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事]《變形記張靜》（三）

央視國際 (2004年03月26日 13:43)

　　CCTV.com消息（紀事）：《變形記張靜》（一） 《變形記張靜》（二）

　　

隨著全國各地“人造美女”的紛紛出爐，“整容”漸漸成為2003年新的熱點話題。醜女張靜整容的故事被熱炒了三個月之後，媒體又開始尋找新的熱點。媒體記者説：“報業媒體競爭很激烈。你就得不斷地提供一個很新鮮的料，去滿足讀者的需求。你如果成天炒張靜，讀者明天就沒有人買了，她在短時間內會有她的關注率很高，但是很快讀者就不會滿足，關注一個人的命運。他通過報紙要了解方方面面的新聞，資訊。”

　　失去了媒體的關注，張靜顯得有些無所事事。與此同時，互聯網上出現了這樣的消息：為了得到免費整容的機會，上海51名“灰姑娘”競選“醜女”。記者勞楠説“她和我講過，特別擔心媒體不再關注她會怎麼樣。沒有媒體了我是不是就什麼都沒有了。她只會覺得是恐懼。但是媒體給她帶來的這些負面的東西，她自己不太明白，我覺得她看不到，看不清楚。”

　　來採訪張靜的記者越來越少，張靜意識到，從媒體那裏也許得不到更多幫助了，她開始為了自己的將來打算，於是，在整容手術基本完成之後，張靜決定，再去人才市場找工作。

　　張靜的到來引起了很多商家的興趣。“您現在是個名人，我們需要這種人才，您也是個人才呀，張靜你知道嗎？我跟你説我們就要一個名人效應，不用做廣告。按正式員工待遇給你一個月八百塊錢。”“那我考慮考慮吧，謝謝您啊。”

　　張靜以前當過接線員，打電話和人交流是她最喜歡的事情，今天，她終於看到這樣的招聘啟事，對這個機會，張靜不想放過。“張靜你什麼學歷？”“我職專，學的就是話務，我一共幹了六七年話務。”實際上，張靜並沒有上過職專，也沒有六七年的話務工作經歷，也許是為了給自己贏得更多的機會，她沒有説實話。這一天， 有三家公司表示可以給張靜面試的機會。晚上，張靜打來了電話，招聘話務員的那家公司通知她第二天去面試，張靜希望在面試的時候，我們能夠到場。

　　第二天，我們比張靜早到了一步，當張靜看到我們的時候，顯得非常高興。“哎喲，你們怎麼比我還早？”“我們的産品，它是一個高消費的産品，價位都比較高，我們需要説話有一些氣質，有一些底氣。像您這個情況的話我不知道您有沒有信心做好這個工作。”“應該沒有多大問題吧。因為我一個朋友推銷過一種東西，就是給你一個電話，就是隨便找一個電話，然後讓你找他們經理，直接跟他們經理説我們公司有什麼什麼産品怎麼怎麼好然後必須得死氣白賴，就讓人家買。”“我聽您説話這個口氣好像您對於自己很沒有信心呀？我們的工作您要記住一點，如果您經常挂在口上推銷工作的話，那麼您任何産品都推銷不出去。所以像您這種情況，我覺得對我們的工作有點不太適合。”“在來我們公司應聘之前您曾經去過多少單位去求職，那麼為什麼那些單位都沒有留下來，原因在哪？你有沒有想過自己自身的問題？”“我覺得就是長相吧。”“你老認為你的長相不好？是嗎？我們用人啊不在乎別人的外表長得怎麼樣，我們很關注一個人的心靈，就是心態。他是不是有一個積極的心態。而像你這種想法我認為不太適合做這個工作其實別人倒沒有什麼感覺，可是你自己對你自己的長相很在乎，很在意，所以反而就顯得你很自卑。”

　　後來，張靜沒有得到這份工作，另外兩家有意要她的公司也沒有通知她去面試。張靜説“那時候我認為我改了我的長相，然後我百分之百憑我自己的能力，拋去媒體我可以找工作，然而昨天我才知道，我在邁入人才市場的那個大門，站在那中間的時候，轉了一圈兒我才知道我現在真的長相這一關拋開以後，我依然還是個空殼。還是不適於現在社會的這種競爭，然後我必須得學點東西。”

　　北方的秋天總是過的很快，當我們再次來到天津的時候，冬天已經徹底的來了。3個多月過去了，張靜的整容手術已經接近尾聲，伴隨著容貌的改變，張靜成熟了許多，對於自己的將來，她又有了新的計劃。“我現在有一個新的起點。我們四個人惦著開一個弱勢群體熱線，不過現在還沒有一點頭緒。所以連勞楠我都沒敢告訴。”張靜的父親對此並不同意。“別聽張靜説心理諮詢根本她不行。異想天開，她根本不行。什麼事兒都偷著瞞著我。你幹吧，你要能幹成我張字倒著寫。”父母極力地反對，並沒有打消張靜辦熱線的熱情。這一天，張靜來到報社找記者勞楠談這件事情，勞楠在報道張靜的第一篇文章中，關注的就是張靜的工作問題。“因為我想憑我自己暫時的這點兒能力去做一點事情，屬於我自己的事情。”

　　張靜找到記者勞楠，希望得到報社的幫助：“如果説張靜沒這麼有名，你會想到這麼一步嗎，就是説辦一個熱線，你剛開始最簡單的想法就是想找一個工作。”“媒體給你報的可能性不大，先跟你説一下這事兒。至少我們給你報的可能性不會很大。”“那您是不是覺得我就不應該去辦這件事情，不是説不應該，我沒有跟你説這事應該不應該，我就告訴你心態是這樣。不要覺得我後面有媒體，那麼多媒體都看著我，我想怎麼著一夜成名。就是還是把你當成自己是一個普通人，就是一個人沒有媒體管你。媒體真的只是一個泡沫。只不過現在這個泡沫很大而且很漂亮。你就始終沉浸在這個泡沫裏面出不來，而且你想這個泡沫永遠存在，不可能。你不可能永遠在這裡面，這個圈子今天會是你，明天就會是別人。”

　　在勞楠那裏，張靜並沒有得到她想要的幫助。張靜很快又找到了另一家報社的記者。

　　姜燕秋是張靜接觸的媒體人當中，惟一一位沒有報道過張靜的。最初他們的相識，是因為有關醜女的報道引起了姜艷秋的好奇。“我當時心裏面有一種感覺就是説一個人醜，能醜到什麼樣的地步，能醜到讓人拒絕的地步。這人得是什麼樣的人，第一次想見她就是挺好奇的，我就給她養老院的院長打了一個電話，我説我是一個媒體的記者，但是我不想寫她，我説我就想看看她，院長説那你就過來吧，然後我就去了。我記得非常清楚第一眼見到張靜的時候，我覺得跟我想像的那種就是那種醜，我覺得真的差得太遠了。她並不醜。我覺得並不是那樣的，並不是我在媒體上所看到那種樣子，就是説，説白了不是媒體所宣傳的那種容貌，我當時覺得特別特別生氣，真的。我説為什麼把一個女孩子要寫成這樣。”

　　和張靜接觸了幾次，姜艷秋發現，張家每個人都患有重病，張靜從母親那裏遺傳了慢性尿毒症，並在2002年做了膀胱造瘺手術。“第一次看見張靜的插管，第一次看見她身上插著導尿管，她有尿毒症。當時我看到這個情況，又讓我吃了一驚。我覺得張靜最主要的問題並不在她的容貌。我覺得就是很多人都沒説真話。因為最主要的是她的身體狀況，我覺得人如果連生命都沒了，容貌又有什麼用呢？媒體到底對什麼感興趣呢？醜女這兩個字很吸人眼球的，很多媒體過來做，也是做她醜女，究竟醜到什麼地步？媒體可能會對這個感興趣，但是我還是那句話我認為這不是社會的主流。我覺得這個社會還是崇尚能力的。所以我覺得媒體在宣傳的時候應該儘量做到公正一些，不要為了尋找賣點而去追求什麼，或者是不要為了追求什麼而去尋找賣點。這都是違背做記者或者做媒體的這種原則。”

　　2003年11月的一天，姜艷秋以朋友的身份陪張靜一起來到了街道辦事處。“張靜想找一份工作，通過自己的勞動養活自己，養活她的父母。我認為是這樣基於她身體情況，她自己也提出這個要求她想辦一個殘疾人熱線，如果以殘聯的這個名義出現，打一個最簡單的比喻南開區萬新街道殘疾人聯合會殘聯熱線，人家就問了，我的孩子啊智商檢查出來了小于59，該不該要？算不算智力殘疾？另外我再跟你説一個最簡單的，我的孩子現在是兩隻眼睛，其中一隻眼睛放炮給嘣瞎了，瞎了之後現在換了一個假眼，但是這是我的右眼是假眼，我的左眼在0.3以上的視力，算不算視力的殘疾？那您覺得我的熱線就是開不了？”“我呀説心裏話，我不支持你開這個熱線。張靜的申請被拒絕是姜艷秋意料之中的事情。

　　其實我知道這真的很不現實，殘聯的人肯定會對她這樣説。我其實真的想讓她碰壁去的，可能這樣對她來説挺殘酷的，但是我覺得挺有用的。如果她再有幾次的話她就能認清自己了，她現在還是沉醉在一種被媒體抬得很高的一種位置，她還是下不來。最初認識她的時候，她認為她能在養老院裏做一份工作已經很不錯了。因為她以前一直渴望就是有一份工作。但是後來很多媒體都來寫她，都來給她拍片，她認為自己成為名人之後呢，她就不在養老院做了。她認為她應該做更好的事情，更露臉，更光榮。比如説熱線吧，就是她想的。因為什麼，因為很多媒體都在説某某某殘疾人比如説劉海波啊都在自己家裏面做熱線。她想像到她自己會不會成為第二個劉海波。我也去做熱線。她現在追求的一些東西確實跟媒體這樣報她有關係。我為什麼不寫她的原因，其實也是這樣，都在寫她，然後她就變成這個樣子了。”

　　《變形記張靜》（四）

責編：魏偉