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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同關注]美麗的謊言(11月2日播出) 

央視國際 (2004年11月02日 16:31)


  CCTV.com消息(共同關注):我們都説世上最偉大、最無私的愛是母愛,在頌揚母愛的詩句中,唐朝詩人孟郊的《遊子吟》非常有名。其中的原因可能不僅是因為這首詩用非常樸素的語言把母愛表達得生動傳神,淋漓盡致,而且它提出了一個非常耐人尋味的問題,“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最近,對這個已經被問了千百年的問題,一個兒子用行動做出了自己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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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世國:這一天對我和全家來説是非常難受的,有一種天塌下來的感覺,無法想象我媽會得這種病。

  施永倣(山東棗莊礦業集團公司中心醫院醫生):當時已經診斷為晚期尿毒症了。

  聽到母親患病的消息,在廣州做律師的田世國匆匆趕回了山東老家。

  記者:當時你第一眼看到你母親的時候,心裏什麼感覺?

  田世國:真不想再想了。我現在想起來那一刻都受不了,真的,原來沒病以前,回家歸心似箭,坐飛機都嫌慢,這一次回來看我媽的病情,在飛機上想飛機慢一點,不要太早到家,怕看到那一刻。


  田世國的父親已經年近七旬,當時妹妹正處於臨産期,所以田世國與弟弟毅然承擔起了家庭的重任。他倆商量暫時先瞞著妹妹,同時也不能對母親説實話。

  田世國:我們子女對我媽太了解,到老了,不想給我們背上這個負擔,她情願放棄。所以我跟我弟弟講,千萬不要告訴她真實的情況。

  在兄弟倆想方設法竭力對母親編織謊言的時候,其實母親對自己的病情已經一清二楚了。原來,鄰居有一位老太太得的就是尿毒症,已經在透析了六年之後去世了。

  田世國的母親:隔門的鄰居在一塊幾年了,在一塊説這個事,知道這個病的重要性,嚴重性,我一看透析中心的診斷,完了,尿毒症 。為了別給兒女心裏造成壓力,再大的痛苦我自己受,表面上讓他們看不出來,實際內心很痛苦。

  就這樣,母子之間互相欺騙著對方,互相安慰著對方。經過三十多個提心吊膽的日日夜夜,母親終於度過了危險期。

  第一個難關度過了,田世國的心卻絲毫也沒有放下來。由於腎功能衰竭,體內的水分排不出來,所以尿毒症患者幾乎不能喝水。喝水就意味著生命的危險。

  田世國:這個痛苦是常人無法想象的,饞的時候,黃瓜片切一片貼在嘴唇上,實在渴了,用礦泉水瓶的蓋,倒一點點,潤潤嗓子。


  田世國的弟弟:當時我問她,媽,您這病好了以後最想幹的是什麼,她説我最想喝稀飯。

  為了維持生命,尿毒症患者必須定期做血液透析,田世國的母親每週做兩次,每次要五個小時。

  田世國的弟弟:她的血管環境非常差,非常脆,整個胳膊都扎爛了。每次做完透析以後,針頭的孔大概要壓幾個小時,正常的人就幾分鐘,她要幾個小時。

  田世國:人簡直是沒法看了,全身完全是烏黑色的皮膚,瘦的皮包骨。

  母親的痛苦,兒子看在眼裏,疼在心裏。可是對母親來説,最痛心的卻不是這個,而是透析要花大筆的錢,一個月就要五千多。

  田世國的母親:這個病要花錢,不怕你掙錢多,有座金山也給花完了。我躺在那裏就考慮了,我沒有給孩子留下東西,這一生,反而有這個病連累孩子,花那麼多錢。

  由於心疼錢,有一次到了透析的時間,母親堅持不肯去。

  田世國的爸爸:10號那一天就不行了,她就憋得沒氣了。

  田世國:憋的汗有綠豆那麼大。你想想她長時間不喝水,還能憋出汗來,當時我們就打了120。

  施永倣(山東棗莊礦業集團公司中心醫院醫生):因為他母親當時已經不能睡倒了,透析時只能坐著透,所以他(田世國)坐在他媽媽的後面,給他媽媽當墊子,靠墊。

  田世國:搶救了幾個小時,天快亮的時候,心跳、血壓才恢復正常。

  田世國的爸爸:再晚十分鐘她就完了,就搶救不過來了。


  經過這次搶救,田世國和他的母親分別暗暗地下定了自己的決心。

  田世國的母親:就是想了斷,了斷的時候想,要上樓上最高點,一下子就了斷,別弄的腿斷胳膊折的,給孩子造成麻煩。

  田世國:我就決定開始起動第二步,給我媽換腎。

  看出母親心思的田世國一邊加強看護,發動親戚朋友來勸慰母親,一邊向醫生諮詢換腎的問題。沒想到,他們的談話卻被母親無意間聽到了。

  母親:我説你想給媽換腎啊,他説我就是問問。我説你要給我換腎,我就跳樓自殺。那時候聽人家説換一個腎得二、三十萬。

  打這以後,深知母親脾氣的田世國不敢再提換腎這兩個字了,他開始轉入秘密行動:查詢資料,諮詢專家,然而結果讓他幾乎感到了絕望。

  田世國:我媽是O型血,O型血在我們國家非常難配,幾乎是不可能的。我媽等不起,透析一天受一天罪,太受罪了。如果要她等半年、一年,連醫生都沒有把握,我媽能不能活到那一天。

  怎麼辦?面對擺在面前的嚴峻的現實,田世國萌生了一個想法。

  田世國:我當時就想把我的腎給她。

  決定把自己的一個腎移植給母親後,田世國首先把這個想法告訴了妻子。

  記者:你第一個告訴的是太太,為什麼?

  田世國:這個不是説你家裏買什麼東西,幹點什麼事,她同意好,不同意可以商量。這個無法商量的。

  田世國妻子:心理上已經接受了,但是沒有立即表態,還在觀望,觀望這件事。希望我婆婆也能夠平安好轉,也不需要我老公去捐這個腎,存在這種僥倖心理吧。

  田世國的弟弟:當時我就反對,他是我們家的頂梁柱,雖然説摘除一個腎從理論上説沒什麼問題,如果萬一齣問題,我們家怎麼辦?

  田世國:他(弟弟)説你不能捐,一大家子都看著你呢,負擔這麼重,還是換他的。我妹妹打電話,她當時在電話裏哭了。

  就這樣,瞞著年邁的父母,兄妹三人爭著搶著都要把自己的一個腎移植給母親。同時,他們共同設立了一個賬戶。

  田世國:我們家所有的錢集中在一起,除了滿足基本的生活需要之外,一切用在換腎上,專門給我媽開了一個賬戶。

  記者:你的投入應該是最多的?

  田世國:應該是這樣的。但只要我媽活著,這就是我們賺錢的動力。

  在兄妹三人想方設法湊手術費期間,經過大家的勸導,母親也逐漸接受了換腎的想法。

  9月22號,做好一切準備的田世國決定前往上海中山醫院配型。

  田世國的妻子:他從廣州走的頭一天晚上,我就説你去配,這是我唯一的一次口頭上的承諾,就是我支持他。你就先去配吧,如果你配型不成功的話,那我就去配。一定要盡我們最大的能力,我們實在沒辦法那就沒辦法了,在我們能力範圍之內我們就要去就她,救我婆婆。

  田世國的妻子:等他走了,去上海以後,他那個房間窗戶也關了,沒有讓任何一個人進去,保持他走時候的樣子。按道理來説,那個時候應該洗床單,洗被罩,洗枕套,我都沒洗,他的氣味都殘留在整個屋子裏面。

  得知哥哥要配型後,妹妹把自己的血樣和母親的血樣一起送到了上海。

  田世國妹妹:我説看看咱們兄妹倆誰的血型更接近媽不更好嘛,萬一我的更接近媽呢,那媽就少受點罪啊。

  田世國:下午五點多了,上海天氣有點黑了,天色都黑色了,我到化驗室問結果,化驗室沒告訴我,他就笑了,他説你去找朱教授。

  朱同玉,上海中山醫院教授,一直從事泌尿外科和腎臟移植的臨床和研究工作。已經成功完成了數百例腎臟移植手術。


  記者:在這幾百例中間,子女給父母捐腎的原來有過嗎?

  朱同玉:沒有,田世國是唯一的一例,是第一例。多數都是父母給子女腎臟。因為捐腎畢竟對他來説是一個比較重大的決定,我還是有一點點疑慮,到底捐不捐。

  田世國:他就問了,多次問我們,你們一定要商量好了,這個不是兒戲。

  朱同玉:他説他母親養他這麼大,應該享福的時候沒有享到福反而生病了。他捐一個腎臟是應該的。他的態度非常堅決。

  從上海回到山東,田世國告訴母親,估計快要有腎源了。

  田世國:當時我媽坐在沙發上,我在給她説的一瞬間,她那個眼神,一抬頭看著你,那種對生命渴望的眼神,真的。誰都想不到,那種對生命渴求的眼神,我當時看到我媽的眼神。我在心裏想,媽我一定要救你,一定要堅持住,就這幾天了。

  手術初步安排在9月30號進行。從27號,田世國就陪著母親開始了連續三天的複雜的術前檢查。

  對這個特殊的病例,上海中山醫院開通了一條綠色通道,全院醫務人員都在幫著田世國維護這個美麗的謊言。

  然而,檢查中突然發現了問題。

  朱同玉:拍胸片的時候,發現他媽媽肺上有個陰影,當時懷疑是肺癌,如果是肺癌那麼手術就要停止了,不能做了。我們馬上請到放射科的主任一起給他做CT,排除是肺腫瘤,説肺上有液體,這樣就把他媽媽送出門去,剛剛出門,我們發現往下掃的時候,發現在她腹腔裏邊有一個腫塊,並且不是一個,當時我們心一下子沉下來了。

  進一步檢查要做增強CT,這需要病人喝1000毫升的水。

  田世國的母親:喝的那個礦泉水,那個甜啊,倒一杯我喝一杯,就這麼高一下子我都喝光了,我説這半年我就過了癮了。

  朱同玉:田世國眼淚刷拉刷拉就下來了。

  田世國:我最後放心是在29號7點左右晚上,護士把手術單放在我床上的時候,我才放心。

  記者:看到手術單的時候,你不害怕?

  田世國:我不害怕,我當時沒想到害怕,反而放心了,但是我雖然對自己的手術放心了,我對我媽的更是擔心了,當時我跟我弟弟講,我説12小時,千千萬萬不能離開媽一刻,千千萬萬盯死了,就在這一刻。

  記者:那一夜晚你睡的好嗎?

  田世國:沒睡,一夜沒睡。

  記者:都想些什麼呢?

  田世國:想我媽對我們的點點滴滴。我們家沒有什麼轟轟烈烈的,就是很普普通通的家庭母愛,普通的家庭,點點滴滴能想起來的都想了。以前我媽從來不看天氣預報,在我沒到廣州以前,不看的,就喜歡看連續劇,説相聲,我後來聽我父親講,從我五年前離開家裏,當天我媽就開始看天氣預報,就等著看廣州。

  記者:看廣州的天氣預報。

  田世國:對,從那以後再也沒落過。

  記者:你懸著那麼久的心,什麼時候終於完成落下了?

  田世國:上手術室的護士差五分七點來接我的時候。

  田世國:後來聽朱醫生説,我的腎給我媽裝上不到一分鐘就排出尿液了,很快,很開心。

  田世國的母親:我説(傷口)割一道口子,抓上一把辣椒面子,我都能承受得了,為什麼?因為陽光再現了,我已經活過來了,有盼頭了,有奔頭了。

  手術後的第二十二天,田世國就離開了家,他要去給一個新受理的案子進行辯護。

  田世國:抓緊時間工作,多賺一點錢給我母親,錢不能斷的,因為她吃這種藥,所以要多賺一點錢準備在那裏,只能這樣,必須這樣。沒有退路了。真的,我覺得我希望有尿毒症的(患者的)子女站出來,這沒什麼,看看母親,想想為我們操勞一生,我覺得真值,太值了。

  相關鏈結:

  我國尿毒症患者累計有一百多萬。

  受腎源的限制,每年全國僅有五千五百名患者有機會進行腎臟移植手術。

  要挽救更多的尿毒症患者的生命,目前最現實的途徑就是進行親屬供腎腎移植手術。

  我國已經啟動親屬移植供體基金,鼓勵和表彰活體腎臟捐獻。

  >>>進入《共同關注》

責編:張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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