睡覺睡不著,老想,他做得是對的,因為我們是兄弟,有血緣關係,他是為了我好。我盡往好了想,我不想壞的,他説他用心良苦,我説我回頭太難。

  主持人:都是歌名啊。

  余顯明:歌名嘛,張學友唱的嘛。

  主持人:他管你你煩不煩?

  余顯明:煩。就像剛才説的,他來看我,送了一條煙給我,送點兒錢給我。你來看我就看我,好不容易來探視一次,出來了,哥,你坐。叫聲哥沒什麼,到現在沒叫過哥,這不怪他,怪我自己。這樣指著你,你怎麼想?我説我不要你的,怎麼樣,我餓不死,有政府,有大米,有飯吃。

  余顯林:我還沒説話呢。我説你怎麼説,我還問了一句。他火氣就上來了,我的火就更大。

  主持人:你倆到底誰先發火?

  余顯林:那天是這樣的,我上班的時候,我母親打電話給我,説好久沒有去看“大頭”了,你上去看一下。我就知道,絕對是他打電話給我媽了。我説你在裏面又不愁吃又不愁穿,還一天打電話要錢幹嗎?他就不高興,我不要你管,以後你不要來看我。我説你以為我想看你啊?

  余顯明:當時的心情你應該理解,我長期關在那裏,很煩的。太自私了,也應該想想感受是吧。你去關,我去看你,好吧。你要理解我的,我發脾氣你要忍一下,我天天關在那裏,我在那兒很煩,所以發脾氣。

  余顯林:自己做錯了被關了,還要叫我理解他,還要支持他發脾氣,哪有這種道理?

  余顯明:其實你接受一下也沒什麼,都是兄弟一場。過後我反省一下自己,我不應該發脾氣的,你來已經很不容易了,你很忙,抽點兒時間來看我。

  主持人:但是你是過後想啊。

  余顯明:過後想。

  主持人:你為什麼總比別人要慢幾拍呢?

  余顯明:腦子不行啊,吃那個吃多了以後,跟不上時代了,步子要慢一點兒。

  主持人:你腦子不行了,還反應這麼快,你腦子要行的時候,我們現場都讓你給説啞巴了。

  余顯明:沒有。

  主持人:余顯林我覺得你是審訊高手,你審得過哥哥吧?

  余顯林:沒有審下來。

  主持人:沒有審下來。

  主持人:你總是在這方面是説不過你哥哥的?

  余顯林:説不過,但是我不願意説,用實際行動做給他看。

  主持人:那我們從今天開始,我覺得你們兄弟今天坐在這,我想知道,我叫你“大頭”不介意吧?

  余顯明:就叫我“大頭”,別叫我名字,你叫我名字我不習慣,我聽不懂你叫誰。

  主持人:我是不是一叫余顯明,你在看別人。

  余顯明:那些人一叫余顯明,誰叫,我不知道的。

  主持人:“大頭”我想問問,這麼好的一個弟弟,你有沒有很內疚的感覺?

  余顯明:我何嘗不想幫他做,但是我不能做。我凈説好的,兄弟你放心,車、房子我買給你,我凈説這些空話怎麼行?不能説的,對兄弟,我這份感情不願意説出來。

  主持人:你小的時候你怕弟弟學壞,不給他零花錢。那你跟弟弟要錢,弟弟含糊過嗎?我知道他們刑警拿工資也不高的。

  余顯明:原來我一兩年不吸了,我打電話給他,你過來,他出手很大方的,五百塊、幾百塊。

  主持人:那在你吸毒的時候,你特別需要錢的時候,你只能用什麼辦法從弟弟那獲得錢?

  余顯明:他不會給的。

  余顯林:因為我知道他一吸毒,一分錢都不要從我手裏拿走。

  主持人:那你不是花言巧語,嘴巴很能講嗎?

  余顯林:他能講,啊,母親啊,你多麼偉大啊。啊,姐姐啊,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姐姐,來,給兩百塊。

  余顯明:因為我的母親,真的,在這個世界上説起她,我挺慚愧的,因為我見過的母親太多了,像我的母親太少了。她知道我隨時跟要錢,因為第一,我不會偷,那些壞事我不會做,不會做這些事情,因為我的家庭不允許我這樣做。這是我為他做的,他不知道。

  主持人:你不偷不搶是為弟弟做的?

  余顯明:儘量避免不要發生這樣的事情,他不知道。

  主持人:你還為弟弟做過什麼?

  余顯明:你去戒毒所,把你送去,我就去。如果我在裏面,你能好好工作,這也是我最大的心願。

  主持人:你覺得你去戒毒所是為了弟弟。本來可以跑的是不是?

  余顯明:在他面前出現,他很煩的。你在那裏幹嗎,他分心嘛。所以我説,他叫我在三年,我就在。他何嘗知道,我是為他做,他不知道,真的,我從來不説出來的。

  余顯林:我還得謝謝他。

  余顯明:謝不用謝,這是應該的。

  持人:你口才這麼好,有沒有在裏面演講?

  余顯明:我口才不好,他們需要讓我去。

  主持人:做工作有沒有讓你去,去有沒有做別人的工作?

  余顯明:我自己都做不好,我怎麼好意思去做別人的工作。

  主持人:他在戒毒所裏表現怎麼樣?

  余顯林:這個要問胡所長。

  主持人:胡所長,“大頭”在戒毒所裏表現怎麼樣?

  胡德順:在裏邊表現不錯。

  主持人:戒毒從形式上來講,一般戒斷多少年可以讓他們出去?

  胡德順:戒毒,原來是三至六個月。但是今年開始,國家規定戒毒期是一年,強制戒毒一年,第一次吸毒。第二次吸毒異地勞教。

  主持人:對“大頭”來説,你希望他在戒毒所裏,徹底能把這個毒戒掉嗎?

  胡德順:在戒毒所裏面,只要是戒毒的人,都是戒斷。

  主持人:那“大頭”你能不能告訴我們,那你後來復吸是什麼原因導致的?怎麼會又復吸上了呢?

  余顯明:因為怎麼説,跟你講這麼一個例子,就拿種子來説吧,吸毒是這樣的,就像一個種子,氣候合適,水土合適,它容易發芽,就是這樣一個道理。

  主持人:但是在戒毒所裏是沒有這個氣候的。

  余顯明:那是戒毒所,是挺嚴的。

  主持人:余顯林你覺得哥哥這樣反反復復,對你來説是傷害嗎?

  余顯林:對,是一種傷害,他本身吸毒對家人就是一種傷害。

  主持人:對家裏所有的人。

  余顯林;對,對家裏所有的人,就是一種傷害。

  主持人:你能坦率地告訴我,你騙過弟弟的錢沒有?

  余顯明:騙過。

  主持人:用什麼方法?

  余顯明:那天我就記得在派出所,我跟他説,兄弟,我要去戒毒。他説去哪。我説去(雲南)思茅,他就拿了兩千塊錢給我。

  主持人:那他工資多少?

  余顯明:他的工資我不知道,我不打聽他的私事。

  主持人:從弟弟那裏拿了兩千塊錢,幹嗎去了?

  余顯明:我“打的”就跑了,我就找我的朋友去了,找到朋友以後就在那開房,我就不回去了。三天吧,錢用完了。從那次騙了他以後,我記得他就沒給過我錢,沒有辦法,他不給,我只有向母親、向姐姐要,我一個特好的姐姐,挺善良的。

  主持人:姐姐的錢也被你騙去不少。

  余顯明:不能説是騙,她心甘情願地給。其實一家人,他們的也是我的,我的也是他們的,只是我現在沒有。

  主持人:你現在也説你的是他們的了,你當萬元戶的時候,怎麼沒給弟弟零花錢?

  余顯明:當時我也反應不過來,我想留錢存起來,以後咱們長大再用沒想到我先用了,是這樣的。

  主持人:錢被你先用掉了?

  余顯明:我想他長大以後,他需要讀書,讀大學我供他,他大學還沒考,我的錢就花完了。

  主持人:前面在“大頭”沒上來的時候,我問過你弟弟,我説你有這樣一個哥哥,心裏記恨不記恨。你猜你弟弟怎麼説,他説不記恨,因為他是我哥,沒辦法,是血緣關係。

  余顯明:謝謝你,再次謝謝。兄弟就是兄弟了。他話不多,對你好也是這樣。

  主持人:你沒做什麼壞事的時候呢?

  余顯明:那我們兩個走得很近,經常打電話。

  余顯林:像好朋友一樣在一起喝酒。

  余顯明:如果我吸上毒,我就離他遠一點兒。

  主持人:有的時候走得很近,有的時候相距很遠。前面我聽到“大頭”説到媽媽的時候呢,其實我也在想這個問題,兄弟倆再怎麼樣,對媽媽應該是一樣的吧。所以我想了解一下,你們兩個誰對媽媽更好?

  余顯林:如果説的話,讓媽媽理解的話,媽媽肯定更喜歡“大頭”。為什麼,“大頭”挺會了解媽媽那種心理,再一個的話。

  主持人:很會逗媽媽開心。

  余顯林:對,媽媽性格還是比較開朗的。再一個的話,我是幹警察的,回家的次數不是很多。

  主持人:就是他陪媽媽的時間會多一點兒。

  余顯林:他陪媽媽時間多一點兒,我也不會説話。

  余顯明:我這個人不像他們,我喜歡媽媽,我給你點一首歌,你自己看,雖然我不在你身邊。媽,給你幾百塊錢,我媽不要錢的,要錢幹嗎。你經常跟我嘮嘮磕,做母親的希望你經常回來。我媽叫我坐我就坐,叫我走我就走。在母親眼裏我就這樣一個人,她説我這裡背酸,我就趕緊給她捏,她就覺得我好,這是我的實際行動。

  主持人:余顯林,你是這樣對媽媽嗎?

  余顯林:在這方面我差一點兒。

  主持人:但是你覺得你對媽媽的好,是另外一種表達是吧?

  余顯林:對。我覺得總是把媽媽挂在嘴邊,那不是我的做法,替家裏做些事情,為母親做事。

  余顯明:都是一樣的對母親都好,只是表達方法不同。

  主持人:媽媽對“大頭”是不是更關心一點兒?

  余顯林:對,實際上“大頭”吸毒十多年了,反反復復,有些時候的確對他有心灰意冷的感覺,但是媽媽沒有放棄,一直這樣做。一開始我不理解,沒有辦法理解。後來和母親交流的時候,她説你們都有好的工作,我放心你們。他壞,所以我要管他,他再壞也是我的孩子。後來我自己當了父親以後,我才理解,才理解媽媽説的這些話。

  主持人:“大頭”前面也説了,你説你媽媽是世界上最偉大的母親,在你心裏邊,你很忘不了媽媽為你做的一些事情是嗎?

  余顯明:那是1995年吧,我勞教回來,回來以後,我很長時間也沒吸,沒吸了以後,最後又吸上了。她説,走,兄弟姐妹不管你,我帶你戒毒去。她就把我領到醫院,輸液,那個液體輸進去沒有用的。那個東西發作起來,也許會從樓上跳下去。她説別跳,該怎麼辦再處理吧。她就拉著我回去,我就回去。我説你不嫌棄,拿點兒安眠藥給我,拿點兒大劑量的。她就説你等著,別跑,她怕我跑了,她説你別跑。她就去醫院,天黑了,十點多了,她就走近道,鑽蓋房子的縫縫,頭就被劃開了。我一看時間十二點了,怎麼還不回來,我就讓我父親去看我媽一下,怎麼半天不回來,我父親又去找我母親。我父親戴個眼鏡,眼睛也不好,又掉進溝溝裏了。到了一點鐘怎麼兩個一起回來,我媽包著臉,我父親包著腳,那時候我真的想自殺,我太難受了,怎麼會是這樣,我不知道説什麼了,最難過的一天。

  主持人:媽媽是做什麼工作的?

  余顯明:是一個主治醫生。

  主持人:媽媽是醫生,爸爸呢?

  余顯明:爸爸是工程師。

  主持人:應該説家裏父母都是那種,在事業上很得到別人尊重的人。

  余顯明:就是因為吸毒抬不起頭來。我挺難過的,我説只有母親了解兒子,但是每天都説別吸了,沒有意思,萬一哪一天吸死了怎麼辦,活著多好啊,現在生活多好啊。她説我不想聽。

  主持人:我們記者去採訪的時候,也採訪到你媽媽了,我們來聽聽看,對媽媽來講,他是怎麼看眼中的兒子的。

  短片:以前多好的一個娃娃,以前每天我們下班回來,飯菜煮好給我們吃,去橡膠林裏面抬柴火。還當先進,當班長,當得多好。他吸毒,吸毒以後又去買來吸,走到死的犯罪道路。我説如果你要再吸毒,你就別再來見我了,我認得的一些人説,你還有心思管他?死掉算了,都是“廢品”。我説不管他是不是“廢品”,只有他活一天,我覺得我做母親的,盡到母親的職責,儘量幫助他。他改不掉嘛,這個東西管不著嘛。黨和人民都希望他改好,但他不改嘛。

  主持人:媽媽總是這樣啊,媽媽對兒子是無條件的對不對?

  余顯明:媽媽的愛沒法形容,真的是無法形容,她為了兒子自己不吃,自己不穿,自己不戴。真的,母愛就是這樣,偉大就偉大在這裡。

  主持人:和媽媽在相處的時候,爸爸怎麼樣?我聽説爸爸身體不好,還住院?

  余顯明:我父親跟我是沒有話説的,想像跟他要錢是不可能的,他説你把世間的話全説了,我也不會給你一分錢的。幾次以後我就不想這樣了,因為跟他説多了沒意思,他不給你。

  余顯林:他做的事情特別傷父親的心。

  余顯明:他真的是失望,太失望了。

  余顯林:那次吵架,父親已經要和他斷絕關係了,我在旁邊看。

  主持人:也是因為吸毒是吧?

  余顯林:要錢嘛。

  余顯明:他説我參加革命,從來沒哭過,為了你吸毒,我父親流淚了,真的。

  余顯林:父親也是那種可以説,只做事情,不説話那種。他進戒毒所,父親也要面子,讓母親去或者讓姐姐去看他。

  余顯明:他從不看我的。

  主持人:那爸爸住院的時候,我聽説“大頭”對爸爸還是不錯的。

  余顯林:他這一生中,最令我感動的就是這件事情,要不然你叫我説他好,我找不到。

  主持人:人家就説了你一件好,你就好來勁啊。

  余顯明:有句話,養兒萬時,用在一時。一時用不上,養兒子幹嗎?

  主持人:爸爸那時候住院住多久?

  余顯明:住院半年,都是我在照顧他。整整半年,我不離開他一步。

  主持人:那時候是不是跟爸爸的感情好一些?

  余顯明:他説你是什麼人啊,一下上天,一下鑽地,你讓我接受一下嘛。他説好起來好了,壞起來壞,他想不通。我説你慢慢想,他想不通。

  主持人:每天都要在病床前伺候爸爸?

  余顯明:從早到晚伺候他,不分白天黑夜,他們工作忙,要體諒人家工作忙,我沒工作。

  主持人:所以就是説,你不吸毒的時候就是天使,然後一吸毒就變成魔鬼了。所以你爸爸講你一會兒在天上,一會兒在地下,弄得他也適應不了。

  余顯明:他接受不了。

  主持人:父親去世的時候你在哪?

  余顯明:我就這樣抱著他,到他閉眼,我們兩個,我打電話給他,他在值班,我説父親不行了,我看著他,到他咽氣。

  主持人:這是讓余顯林最記在心裏的一件事。

  余顯林:也是我對不起父親的,還是很高興有“大頭”能守在父親身邊,從小父親對我很好。

  主持人:你們兄弟兩個是不是在只有在談到爸爸媽媽的時候,才坐到一起談。

  余顯林:他不吸毒也可以談。

  主持人:我相信今天媽媽也會在電視前看我們的節目。據我跟胡所長的了解,你彈琴、唱歌,文藝活動都很積極,你今天現場可以給我們展示一下你的特長嗎?你就當把這首歌獻給媽媽,好不好?

  余顯明:我就是這樣想的,把這首歌獻給媽媽。在媽媽溫馨的懷抱裏,是媽媽把我撫養長大,在媽媽期盼的目光中,長大的孩子離開了家。是媽媽教我學説話,是媽媽教我學走路,狂風暴雨迷失了方向,才會走在吸毒的道路上。媽媽的夢還未發芽,迷失的孩子回不了家,今日跪在媽媽的腳下,叫你一聲媽媽,兒要回家。哦,媽媽呀,兒錯了,媽媽呀,兒錯了,兒錯了。

  主持人:今天現場來了這麼多朋友,你們心裏有什麼樣的期望。

  觀眾:“大頭”,我先自我介紹一下,我是來自北京市公安局強制戒毒所,你非常像我的一個朋友,他現在已經戒斷(毒癮)大概有兩年多時間吧,還有一個朋友戒了六年七年,不是沒有辦法,我希望你能嘗試一下。

  主持人:好極了。

  余顯林:謝謝。

  主持人:剛才還有一個朋友舉手要講。

  觀眾:你好,我聽見你們的故事,我一直是流著眼淚聽完的。我覺得,我是這樣子建議“大頭”哥哥,雖然説你的母親在片中説,她説的都是氣話,但是還可以看出她是非常愛他的。還有你的弟弟,你也許覺得你這樣進進出出,在你看來你弟弟已經麻木了,其實你的弟弟根本不是,你這樣每次做,其實他心裏都是非常痛的。還是儘量戒掉毒癮吧,找一份自己的工作,然後能從養得活自己開始做起,也不説什麼養父母,也不説回報你的弟弟和你的姐姐,就把自己養好。我覺得這是對你,對你們家人最大的福氣了。

  主持人:從自己做起。“大頭”今年年紀多大?

  余顯明:44歲。

  主持人:44歲,要是找工作的話,你希望找個什麼樣的工作,你現在能做什麼?

  余顯明:找工作我想沒人要啊。

  余顯林:他有能力,完全有能力。他是腦袋瓜比較好使的一個人,以前經商做什麼,至少我們還不如他,在這些方面,在經濟方面不如他的頭腦。

  主持人:他要想做還是能做好的是嗎?

  余顯林:對,關鍵只要他把毒品戒了,他絕對是個成功的商人。

  主持人:對你評價很高。他説好像沒有叫過哥哥。

  余顯明:我是説他沒叫我哥,我能理解。

  主持人:下面觀眾説想聽你叫他哥。他們在後面耳語,我聽見了。

  余顯林:哥。

  主持人:余顯林性格那麼內向,當這麼多人這樣叫一聲,已經很不容易了。

  余顯明:今天坐在這裡,我不知道是喜還是憂。喜呢,就是感謝你們欄目組,讓我們認識這麼多朋友。憂呢,今後怎麼做。

  主持人:這麼多人看著你是吧?

  余顯林:還是自信心不足對不對?

  余顯明:要留餘地,實話實説嘛。

  余顯林:你還要留餘地。

  余顯明:讓時間來證明就行了。

  主持人:那你希望明年這個時候,我們再去哪找你?

  余顯明:我來呀,我飛過來。

  主持人:那這個就是你和《實話實説》節目組的約定了,好嗎?

  余顯明:好。

  主持人:余顯林你覺得今天現場,跟哥哥這麼聊,算是你們兄弟倆聊天比較痛快的一次呢,還是你覺得有些話沒有聊透,你也實話實説?

  余顯林:應該説有些話,我倆在一起的時候沒有説過,很不容易溝通的。因為看他好了以後,就不想再説過去的事,是這樣的。但是他又復吸了,就更不願意跟他説了。

  余顯明:他説了好多,都是第一次聽見,真的説了好多。

  主持人:你還是希望你們走得更近是吧?

  余顯明:走得更近。

  主持人:我們節目剛開始的時候放了一段錄像,我相信你們兩個並沒有看到這段錄像,這是一個電影叫《英雄本色》,我們經常説人生如戲,戲如人生。關於這個影片的第二個版本的結尾,就由余顯林和余顯明共同出演,明年我們聽你們的消息。謝謝大家,下期再見。

責編:侯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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